正在喝酒的孙乔是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好看，脸颊是淡淡的红晕，水汪汪的杏眼起了雾，眼眶已经泛红了，一点点晶莹的泪光挂在眼角在包厢里浮夸的彩色灯光下若隐若现，嘴角是上翘的，却不明显，似笑非笑。
钟希音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孩儿，嘴角却弯了下来。
还是沉不住气，他在心里这样评价自己，批判自己的浮躁，当孙乔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眼神迷离地傻笑的时候，他心中一定。
轻轻呼了一口气，他莫名其妙地被这个笑容安抚下来，“没关系，来日方长。”
肖裘挑眉，“那我就祝你好运吧。”
他倒了满满的两杯酒，冲着钟希音指了指，也并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及时做出回应，自顾自地拿起来一口干了。
已经空了的杯子被他随意地扔在桌子上，他站起来，在口袋掏出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小礼盒，隔空扔给孙乔，“礼物，别喝太多了。”
肖裘手指动了动，想抽烟，摸到已经空了的口袋才想起来在赴约之前已经下意识地把烟盒扔进垃圾桶了。
这个下意识迟早得改了，他在心里叹口气，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
孙乔也没留他，回了一句：“再见。”
毕竟都还是未成年，孙乔心里也有点数，拦着没让他们真的点太多酒，也没真的非要通宵，等到了一两点的时候就让他们各回各家了，和路晓晓几人一起打电话通知的他们家里人来接人。
人走的差不多了，路晓晓也上来告别：“姐妹我也走了啊，我再不回去我家小可爱得跟我急了。”
有点喝多了的孙乔，反应迟钝了几秒，才点点头让她麻溜地滚回家去。
“阿乔就交给你了。”路晓晓和钟希音打了个招呼，就晃晃悠悠地走了。
钟希音点点头，走到孙乔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半天没看到后面的人有所反应，他回过头一看，喝醉的孙乔正气呼呼地看着他，还有点委屈，“我起不来了，我好困，你都不抱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
钟希音哑然失笑，轻声诱哄：“乖，上来，我在上面定了房间，赶紧上去洗把脸睡觉，啊。不然明天你肯定要头疼。”
“我、就、不！我不听我不听呜呜……”
果然她就是仗着自己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叹气一边将不听话的小姑娘一把抱起来，“好好好，我抱你，走吧，小仙女。”
他还有些担心孙乔会在他怀里闹腾，没想到她乖乖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混乱地哼着他有些耳熟却不记得名字的流行歌。
真的是太可爱了。
……如果不是酒店在二十八楼，而金色年华在六楼，他甚至想就这么抱着她走楼梯上去。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被自己的不切实际给逗笑了，老老实实地抱着人走向了电梯。
来到开好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任劳任怨地给她脱鞋子，脱外套，洗脸，又是一顿折腾。
进去洗个毛巾的功夫，孙乔居然就坐起来了，一脸着急地在床上钻来钻去，“学长，我手机呢，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在这，在这，别动，我给你拿！”钟希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个箭步冲过去捞住了差点掉下床的孙乔，把她按在床上用被子压着之后，伸手将掉在床底的手机捡了起来。
“学长，帮我打开手机，我要和你拍照。”
“好，密码是多少？”
“你好蠢啊。”她有些惊奇地看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生日的呀？”
钟希音的手指一顿，愣住了。
“0617……解开了。”
他静静地看着手机桌面，那应该是一张偷拍照，他摘了眼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夕阳打在他的发梢，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
孙乔凑过头来，得意地笑了，“我男朋友，帅吧。”点了点相机，想了想又不满意地退了出去，在文件夹里翻出了美颜相机，嘟囔道：“这个手机的前摄像头也太差劲了。”
她和钟希音挤在摄像头前，拍了一张有些傻气的双人自拍，她不太满意，夺过手机在上面摆弄着。
钟希音静静地看着她，心已经融化成一摊冰激凌，甜的齁人。
刚去主神空间总部开完会回来的系统67：？？？什么时候换的密码和桌面？
装醉的阿乔：嘻嘻，刚刚。
系统67：呸！
孙乔把新鲜出炉的双人照设置成屏保，息屏点亮玩得不亦乐乎，钟希音刚想摸她的头让她早点睡，却见到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又心疼又急地用手捧起她的脸，“怎么了，怎么哭了？”
孙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学长，我讨厌你，我要和你分手！”
钟希音的脑海“轰”的一下炸开了，喉头发紧，头脑空白，强作冷静地问：“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一开始不让阿宿上学，是你做的对不对，我知道是你……”
“你怎么知……你知道了。”他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迫地想要解释什么，急促地喘着气，甚至有一丝狼狈，“对不起，我做错了，阿乔，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将她揽入怀，嘴里不断重复，“我错了，你别哭了。”哭的我心都疼了。
孙乔很没形象地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我讨厌你，我要和你分手呜呜，不可以的，不要这样对阿宿，呜……没有人要他了，他只有我了，我不可以不要他的……没有人要我们的，他只有我了……不可以……”
钟希音不断亲吻她的发顶，“不会的，是我错了。我要你，我爱你。”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未接来电记录，手忙脚乱地爬下床，“阿宿还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是真的醉了，穿了半天鞋都系不上扣子，钟希音便蹲下来帮她穿鞋。
孙乔又哭了，简直像是要把十几年拼命藏好的眼泪都流出来，“钟希音，我要和你分手。”
钟希音系好鞋带，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低着头，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沙哑着声音道：“……好。”
果然她就是吃定了自己拿她没办法吧。
孙乔哭累了，坐在床边呆了几分钟，忽然发觉鞋子穿好了，她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门口摸去。
钟希音站起来，把她打横抱起。
孙乔挣扎，“我和你已经分手了！”
“恩，我知道。你喝醉了，我送你下去。”
孙乔便乖乖安静下来，向上来那时一样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钟希音……”
“恩。”
“钟希音？”
“恩。”
“……”我喜欢你，她用眼神对他说。
钟希音将她抱到楼下，孙家的司机还在门口等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去，嘱咐女司机把她抱回去，如果回到家还醒着就让保姆给她煮醒酒汤。
沉默寡言的女司机点了点头。
钟希音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远去。
……
回到孙家别墅门口，看着一片黑暗的别墅，司机有些犹豫。
孙乔应该是哭累了，又喝了酒，现在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她做了孙乔专属司机有些年头了，对孙乔和沈宿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孙乔小姐送回去，吵醒沈宿。
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了抱起孙乔，走到门前有些艰难地按了按门铃。
门铃刚响了一下，别墅的大门便飞快地被打开了，沈宿瘦削的脸出现在门后，一脸死气沉沉地望着她，别墅里没有开灯，门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司机被吓了一跳。
沈宿几乎是从她手里抢过了孙乔，又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司机看着紧锁的大门有点不知所措，几分钟后还是离开了。
别墅里，沈宿将孙乔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床上，自己静静地坐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
他有些慌了，这半个小时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半辈子那么长，孙乔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却一动不动，好像陷入沉睡的睡美人。
“阿……乔……”
“……阿乔？”
“乔……你……醒……醒……”
他轻轻地、小心地推了她一下，动作轻柔地像是在面对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瓷器娃娃。
他在黑暗中又等了一个小时，孙乔还是安静地睡着，他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阿乔，你不要我了吗？”
“你今晚怎么一直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回来，你不要我了吗？”
“阿乔你是不是又要睡一辈子了？”
“求求你，别不要我啊……都怪他们，我只有你了，为什么要把你也抢走啊……这个世界怎么这么讨厌啊……”他低着头，声音没有一点感情，紧紧握着孙乔右手的双手却颤抖着。
他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之中，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一直按时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的孙乔，忽然没有回来。
没有人提示他开灯，没有人监督他喝水，没有人让他按时睡觉……漫长的几天之后，他的阿乔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就在这时，孙乔一声嘤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沈宿愣愣地看着她，委屈地喊了一句：“阿乔……”
孙乔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阿乔，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孙乔像是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睡过来，“我不会不要你的，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不挑食？”
沈宿摇摇头，“你都没回来喊我不准挑食。”
孙乔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阿乔……”
“……我在。”
一旦开了口，沈宿忽然就觉得说话也并不是让他那么排斥的事情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阿乔，你还在吗？”
“我在，我一直在。”
沈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个追着纠缠了他许多年的梦魇，渐渐的模糊了下去，记忆深处他所一直恐惧的睡颜，逐渐的替换成了眼前醒着的孙乔。
“你哭了。”
孙乔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摸到一手的湿润，难过和委屈没有预料地再次决堤：
“呜……阿宿，我和他分手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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