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院子里怎么连点光都没有。”
翠玉提着一盏纸灯笼,主仆二人进了停云苑,走在幽静的小道上,两边是茂密的树木,火光被风吹的忽明忽暗,苏绾紧紧地抓着怀中的包裹。
忽然,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苏绾猛地往后一看,什么也没有,此时声音也停了,没一会儿,一阵风吹来,灯笼的光忽地灭了,那道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又疑神疑鬼的往后看去。
“翠玉,咱走快点。”苏绾催促道,“我总感觉咱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姐,你别吓我。”翠玉胆子小,此时已经带着哭腔。
“瞄......”
一道尖利的猫叫声响起。
“啊!!!”
主仆二人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尖叫声响彻云霄,腿抖的直接瘫软在地上。
一只黑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碧绿的眼珠,透着幽幽的光,在这夜里显得十分阴森诡异。
“前面可是表姑娘。”
从远处传来一道亮光,越来越近。
翠玉抖着腿,搀扶起了姑娘,看向来人。
“老奴是郡主身边的仆人,表姑娘请随老奴来。”
苏绾看着面前人是位老仆,对方手中提着一盏灯,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神情尴尬。
幸好是晚上,对方看不到她脸上的窘迫。
“天黑路滑,表姑娘小心脚下。”
“这才戍时,为何院子里就已熄了灯?”
苏绾不解地道。
“主子休息的早,姑娘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过了戍时,姑娘还是呆在自己屋子的好,切记不要出来乱逛。”老仆停住步子,扭头看向苏绾道。
老人的脸在灯光下一照,显得很是渗人。
苏绾紧紧地抱住翠玉的手臂,脸上满是恐惧和悔意。
姑姑,我想回家!
.....
亭云苑,正房。
屋子里到处都是名贵的玉器古董,袅袅的青烟从屏风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一只香炉里飘出。
空气中满是宁静清淡的安神香的味道,淡雅而悠远。
主位上摆放着一座玉石雕成的座椅。
细碎的光,从制作精良的美人宫灯里散发出来,照亮整个房间。
细看的话,宫灯上面的罩用的不是一般的纱,而是千金一寸都难买到的鲛纹纱。
鲛纹纱比普通的纱更加通透,远远看去,仿佛有流光在上面转动,映射出来的光辉像月光一样柔和。
若是被人知道外面有钱也买不到的鲛纹纱,竟被人用来糊灯,恐怕要气死。
“主子,二皇子果然怀疑了您的身份,您前脚刚到宋府,后脚便有人混了进来。”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满脸恭敬地低头道。
上首,椅子上侧卧了一个身穿黑袍,白皙的胸膛在衣间若隐若现,还在滴水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眼睛上挑,眼尾弥漫着一股病态的殷红,手中把玩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璧,没有说话,但给人一种威严,压迫之感。
要是苏绾在场,定会认出对方手中的那块玉璧,就是沈郡主常年不离身的那块。
“他不是怀疑我的性别吗,索性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如今送上门的不就有一个。”一道磁性邪气的男声从此人的薄唇中缓缓吐出。
“可是那苏姑娘品行不端,会不会坏了主子的大事。”
“一个小蝼蚁罢了。”男子轻蔑地说,仿佛人命在他眼中不值得一提的事。
黑衣人退了下去。
“苏绾......”
一道仿佛情人间的低喃,轻的像是一片羽毛似的飘进空中消失不见。
椅子上的黑袍男子望着虚空,眼帘低垂,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周身却弥漫着一股子落寞。
次日一早。
苏绾用过膳食后,一早便来到了沈郡主的门外。
“表小姐,郡主今日身体抱恙,怕是不能见你了。”沈郡主身边的丫鬟素枝走到苏绾面前恭敬地道。
“那我明日再来。”苏绾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害的面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对素枝说罢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无比,无害的神情变得有一丝丝狰狞。
好你个沈三,竟然把我拒之门外!
苏绾怀着满腔火气走出了院子。
“小姐,我都找人打听了,那沈郡主压根就没病,恐怕是不想见咱。”跟在苏绾身后的翠玉没有看到主子脸上难看的神色,还在那里愤愤不平。
“嘶”的一声。
苏绾看着手中被撕成两块的帕子,抬起头,笑的一脸灿烂,“这帕子也太不结实了!”
翠玉看着被扔进怀里的碎帕子,一脸懵,她怎么感觉小姐刚刚说的话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她连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家小姐虽然心思不正,但人还是挺温和的。
她拿起帕子,悄悄地撕了一下,愣是没撕开,看着小姐背影,疑惑道,“这帕子挺结实的呀,难道是小姐最近吃的多,力气也变大了?”
苏绾带着丫鬟翠心往通往三夫人的院子的路上走着。
“呦,我当是谁那,原来是苏表妹啊。”
宋玉芷迎面走来。
苏绾抬眼看去,只见宋玉芷身旁站着一位白衣公子,此人的五官和宋玉芷的有几分相似之处,苏绾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见过表姐,大公子。”
宋玉芷的眼睛不着痕迹地落在苏绾的脖颈上,只见上面一片雪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表妹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宋玉怀伸手欲扶起面前行礼的人。
苏绾见状,连忙站了起来,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
宋玉怀看着落空的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这才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只见对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薄纱齐胸裙,一头乌黑的青丝绾了一个堕马髻,髻上随意压了一支寻常可见的玉兰簪,但这只玉簪顶端那只玉兰竟透着一股嫣红,显得甚是别致。
除此之外,鬓角还别了一朵海棠花,两只水滴形状的翡翠耳环锤垂在凝脂般的脸庞,手腕上空无一物。
整个人不同以往的庸艳俗媚,宋玉怀眼中满是惊艳,面前这位清丽绝伦,眉梢处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惑人风情,这当真是苏表妹?
“表妹在外面可不要说是我们宋府的人,穿的这般寒酸,也不怕丢人现眼。”宋玉芷扶了一下头上那只耀眼夺目的,镶嵌大块红宝石的金步摇,看向苏绾的目光中满是优越感。
“芷儿,不得无礼。”宋玉怀看了一眼妹妹,竟破天荒地为了苏绾娘第一次训斥了宋玉芷。
“哥哥”
宋玉芷满脸的不敢置信,哥哥竟为了眼前这个贱人训斥她,她看向苏绾,脸上漫起一股愤怒,一甩袖子要走,经过苏绾身旁时,两只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苏绾娘,骂道:“狐狸精。”说罢,便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芷儿她被人宠坏了,还望表妹不要生她的气。”宋玉怀对着眼前的女子歉意道。
苏绾看了一眼宋玉芷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宋玉芷平日里没少欺负原主,原主一贯忍气吞声,更助长了那人的气焰,如今却不知,这人芯子里早就换成了她苏绾。
也不去打听打听,凡是得罪她苏绾的,现在都是什么下场,除了那个沈三外,那沈三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她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奸险小人。
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苏绾扭过头来,换上了一脸温和无害的表情,冷淡道:“大公子说笑了,我怎么敢怪罪表姐哪。”
宋玉怀见她态度如此疏离,倒没有了往日里的亲近与温柔,眼中那抹含情脉脉也被清明所取代。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由得走近了些,声音放的很是轻柔,“表妹如今怎么和我这般生疏,往日里你可都是唤我表哥的,可是前几日,你被人诬陷,怪我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话。”
“我知道你有苦衷,故而不敢劳烦大公子为我说话。”苏绾往后退了几步,和面前这人拉开距离,略带讽刺地说出这句话。
以往只要原主被人设计误会,面前这个人总会在事后说出这些话,然后再深情地说一句,“我有苦衷”便让原主心中的芥蒂全消。
可她不是原主。
宋玉怀脸上的神情猛地一僵,吞下了未尽之语。
“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苏绾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宋玉怀看着那抹倩影进了三夫人的院子,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心头弥漫着一股若有所失。
“绾儿,快来,我正要让玳瑁派人去叫你那,没想到你正巧来了。”三夫人看到侄女来了,眼睛一亮,急忙向刚走到门口的苏绾招了招手。
苏绾看到摆了一屋子的布料,红的,粉的,多是些女儿家的俏颜色,想必是为她准备的,她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便走便道,“姑姑,这是准备开布庄吗。”
“好你个丫头,现在竟敢打趣我来了。”三夫人站了起来,笑骂道,“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快过来看,这些料子都是我为你准备的。”
苏绾来到跟前,三夫人拉开一匹芙蓉色的软烟罗放在苏绾身上比划,神色满意道:“这个色你穿定不会错,那还有几匹其他颜色的软烟罗,我叫人给你做几件衣裙穿。”
苏绾低头看着身上的布料,心头一热,这软烟罗对相府出身的她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稀奇的,可在寻常人家里,已经算得上布料中的珍品了。
眼前这个妇人,真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啊。
三夫人一抬眼看到了侄女的神色,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傻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疼你还能疼谁,大夫说我身子有暗疾,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孩子了,索性老爷待我也是真心的,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
唯独一个你,是我放不下的,不过现在好了,你也懂事了,只要你不再喜欢那宋玉怀,你想要什么,姑姑都答应你。”
“那我想要天上的月亮,姑姑,你把它摘下来送给我吧。”
“你这个泼猴,竟拿你姑姑开涮。”三夫人拿手作势要打人。
苏绾双手抱头,连忙讨饶。
“姑姑,你就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话。”
三夫人看着突然懂事的侄女,一脸欣慰,“自从你上次病好之后,性格也比之前活泼了些,以前发生的事就忘了吧。
听说国子监里都是些青年才俊,恰好你姑丈任国子监祭酒,等过些时日,我让你姑丈给你物色一些好男儿。”
苏绾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连忙低下了头。
三夫人见侄女不说话,还以为她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不由得道,“那孟季秋如今已是圣上亲点的状元郎,之前你又那样羞辱过对方,还是不要在惦记他了,过几日,那孟家该上门退亲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苏绾身子一僵,她差点忘记,原主还有一个定了亲的未婚夫,当初被原主当众给戴了一顶绿帽子的穷酸秀才,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状元郎。
苏绾想说,我不惦记他啊,可看着姑姑脸上笃定的神情,这下完了,连亲姑姑都认定她是一个喜欢攀高枝的人,恐怕整个京城也都这么想。
看来原主攀高枝的行为已经深入人心,哎,攀高枝就攀吧。苏绾无奈地想道。
三夫人以为说中了侄女的心思,有心想把侄女攀高枝的心思给拉回来,但一想她刚好一点,还是别再刺激她了。
就连忙转移话题,指着一匹松绿和嫣红的薄纱道,“素纱薄如蝉翼,最是透气,我看这两匹你拿去做那贴身的內衫穿最为适宜。”
......
“玳瑁姐姐,你回去侍候姑姑吧。”苏绾看着面前的姑姑身边的大丫鬟道。
玳瑁让身后的丫鬟婆子把布料放在苏绾的房间内,这才一脸笑意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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