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你该去给女郎道歉。”
睨向挨了五十鞭子依然活蹦乱跳的程羽尚，就该让那朵花看看程羽尚现在的模样，她就知道她指责是白费。
程羽尚着急上火，见郡守稳坐不动，真想把人推到芙家小娘子的跟前。
这也不怪他们家郡守，平日里郡守只管打打杀杀，调兵遣将他懂，但是对待女人他哪里明白怎么做。
女人都是要怜香惜玉，特别是芙家娘子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
“芙女郎善良温顺，她会跟属下出来，纯粹是因为仰慕郡守，郡守应该对她多几分耐心。”
“她真与你说仰慕我？”
云栖眉头微拧，这话他本来就半信半疑，看样子芙蓉早就忘记了他，既然都忘了他，又谈何仰慕。
“属下还能骗郡守不成。”程羽尚唉声叹气，没想到郡守竟然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自然是是女郎说的，她虽在翼州却听过许多郡守的事迹，心生仰慕，再说郡守见芙女郎的样子像是厌恶郡守吗？”
自然是不像。
云栖回想芙蓉走时的表情，她该不会哭了吧。
“郡守你今日真不该如此对待女郎，她年岁小，又是个小娘子，你怎么能那么伤她的心。”
“我伤了她的心？”
云栖品着程羽尚的话，再回想他与芙蓉的交谈，不明了他哪句话伤了芙蓉的心。
程羽尚分明是个大老粗，平日里袜子后脚破斗大个洞都能视若无睹的继续穿，此时说起感情的事却着急上火的拍胸膛敲桌子。
“小娘子的心思多细腻，郡守你不说清楚，只说通知了芙家人过来，女郎一定误会了，以为你看不上她的一片真心。”
程羽尚就像是只苍蝇一样在他耳畔嗡嗡叫个不停。
云栖拳头往桌上一砸，他才哑了声。
云栖面无表情：“若不是你，又怎么会有这些误会。”
大胡子遮住了程羽尚脸上的大部分表情，但却遮不住他惊讶的眼睛，这一切的错怎么都到他身上了。
“出去，莫要扰我。”
云栖这个上司说平易近人也平易近人，要不然他刚刚也不会敢说那么多，但云栖真发起脾气来，也是无人敢惹。
程羽尚合上门，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要是芙蓉是个坏女人便算了，但分明是位好娘子。
“校尉你这身上的鞭伤都裂开流血了，你就别管郡守的事，好好休息养伤吧。”这厢养好了等回到军营还要继续挨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女郎是不愿我受罚才跟郡守争吵，我怎么能不管。”
程羽尚坐不住，想着郡守不去，他去道歉安抚芙蓉，也比坐在这里干着急好。
只是他还到芙蓉的厢房，就有士兵追上了他。
“校尉你不必去了。”
程羽尚刚展露怒容，就听那小兵继续道，“郡守已经过去了。”
程羽尚转怒为喜，哈哈哈大笑：“郡守一看就不傻！”
只有傻男人才会放着娇娘子不去哄，在屋里装气势。
“娘子，那个蛮人郡守来了。”
茯苓每次见着云栖就忍不住看他身上的涅，本该叫云郡守，但每次脱口而出就成了蛮人郡守。
“他怎么来了？”
芙蓉有几分茫然，云栖不是让她等上几个时辰，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不会是她三叔他们提前到了？
“云郡守就一个人，说求见娘子。”
“问他有什么事。”
芙蓉不急着出去见人，若不是三叔他们到了，云栖一定是有别的私事找她。
“郡守大人，我家娘子问你有什么事找她？”
厢房门扉紧闭，茯苓堵在门外，“刚刚郡守大人还没跟我们娘子说完话？怎么还又过来了。”
云栖没想到来找芙蓉，没见到人，反倒要面对她婢女接二连三的问题。
“我有事与她商议。”
云栖说完，茯苓并没移动脚步，反而面色疑惑：“郡守大人没听清我的话？你有什么事找我家娘子商议。”
云栖：“……”
他自然听到了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当然是因为想当着芙蓉的面讲，但看样子这婢女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他到底是怎么就过来了。
程羽尚那浑球做的事都是错，说的话也没一句对。
云栖站着不言语，茯苓也不说话，只是站的久了忍不住脚酸，催促道：“郡守大人有话就说呗，在这里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郡守大人在这里罚站。”
在屋内偷听的芙蓉闻言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她家的好茯苓，说得话总那么中她的意。
云栖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就能看出他的脸上已经环绕了一层乌云。
“我是来跟芙女郎致歉。”
“道歉？”茯苓听清了云栖的话，身体一转，大声对着门传达云栖的意思，“娘子，郡守大人说他是来道歉的！”
声音大的别说屋里的芙蓉听得清楚，就是周围的护卫，甚至是路过的僧人都能往这个方向转了头。
这会就是不熟悉云栖的人也能看出他脸色发黑，可惜自家主子的命令在前，茯苓就没了看别人面色的本事。
传达了意思，茯苓就安静地等着主子的下一步指令。
芙蓉在屋内笑的前俯后仰，只是她不能发出声音，所以只能一边张着嘴，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甘棠在一边瞧着，觉得自家娘子这乐的比哭的还难受。
既已经丢了脸，云栖就想把事情做全了。
往前走了一步，云栖靠近门扉，声音不大不小，但绝对足以让屋内的人听到。
“我不是你猜想的那个意思，教训程羽尚一是因为他不听命令，二是为你出气。”
“为我出气？”
芙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门扉，嗓音闷闷的。
“你是芙家千金，他却随意把你带出芙府。”
只提程羽尚带人，却不提她说仰慕，让婢女暗示程羽尚带她走，这还算是会说话。
芙蓉原本听他说出气，还以为他是知道了她气她五哥被打的事，现在看来云栖重罚程羽尚大可能是给芙家人看的，现在又巴巴的来道歉，那么看来是十分满意她咯。
瞧着门边的人影，芙蓉支着脑袋，笑眯眯地摆着腿：“我还以为云郎是迫不及待的想把我送走。”
云栖顿了顿，启唇道：“你若愿留，谁也不能拦你。”
好大的口气。
芙蓉眨了眨眼，瞧着印在窗纸上的人影，手放在铜环上猛然打开了门。
露出了脸，芙蓉瞧着守在她门口道歉的云栖：“所以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哭了？”
云栖眉心拧起，回了个跟芙蓉问题完全不相关的话。
“娘子，你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瞧见主子发红的眼眶，茯苓吓了一跳，心疼地问道。
芙蓉的皮肤白，一点印子在她身上都会格外明显，现在就是奶白的肌肤上，水波荡漾的黑眸下有了淡淡的红迹，看着就像是哭过了一样。
见茯苓都觉得她哭了，芙蓉怔了怔，想起了她刚刚掐腿止笑，估计就是那时候笑的太厉害把眼睛笑红了。
“你不满意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偷躲着哭。”
“我哪有什么不满意。”
“那为何哭？”
面对云栖认真，而且还有点灼热的视线，芙蓉还真不好意思说她是笑哭的，而且笑的还是他。
“想哭就哭哪有那么都缘由，你要是逼问我，我说不定还会再哭一场。”
两人对视，芙蓉理直气壮，让人无法质疑她的话，惹恼了她是真会大哭特哭。
就是打仗被敌军设计戏耍，都没有云栖现在憋屈，一身才能在芙蓉霸道的话下没一点能施展的，但这种不能施展却没让他觉得恼怒。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云栖侧过了脸，躲避芙蓉的视线：“你没去过巴郡。”换言之你没去过巴郡，我们又怎么可能见面。
可惜芙蓉从来不是只能解读浅显意思的人，闻言歪了歪头：“我的确没去过巴郡，那就是你来过翼州了？什么时候，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你与我说过话吗？”
当然说过。
只是时过境迁，云栖觉得既然忘了也不必提起。
“我们若是见过，你不会忘了我这张脸。”
云栖抬起手，手指碰触了他脖颈上蓝青色的涅，藏在枝蔓里面的人面跟烛龙眼挨在一起，像是点活了身上的图纹。
芙蓉竟然看愣了一瞬，若是见过她还真不可能忘记，只是谁知他们那见得时候，他身上有没有涅！
反应过来云栖说来说去也没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芙蓉嘟了嘟嘴，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既然别人不想答她就没继续再问。
云栖瞧着她的鼻头，她虽然不像小时那么圆润，但鼻头还如小时候肉呼呼的，仔细看还能看到鼻尖有颗小巧黑痣。
只是她记性到底是多差，他还记得她脸如圆月，穿着红色狐狸毛滚边的披风，低着头说他眼睛好看。
岁月变迁，她站在他面前，嘟着嘴生气他不告诉她，他们曾经有没有见过。
见过，而且见而不忘，记了她十年，此刻终于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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