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雅馨刚踏入养肤阁就明白桃杏说的精致。
这世上有些精致是流于皮面, 而有些精致是不必摆设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觉得说不出的贵气舒服。
踏进养肤阁，金雅馨就是不想承认, 芙蓉在某些地方上的确胜了她一筹。只有世家能养出芙蓉这种精致，而金家就是怎么堆银子也不可能把家中的小娘子养成这样。
“没想到雷大娘竟然在浮云记做了掌柜。”
金雅馨是认得雷大娘的，她也动过把雷大娘招到金家做事的心思, 只是雷大娘的夫家不穷，雷大娘自己又有人脉, 哪家女眷要是有什么毛病少不得找她去看看, 这种情况下，她知道难以招揽就没了心思。
谁知道雷大娘不卖她的面子，却主动迎上了芙蓉。
雷大娘笑了笑“金娘子就是不来养肤阁，夫人也嘱咐了让我们等会送几套百媚生到府上, 金家跟郡守府的交情不比其他人家。”
“那我得谢谢夫人的大方, 这般的好东西, 怕是我那几个妹妹都要争疯了。”
金雅馨一来, 雷大娘把其他客人都分给了店里的婢女, 自己专心给金雅馨介绍起了养肤阁售卖的产品。
金雅馨看似专心听着, 实则眼神微微往后头的纱幔瞟。
她派人盯着浮云记的动静, 自然知道芙蓉大早到了养肤阁后就没走。现在她人来，芙蓉却不露踪迹, 恐怕是觉得她的身份不值得亲自招待。
芙蓉现在恐怕自鸣得意, 觉得自己已经胜了。
瞧着这店铺里陈列的东西, 金雅馨道“夫人好巧思，只是卖这些东西恐怕没卖荆州的特产要好。”
屋内听到金雅馨的话，有几个夫人跟着点头。
“可不是，卖胭脂水粉就是不从扬州进，荆州的恐怕也比我们本地的强上许多。”
这些东西虽然被雷大娘说的神乎其神，但药材标明的产地大多都是巴郡，她们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些穷山恶水。
“夫人们要这么想，若是外地的真那么好，我们家夫人为何还要做巴郡本地的东西我跟你们透个底，你们也是麻城本地土生土长的，难不成没听过那些蛮族传说，什么神药一根治百病。”
金雅馨本是想挑起矛盾，没想到雷大娘口才了得，直接把事情往鬼灵精怪上扯。
益州不少汉人跟蛮族人通婚，周围这几个郡更是多，但有地位的人家都是看不起蛮族。
但说看不起，提起这些神乎其技的事情又有大部分的人相信。
芙蓉这个噱头算是找对了。
把养肤阁的东西买了一遍捧场，金雅馨不想久留给自己找气受，只是刚出大门便见一人骑着骏马打马而来。
马蹄哒哒，金雅馨仰头看向马上的云栖，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在想浮云记里面摆了那么多蛮族的东西，恐怕芙蓉外表看起来骄纵，实际上脾气温柔笑意的很，那么压低身段捧着男人，无论哪个男人都厌恶不起来。
心里越觉得自己输了一筹，金雅馨笑的越是开朗“郡守大人，本以为这几日你都要在军营忙活，没想到竟赶过来了。”
云栖下马微微颔首“多谢金娘子捧场。”
金雅馨开口说话，是想显示她与云栖的亲密，知道他最近在哪做事，但谁想到云栖开口一句就把界限划明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金雅馨笑容有些勉强，客气了一句便打算回金记。
只是她走前余光恍若见到一只蝴蝶扑进了云栖的怀里。
她在养肤阁待了半个时辰都没出现的芙蓉，此时在云栖怀里笑着说话。
金雅馨没回头再说什么的力气，僵硬着身体只当不知道的走了。
见金雅馨走了，芙蓉才从云栖怀里站直了。
扶着云栖站直，芙蓉不忘白了云栖一眼，她可真觉得自己既低声下气又委屈。
她跟他换房睡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外面，不少人说他们感情不好，云栖又跟金家合作做成了一事，外面的谣言就更加夸张，活像是她这几天就要收拾包袱回荆州。
平白受了白眼，云栖猜到芙蓉是在想什么，他这几日都在忙军中的事情。
他在益州让其他势力安心的，一是他没底子，二是他没银子。
如今他有了银子，底子也因为芙蓉抬高了一半，因他慌乱的势力不止一家，自然少不了麻烦。
按理说女眷开店这事，他抽不出空不来也无碍，但他就是想到了芙蓉在意什么，所以才特意赶来。
被翻了白眼，云栖依然跟着芙蓉进了店内的雅间。
“云大人日理万机，浮云记小小的店铺开业没想到大人还能抽空前来。 ”
小小店铺这话，云栖知道只有芙蓉能说，他要是顺着她的话那么认为，芙蓉大约能动肝火。
云栖想着要来，但真来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云栖直勾勾地看着，芙蓉眨了眨眼“不说话是认了我话的意思”
“我从药堂那面过来，太阳都快落山，那边已经挤的人山人海。”
云栖不怎么会夸奖人，所以只有描述盛景。
“让金娘子做你的如夫人如何”明明说着店铺的事，芙蓉突然话锋一转，云栖听着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来了反而惹得芙蓉更生气。
“好端端我为什么要纳如夫人”
“不要她，那你说你想要谁刺史府白刺史的妹妹”芙蓉又提了一女人，“我不是与你闹脾气，我只是觉着你要是只打算与我停在合作的关系上，你能与我彼此尊重就够了，其他的你爱什么女人，我知道你不会失智一般只爱美人，不顾云军不顾芙家就行。”
芙蓉越说云栖眉头皱的越深，芙蓉看着他，觉得他脖颈的涅似乎都发红了。
芙蓉今天说这话算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虽然不甘心云栖对她无意，但她嫁他本来就是为了芙家。
只要云栖足够强大，把魏王灭了一切都好说。早摊牌早好，要不然云栖顾忌着她在外面养女人，一切才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拒你不是因为我嫌你。”
隔了那么多日子，两人才正面面对那日的事。
“我知你不嫌我，你就是不喜欢我。”芙蓉接着道。云栖为什么要嫌弃她啊，当然不可能会是嫌弃，至多是不喜欢。
“我也不是不喜。”
听到芙蓉说他不喜欢她，他下意识反驳，干脆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虽觉得娶妻娶谁都行，但他选了芙蓉，便证明了他看她最顺眼，最愿意去喜欢她。
只是之间芙蓉在边境与他说的话应犹在耳，那夜他从寝卧去了书房，就一直想着他跟芙蓉的距离。
自卑说不上，但如今他不否认他是占芙蓉便宜，他会去猜测芙蓉的心思，用她的心思来揣摩现在的一切。
圆房对芙蓉来说，恐怕只是一个任务规矩，但他看着就像是他占了便宜，他的家人又逼着她做不想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不知不觉他就成了心思用的更多的那个，至少那夜他听着芙蓉的话，没法把接下来的一切只当做规矩。
“不是嫌弃也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芙蓉见云栖说完话又没了声，看神态就像是在沉思，不由接着问道，“你不与我圆房总该有原因的吧”
“我若说我觉得我现在暂时配不上你，你愿不愿意等我一阵”
云栖面上平静，说完背脊却微微发热。
芙蓉一怔，她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云栖会是这个答案。
“你与我说真的”
云栖虽不答话，但那个神情的意思就是说真的。
“你真那么觉得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觉得”
乍听到云栖不是觉得她不好，而是觉得自己不好，芙蓉整个人都有些乱糟糟，她是想过云栖不如她梦中那么强大，但依然是强大的。
但他竟然那么说。
“你是不是还介意我在军营时说的话我只是太担忧芙家，我一直不觉得你配不上我。”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抱大腿来着。
话说开了，云栖身上虽还是发热，但觉得自在许多，就像是一直堵在身体的一口气，此时在慢慢疏通。
他们初见时，芙蓉是高高在上的贵女，一句玩笑话便让他满身伤痕，但她却为他哭了一场。
初遇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不圆房对你来说也算多一条退路。”芙蓉对他铁定是没动心，之前程羽尚传话说的什么仰慕，一听便是谎言。
既然没动心，婚礼也未办，自然不需要圆房。
因为云栖的一番话，芙蓉回到了郡守府都还有些打愣。
云栖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了，既否定了要纳妾，又说不是不喜欢她，还说给了她退路。
她以前就是幻想最美好的婚事，也不敢幻想那么美。
只是云栖不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对她的善意她不觉得害怕，但是云栖对她那么好，她就有种脚踩不到底的感觉。
若是云栖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就好了，那她现在铁定不会慌张，而且还会高兴到蹦蹦起来。
说到哥哥，芙蓉想到了去了军营一阵的芙钊。
“我五哥现在如何我四叔来信说，若是五哥在这边只是偷懒凑热闹，那就让他趁早回家该做什么做什么。”
“舅兄是废了心思，程羽尚说他体力太差，他便跟着小兵训练，晚上还挑灯夜读军书，相信不需多久，大约能取代了程羽尚的位置。”
芙蓉听着就知道他是在说好听的，程羽尚从军了多少年，哪怕军书读的不多，但是打了那么多实战，芙钊怎么可能代替的了他。
不过好听话总是让人高兴，她回四叔的话，完全可以把云栖这段话引用上去。
“你吃了晚饭还要赶回军营”
“郡守府有些事务未理，我处理完了明日晌午再回军营。”
郡守府里云栖留的有师爷处理杂事，每几日汇总事情送到了军营让他过目，但今日他既然回来了，自然留着看完再走。
“其实今日你不必赶回来。”芙蓉给云栖送信，让他知道浮云记开张的事，但是做好了他无空理会这些小事的准备，“不过你能来我很高兴就对了。”
“高兴即可。”
觉得今日两人话说太多，云栖有些不想再言，免得自己又说出什么原本不该说的话。
只是各自回房没多久，又被聚拢在了一起。
程羽尚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
芙钊被绑了。
“什么叫我五哥被绑了他现在如何，程校尉派人救他了没有”
“夫人别急，五郎君现在没事，说是被绑了，其实是被人扣了。”传话的人偷瞄了云栖一眼，“说是莲夫人见五郎君俊俏，两人情投意合，就把五郎君强留在了她的住处，说要拜堂成亲。”
芙蓉一愣“哪有这种事，又说情投意合，又强行留人。”
她五哥长得俊俏，在荆州就不少女人暗送秋波，只是没人像是这个什么莲夫人不要脸面，说什么要拜堂成亲。
听着这莲夫人芙蓉还有些觉得熟悉，想了想突然想道“这个莲夫人是白刺史那个和离过的妹妹”
见传话的人点头，芙蓉看向云栖“她不是与你好，抓我五哥做什么”
外头一直有传言说云栖是莲夫人的入幕之宾，芙蓉不在乎什么红颜知己，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荤素不忌，跟云栖有关系，又打她哥哥主意。
芙蓉的眼神在明摆着告诉云栖，他说的那些话她恐怕一句都没听进去，当即没说什么转身既走。
云栖走了，芙蓉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想到他这走应该是返回军营救她哥哥，她也立刻让人备车追了上去。
她哥哥是因她来的益州，若是被逼着娶了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别说她四叔四婶那关过不去，她自己都没法对自己交代。
趁夜出了麻城城门，芙蓉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只希望她五哥跟云栖一样，对美色稳得住些，对那个莲夫人最好就像是那夜云栖对她，千万别被占了什么便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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