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禄山是陈国人不假,但是却不是陈国的皇族, 而是造成陈国元熙治乱的最大的割据势力。
这次来大梁, 之所以掉进这猎户的深坑, 是因为当年得罪了大梁的一个督军,当时因为生擒了那个督军, 把那督军吊在城门楼上三天,把那督军弄得颜面全失。
如今来了大梁,恰好就遇见了那个督军。
只是时日太久,他已经不记得,但是那个督军却对他恨之入骨, 擅自带着三百兵士弄得他差点死在大梁。
也多亏了这个猎户弄得深坑,平白护住了他一条命。
只是不想竟在这等黑乎乎的地方遇见了这般小仙女似的娇媚小姑娘。
康禄山以为玉绵不知道陈国,对于陈国的一些政事、国事也是不懂,毕竟大梁和陈国现在关系很僵化, 原本的商贸也都停止了,现在的陈国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寻常百姓压根就不知道。
“话说回来了,我们陈国现在已经极为繁华,日后得了机会带你去陈国游历一番。”康禄山将紫色的长袍往旁边一撂,“不如,在下教你写陈国字!”
康禄山话音刚落, 便上前伸手要拉玉绵的手,要教玉绵写陈国字。
玉绵从未遇见这般孟浪又强人所难的人,只是这般高大魁梧的男人, 她若是当下拒绝,指不定又发生怎样的波澜。
正急的要命时,忽然听见一阵阵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这个地方的猎物可是丰饶的很,赏赐老张在这里猎了几十只鹿、这次听陷阱里那般动静怕是一头熊!”
康禄山听到纷纷纭纭的猎户的说话声,不由神色一敛。
猎户最重义气,他们见到猎到了人,定然会搭救。
而那时候,跟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仙女就即将回家去,且瞧着年纪也快到了议亲的时候。
情知事情不妙,又听见猎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一把拉起玉绵,下意识的看了洞口一眼,一念及此忍不住道:“这枚戒指你手下,日后我康禄山必定迎娶你。”
康禄山不由分说的将手指上的戒指推下来,那戒指是一种银白色的圈儿,在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祖母绿,那祖母绿的颜色极为光润,一看就是世上极为罕见的稀罕物。
玉绵忙要推脱,康禄山却回头看了洞口一眼,笃定道:“天地日月为正,土坑鬼神为誓,我康禄山愿以世代相传的康氏家族戒指婚婚聘姑娘,愿白头盟约,生死相依。”
康禄山定定的看着玉绵,见她杏眼圆睁,像是笼着水雾般,功成名就又遇见这小仙女。
若是同意嫁给他,日后必定滋润的她水润幸福。
康禄山想着,上面的猎户已经开始神色慌张解陷阱的绳索,方才忽然一队衙门里的官差赶来。
那些官差是张太后派来的赵玉绵的,原本就想着找到带回去就算了,可是不想这竟遇见了陈国人求娶他们的钦天监正六品女官,这就为难了。
不搭腔儿还好,这要是秦女官答应了,太后那里就不好交代,再者朝廷里还秘密传着赵都督跟秦女官似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弄上来,弄出个嫁到陈国去,这才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罪过,最后替罪羊只能成了他们这些跑腿儿的。
鸟鸣声天边悠悠传过来,满树的花软软小小的,吏部衙门听到那个秀才作弊在赵都督跟前卖弄的事儿,顿时神色有些紧张不自在。
当时赵都督来了,拿着那张写满了演习对话的单子,吏部尚书没敢说什么,但是却暗暗传话给了负责春闱的考官,碰见这等相似语段的,直接淘汰。
赵都督是个清冷阴沉性子,有些事办不到他心里满意,怕是脑瓜子上乌纱都不保的。
所以赵恒在时,吓得他半边身子都不自在,现在见赵恒点头走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吏部全部监考的官员道:“春闱务必往严里卡,一切走关系的全部卡去!徇私舞弊的更是直接插出考场去,都记在心里,仔细脑袋上的乌纱!”
赵恒走在街上,清了清嗓子,这次春闱应该能选出些中用的。
这事儿刚刚平复下,一个官差便连忙走过来,一脸讨好的作揖,“小的在京郊的猎户设置的洞穴里发现了秦女官……”
话音刚落,一张俊雅的脸顿时就阴沉的没法看,“猎户洞穴?”
那官差见到赵恒目光阴沉的盯着他,不由害怕的瑟瑟发抖。
“不过秦大人身子是安好的。”官差忙口不择言的冒出这句,想着能不能暂时抚平赵都督的情绪。
原本不抱希望的,不想赵都督却是长眉微微一挑,一双凤眼神色稍稍平复,“在哪?!”
“现在秦大人是安全的,只是一个陈国人却拿出了祖传的祖母绿戒指,跟秦大人求婚,非要强娶秦大人入陈国!”官差见赵恒面色稍缓,嘴里便又开始了鸡毛蒜皮的跑火车。
“求娶?!”赵都督脸色转冷,“倒是个不要命的。”
说完不待官差反应,利落地跳上马,调转马头,一扬鞭便打马飞奔而去。
官差见缝插针,为了讨好赵都督,更是直奔衙门,不过眨眼的功夫,大批官差便随着赵都督的方向去了。
官差一动,又惊动了赵恒的部下,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整个京郊的奇货居前句汇集了八万骑兵。
那些猎户见到这等阵势早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手指发抖,而奇货居的掌柜更是吓得三魂不附体。
正在这时,陈国随行的人也来了,见到如此多的官差和将士,其中一个文质彬彬似有诸葛三寸不烂之舌的文人过来,张口之乎者也的,想要跟赵恒掰扯掰扯待客之道。
不想赵恒连眉目都不曾给,赵恒身后的粗莽汉子唐氓通便出来,不由分说地一下抱起那个之乎者也的文人,倒栽葱似的一下扔进了那个深坑。
那个文人在深坑里用之乎者也的大骂,惹得唐氓通更是跳进深坑逮住那人狠狠胖揍一顿。
那坑外早已经是噤若寒蝉,赵恒扫过众人,目光落在那个小人儿身上,衣裳微微的褶皱还蹭了些泥灰。
这倒也无妨,只是那个穿着紫色衣裳男人却极为脸皮厚重的,将一只刻着凤凰飞的祖母绿戒指硬生生地往那小人儿手指上套。
素来清冷寡言的赵都督,顿时凤目浮上一抹阴霾,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浓黑浓黑的天色一般,不由分说抽出长剑直直狠狠地朝着紫衣男子刺去。
康禄山侧目,原本他还未听见那些熙熙攘攘,如今见到清冷又咄咄逼人的赵恒,顿时心里一紧。
旁的不清楚,但是那种淡漠疏离又冷若冰霜的气韵,康禄山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陈国先帝为了权衡群臣,调节节度使的势力,私下各种勾心斗角的工作都做了,最后甚至亲自骑着马两次夜访赵恒的大营。
陈国先帝分析朝局,故意点明陈国和大梁的利害关系,动之以情,并让渡了三座城池,请赵恒帮他除掉最大的割据势力安氏。
跟赵恒结成同盟后的先帝蠢蠢欲动,常年被割据势力束缚手脚的先帝,终于在有了赵恒的背景下,狠心大起,一样一样的将安氏、史氏、叶氏全都一网打尽。
当时的康氏尚未在陈国立足未稳,无端的受到了安氏的牵连。
自打那之后,康氏在陈国遭遭到各种羞辱报复,女子沦为营妓……那种滋味那种感觉,康禄山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抖……他对赵恒深深记得!
恨之入骨又别一番畏惧。
只是这次,他却是带着任务来的,万一真引起误会,心存芥蒂,大事就会被耽误的没个尽头。
现在的康禄山可不甘心,在处处受制于人!
该打仗的时候,他不会手软,可是这次却不是为了打仗来的,真闹僵了,受制于人时就完蛋了。
康禄山并不知道赵恒是为了玉绵而来,还以为他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正在被假象所蒙蔽,所以主动跟赵恒说起好听的来,甚至还提出了割让城池的宛转话。
只见赵都督却是一脸清冷,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忽地一招“诱敌出洞”,长剑上的流一抖,左手一探,“嗤”的一声,对准了康禄山的心脏处,疾刺过来一剑。
康禄山猛地退出丈外。
他好话说尽了,那赵都督却手下丝毫不留情,见到那一剑狠狠刺过来不禁一怔,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又暗忖自己技不如人,落得这般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康禄山拧眉,伸手指着赵恒,“我是陈国大司马康禄山。”
只见赵恒执剑步步紧逼,刃刀如片片绕舞的银蛇,剑剑不离恶道的直冲着他的要害部位,似乎要直接将他刺死送上阎罗殿一般。
康禄山这才意识到赵都督这股气恼来得莫名其妙,甚至不听劝阻无理取闹般非要将他置之死地。
“可是为了那仙女般的小姑娘?”康禄山径直抓住了赵恒的剑尖儿。
这话一出,他自己也是心思清明,那般清媚娇美的小姑娘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而赵恒恰好符合这一条。
康禄山皱眉看着赵恒,“在下此次前来,并不为婚姻,而是奉公守法,想与大梁开通远洋贸易。”
听见这话,赵恒长剑挑破了他的衣裳,却陡然回转,凤眼微微一挑,道:“原是康司马,得罪了。”
见到自己破裂的衣裳,康禄山顿时心里暗骂了赵恒几句,但却笑盈盈地抬头道:“我们陈梁两国现在政事清明,两国百姓也有强烈的通商贸易之心,我们特来向大梁请求重新开启远洋贸易。”
康禄山此刻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隐隐觉得会出事。
正想着,忽然见张太后的人和赵恒后续的人汇合来到了此处。
太后派人来就不一样了,事关重大,跟太后人马狭路相逢的赵都督的人宋寂,便眼珠一转,看向了张太后身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见到赵恒也在,努力压住心里的翻腾,先朝着赵恒行礼后,又扫了康禄山一眼,指出玉绵的身份。
康禄山好奇地看着跟前这些人马,只见老太监露出笑容,道:“康司马,这是我们钦天监的正六品女官秦玉绵,秦大人是为我们太后娘娘挡灾的重要人物儿,可不是随意能许配人家的。”
说完,扫了一眼康禄山手上的戒指,又笑了笑道:“我们秦大人自幼感染了耳疾,虽然能说话,但是却听不见,您啊强送给我们秦大人东西,怕是吓到我们家大人。,”
听了那老太监的话,康禄山如同头顶被泼了一盆子冰水,他真有点茫然了。
这般清媚灵秀的女子,怎么能是个小聋子,天地造化灵秀,不该如此啊。
这老太监的话不足为惧,念念叨叨的没什么水平,但是赵恒那等雷霆手段的,却是不得不防,不得不说,比起老太监的绕指柔,赵恒往那一站,的确让人无端的起了害怕之意。
赵恒上下打量了康禄山一番,又想到这陈国逆贼要求娶玉绵的计划,心里不由冷笑。
只是,大梁和陈国之间的远洋贸易是个顺差营收的事儿,他自然不会把大事儿抛之脑后。
现在这老太监在这儿,不用倒是浪费了,赵恒微微转头,看了老太监一眼,慢条斯理道:“秦大人是为太后娘娘挡灾的重要女官,如今被人欺负了,太后难免也会受到这股气运的影响。”
老太监是个最为油滑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赵恒的意思。
老太监睨了康禄山一眼,顺口道:“我们秦大人的婚事啊,可不能出了错漏,随便嫁给个什么人,岂不是闹出洋相来了?再者,我们秦大人天姿国色又钟灵毓秀的,要是不争气的逆臣贼子给去了,怕是逆臣贼子也脸红觉得配不上呢,就真该一日日的刻薄自己了。”
老太监刚才这么说,只是想戏弄康禄山,也为了顺顺赵都督的心意,但是老太监常年那副表情,实在是看上去挑衅的欠抽。
这般当着陈国的人和大梁的几万人,康禄山不能贸然的回击,所以闹了个被太监羞辱的洋相来。
赵恒却没有看这一些,他一副目光全部落在了那个捏着腕子的小人儿身上。
睫毛弯弯,小脸沾了些土,看上去玲珑秀雅却又可怜兮兮的。
他朝她的方向微微一转,却见那小人儿逃也似的跑开了。
这小东西素来都是躲在众人之后的,如今被康禄山这事儿弄得,再次夹在了张太后和他之间,凭她那点儿性情和思维,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自保。
本能地往躲他,也本能性的用逃跑来躲避危险。
因为了解,所以赵恒也并未计较,且由着她去了。
只是老太监的那番话,倒是让宋寂不由看了看赵恒,觉出赵恒的那唯一一点小心思,他虽然是个胆怯的人,但是没再藏掖着,走到赵恒的身边道:“都督,女色误人,不可以为了女人,耽误了大事。”
赵恒着实被这种直截了当的拆穿搅得心如惊涛骇浪,唐氓通那般接近的都不曾知道,如今突然被点破,忽然有种少年的惊慌失措感。
但是不过片刻,赵恒面色就恢复如常,不肯承认自己是为了玉绵才这般大动干戈。
待唐氓通揪着那个随着康禄山的陈国文人上来,只见那文人脸上裂了一道血口子,血滴答滴答的。
宋寂着急的要命,看向赵恒,却见赵恒只是冷淡的训斥了两句,并没有往重里说话。
往常赵恒是最公正的,如今宋寂却明显觉得赵恒此次惩罚轻了唐氓通。
“既然是来商量远洋贸易的,就是重要的使臣,莽撞的,该被教训教训,要不也不好向这康司马交差。”宋寂微微担忧,怕张太后那边不好交代,毕竟张太后也一直在找事儿。
见宋寂这般刨根问底的问,赵恒这才告知了他真相。
侧目看了看宋寂,声音淡淡道,道:“康禄山是陈国藩镇割据的一股最厉害的势力,性情最是阴冷凶残,他来远洋商贸,指不定还是为了什么。为了他,来折腾自己的人,不值得。”
宋寂从来没见赵都督这般耐心的给他解释过什么,他瞬间觉得心里就平顺了,赵恒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毕竟整个大梁,最了解陈国的就是赵都督。
赵恒眯眼看着周遭的风景,现在的陈国比之前哀帝在位时更乱了些,现在这些陈国的大臣极为不满新国君站在了叶氏外戚一族的阵线上,纷纷重新割据势力,蛊惑结党,现在整个大梁,风头最盛的应该就是康禄山了。
这些年来,一旦有出现反对康氏的家族,就会被康禄山的人杀了。
这个人的确是不可小觑的。
微风吹,树枝的鸟窝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湖水蓝的天,大朵浓密的云悬在半空,赵恒想起方才的情景。
唇角不由噙着一层冷笑,方才的康禄山还真是真心一片的模样,还给了那小东西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那戒指是全体的祖母绿,上面刻着凤凰于飞。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雄为凤,雌为凰,用这等戒指求得就是幸福姻缘,世代合和相鸣。
这样七窍玲珑心的讨好人,若是那小东西真精通文学经史,甚至是那种特别爱慕财华富贵的,怕是早就被那祖母绿博得了欢心。
康禄山全方位的展示了一番他对那小东西的喜欢和爱意,说句心里话,他对康禄山这等行为极为厌恶。
见到他非要把那枚凤凰于飞的戒指往那小东西手指上套时,他有种极为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恩爱夫妻忽然被搅屎棍子插了一脚似的。
有种莫名的小妻子被坏人冒犯感,还有一种小妻子太过招人的那种惊慌和咄咄逼人的想要掠夺狠狠护在怀里的错愕感。
没过几日,康禄山便喜笑颜开.跟张太后套起近乎来,而荷花池就是妇人谈笑饮茶巧遇男人的最好地方。
而这里也是康禄山跟张太后套近乎,给张太后送面首的地方。
张太后的放荡在陈国是早有流传的,康禄山是个心思巧妙的,知道张太后的放荡,便投其所好的选了不少高大健壮又魁梧的陈国俊美男人来。
那些陈国面首像是养的媚人的雀儿一般,一直围在张太后身边,吃个果子甚至都夺了那些专门伺候饮食的宫女婆子的活儿,“不用候在这里,太后娘娘都是我们伺候着的。”
先前旧日里张太后养的那些面首被摞在一边,完全见不到张太后的面儿,他们从来没有这般被排斥过,现在张太后被那些陈国男人缠的紧,见了旧日那些面首总是冷嘲热讽的,惹得那些面首又是一阵气闷。
从头到尾完全插不上嘴的那些面首急得不行,一来二去的竟然三五结伴的朝着赵恒倒戈去了。
“都督,小的刚听着的消息,太后娘宁这会子要在荷香殿大摆宴款待陈国的大司马康禄山,还传旨下去,钦点了钦天监女官秦大人过去。”
心情刚刚缓和的赵都督,顿时心头像是被浇了一桶油,怒火蹭蹭便燃烧起来。
待赵恒进宫时,只见玉绵正坐在一旁的酒桌上,一张明净的脸儿,一双杏眼儿满是光华迷人,尤其是那随意轻描的唇脂,更是带着一抹清媚勾人。
这等容貌,这等慵懒的小模样,能不勾的那康禄山拿出祖传的凤凰于飞的戒指来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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