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之际，酒厂的破事就越来越少了。
再往后，四季最末的冬季到来之时，凉宫绪花几乎进入了待机状态，名为桑格利亚的外壳似乎随着凋零的落叶一般，被冬吞噬了。
气温降低后，小姑娘就很少出门了。她很享受在家吹着暖气看电视的安逸，有时还会从液晶屏幕里看见工藤新一的脸庞——当然，无一例外和凶杀案有关。除此之外，她还有那么一两次看见了横滨某处发生爆炸的新闻。
绪花倒也不奇怪，毕竟异能力者集中的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事故。
逐渐向死宅方向靠拢的小姑娘唯二出门的理由就是买东西以及和折原临也吃火锅。
冷天吃火锅是件非常开心的事，热闹、暖和，有烟火气。
虽说绪花的生活节奏一直在放慢，但时间流逝的速度并不受影响，昼夜不停轮转交替，晨昏光影在山顶反复分开，经历了无数个日出日落之后，圣诞节来了。
这个清晨并不安静。
绪花站在窗口处，遥遥望着街坊邻居欢喜地布置着圣诞节的装扮。温热的呼吸打在冷冰冰的玻璃上，瞬间就形成了一小块白雾。
小姑娘指尖划过，留下透亮的痕迹。
Ohana。
她写下了自己名字的罗马音。
最后一个字母a由于地方不够，显得紧凑了些。
绪花盯着那行“Ohana”看了几秒，又一把抹掉了，指腹手心都沾了点水汽。她把手插进兜内，回了客厅。
绪花在沙发坐垫相拼的缝隙中摸到了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折原临也，给情报贩子发了条邮件。
[花花花：一起吃火锅吧，临也。]
[人类love：好的哦。]
[人类love：约在哪里呢？]
[花花花：折中一下，池袋吧。]
[人类love：没问题~☆]
与临也定好地点后，绪花给自己套了件毛衣，换了暖茸茸的棉靴，出门时顺手从衣架上取了一条红色围巾，边走边用围巾把空荡荡的脖子围了一层又一层。
周围的商业街店铺门前都贴了些小装饰，沿路枝桠少见绿色，绪花在萧瑟的寒风中呼了一口气，看见了眼前升起的白雾，小姑娘反复试了几次，而后不想玩了，就把嘴巴埋进了围巾中。
她见到折原临也时男人穿的略少，有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做对比，就更显他的单薄。
绪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临也，会冷的。”
折原临也轻笑，妥协性地拉起了外套的拉链。他向着小姑娘走去，手掌轻拂过她的发顶，若即若离：“去吃火锅吧，绪花。”
店内温度不似室外寒冷，反倒是暖融融的一片。小姑娘和临也跟着服务员走到包间，一坐下就卸了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宽厚略长的针织围巾被她整齐叠好，放在了座位旁。
绪花吃了好几次火锅，已经有不少经验了，也会跟着男人一起点些自己偏爱的东西。
锅底是辣味，折原临也选择的，绪花不怎么吃辣，但也不是不能吃。
火锅烧开之后，周遭就是暖腾腾的气象，将小小的包间与冬天划了道分界线。
食物一样样下锅，又一样样入肚。
这场火锅吃得很久。
绪花吃完后在座位上瘫了好一会，眉眼与话语间皆透着满足：“唔，突然觉得好幸福，临也。”
温暖的、和人一起吃东西吃到饱的圣诞节。
折原·拆台·临也：“等出去你就不觉得幸福了。”
凉宫绪花：“……”
她躺倒在沙发上，后脑恰好枕着整齐堆放好的围巾，银色长发在身下铺开，“那就再待一会吧。”
绪花说再待一会，折原临也就随着她又待了一会。
他们没有说话，绪花贪恋着暖气，临也沉迷于聊天。
这样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凉宫绪花忽然问：“临也，你多大了？”
情报贩子聊天正在兴头上，小姑娘出声意外，话题也略唐突，他顿了一秒，眉眼生出笑意，不要脸地回答：“十八岁。”
绪花：“……”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神冷漠：“骗人，比起十八，你更像二十八。”
折原临也：“？？？”
折原临也：“二十八就过分了，小绪花。”
绪花诧异：“原来你没有二十八吗？”
绪花说二十八并不单纯是在开玩笑，她记得莱伊和波本都差不多这个年纪，折原临也看上去与他们差不了多少。
“完、全、没、有。”
她狐疑：“真的吗？”
折原临也莫名生出一种无力感：“……真的。”
绪花并没有继续纠结临也回答的真实性，她目光随意游离着，最后落回了黑发男人身上：“走吧，临也。”
折原临也相当配合地收了手机：“好。”
凉宫绪花出店门前又把自己全副武装了一番，折原临也看着她麻利地围着围巾，嗤笑调侃：“你把自己裹得跟球一样，绪花。”
绪花不以为然，食指扯开遮挡嘴巴的红色布料回应：“这样暖和，像你这种，老了就会得风湿骨病的。”
折原临也：“……”
-
绪花走的很慢，临也一如既往长腿不停地迈，小姑娘起初走走就要小跑两步以追平男人，后来她不想跑，干脆拽着折原临也不让他走快。
理由充分曰：“走慢点，好消化。”
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冻红了小姑娘的耳尖，她又缩了缩脖子，反观与她并肩的折原临也，大摇大摆，一副严寒不侵的样子。
眼睫忽地沾了一抹白。
小姑娘脚步停滞了。
“下雪了。”
东京的初雪，在圣诞节降临。
折原临也在她两步之前，回首望着终于肯从围巾里伸出脖子的小姑娘，“是啊。”
凉宫绪花抬头，向半空吹出的气很快就化成了白雾，六瓣雪花在她赤红色的眸中缓缓坠落，晶莹洁白，落了几片在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
雪花在皮肤上化开，绪花伸手轻轻点去了冰凉的水渍，“走吧，临也。”
天气转冷，凉宫绪花懒得走远路，也就不送折原临也回新宿了。
“下次再见吧，小绪花。”
黑发男人在十字路口与她道别。
此时的雪已经下的很大了。纯白的雪花纷纷下落，攀上枝桠又无力滑落，融在了猩红眸底。
“临也。”
绪花踩着沥青铺就的柏油路，脚底是融化的雪水，湿漉漉的。她直视着折原临也，声音和雪一样清冷：“如果等到你三十岁……不，三十五岁，你还是一个人，我们就在一起吧。”
反正，反正你也和我一样，被锁在了寂寞里吧。
临也。
“小绪花？”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出乎情报贩子意料的提议。
他少有的错愕被完整映在了那双波澜不惊的赤红色眼眸中，折原临也俯下身，视线与小姑娘持平，凉宫绪花的目光不偏不倚地锁定着他，时间就这样停滞了一分钟。
而后，情报贩子直起身，顺手拂去了小姑娘发顶的雪，轻轻一笑：“好。”
他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仿佛答应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在他的手要收回的前一秒，小姑娘抓住了那只手——折原临也的手是凉的，但凉宫绪花穿得很厚，手却比他还凉。
绪花的手比临也小不少，她感受着掌心紧握的触感，有些孩子气的重复：“说定了。”
“说定了，小绪花。”
绪花站在原地，看着折原临也一点点走远，过了很久，直到黑发男人完全消失在雪中，她才慢慢迈动步伐。
这是一个在初雪中诞生的约定，时间跨度极长，由凉宫绪花提出，再由折原临也补充完整。
它并不能被称为表白，因为无论是银发姑娘还是黑发男人，所有的一切。
都无关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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