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坐上一天就浑身疲软的不行了,路上颠簸着总归是难受, 好在阿喜缝制了软垫子, 能减缓一些不适。
每到一个驿站, 杨晔都让马车停下休整一阵子,给马喂喂草料,人也歇息喝口水。
虽然他启程的是最晚的那一批考生, 但是在驿站里还追上了好些提前出发的秀才,其中有他们县城的,也有好些其他县城的人,省城里郡县六七个,每个郡县里少则几十名考生, 多则几百名考生,一路而来的驿站都被读书人霸占满了。
每到考试的时节里, 这些驿站的茶棚总是爆满,没良心的商家还会提前涨价, 半个月的时间里能赚足淡季里两三个月的钱, 害得穷苦的书生赶了路连口茶水都喝不起。
杨晔没有带阿喜进茶棚里挤, 丢了几文钱给小二,让把他们的水壶给加满,他和阿喜在外边走走, 缓缓坐了一日的疲惫。
“还有半天就到了, 约莫着天黑前咱们能进省城,待会儿咱们让车夫稍稍赶快些。”
阿喜点点头,一路上都很是听话。
临上马车时, 杨晔瞧见茶棚外有颗不知名的树正开着花儿,他上前去折了一支拿给阿喜:“靠近省城这边天气要比文阳城那边暖和,这个时节了竟然还有花开着。”
阿喜下马车便裹得紧,这面的天气确实要暖和些,七八月的天气本来就热,他背心都在发汗,不过为了不惹人眼光,还有不让人瞧见他脖子上被杨晔啃的痕迹,只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裹着。
他捧着杨晔折的花,道:“我们赶、赶路吧,早些到省城休息。”
“好。”
下午路上阿喜被马车颠的昏昏沉沉的,昨儿夜里也没合上过几回眼,现下有些犯困了,坐着坐着就把头偏在杨晔肩头睡着了。
杨晔看着身旁脸有些红润的阿喜,把手里的书先丢在了一边,小心的托着少年的头让人躺在他的腿上睡,拿了叠放在一边的小摊子给人盖上:“还让我在路上都要温习着,怎么自己倒是躲懒睡着了。”
约莫着酉时,他掀开轿帘子远远便能瞧见省城的城门了,高高的城楼外还驻守着官兵,乡试这段日子驻守的兵防比往常都要多些,偶尔还要盘查,这可比他们小县城里气派多了。
快要到城门口时,他叫醒了阿喜,少年睡眼惺忪的样子惹人怜,他给他喝了点水。
“进城要查乘坐轿子的,很快就到客栈了,到时候再睡。”
阿喜揉着眼睛应了一声,这时候马车停下,已经到了城门处,一番盘查询问,后头还有马车排着队,官兵也盘查了一整天,语气中颇有不耐烦,随意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
杨成定下的客栈是间大客栈,进城随便一问就找着了。
等杨晔到时才发现那可真不似一般的大,寻常客栈不过是一栋几层的小楼,这间名叫来梦居的客栈却有着四栋小楼,围成一个开口的方形,马车在门口停下,立马便有小二上前来牵马,十分殷勤。
杨晔说了自己的情况后,小二先领着人去前台办理了入住,拿了房间的牌号,小二拎着行礼领路。
“咱们来梦居每三年都会接待不少读书人,二号楼是最为安静的,外头还有个大院儿,可供秀才看书,您的房间定的早,又大又宽敞,现下可是订不到了。”
小二一边介绍着客栈,一边道:“秀才放心住着,需要什么尽管叫我便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尽力办到。”
杨晔的房间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倒是真如小二所说,很是安静,环境也不错,推开窗户便能瞧见花园,他很是满意,给了小二一点赏钱后,打发他去烧热水了。
阿喜进了房间便没闲着,一一把带来的东西规整打理好。
头一天两人都很是疲惫,热水洗漱后,饭菜都是让小二送进客房里来的,吃了饭两人便早早的歇息了,夜里竟也不觉得吵闹,疲困至极后一夜好眠,第二日起了个大早。
杨晔洗脸的时候把窗户推开,瞧见花园里已经有好些考生在温习看书了,光是花园里便有二十几人,他问了店小二一句,说是光他们客栈就住了上百名书生,可想而知此次考试的人有多少。
考生每三年就要出一批,一次不中便考二次三次,如此一年年积攒下来人数庞大,听说早些年朝廷给廪生每月是发放二两有多的银子,米粮也是现在的两倍,但随着重视科考,秀才人数变多,朝廷颇感压力,给廪生的粮饷也就慢慢减少。
如此很多贫寒学子读书艰难也就成了常态,为此朝廷也做出了解救的措施,比如自由从业,早些年朝廷对读书人的要求高,只允许做账房、教书先生以及和读书写字有关的工作,就业范围可说是非常的窄。
能干的事情少了,竞争也就大,到头来许多读书人争着抢着做,倒是让一般没读过书的人看清,后来朝廷缩减粮饷,这才放宽了读书人的就业渠道。
虽然是放宽了,但是一些不正经的行当朝廷还是不允许读书人做的。
阿喜洗漱好瞧见杨晔盯着窗外不眨眼,以为是杨晔觉着考试的学生太多,让他感到压力。
怎能没有压力呢,县城不比省城,在县城里有头有脸,到了省城兴许就成了泛泛之辈,整个省的优秀考生齐聚,难免心里头局促。
他正要出言安慰时,杨晔却关了窗子:“咱们出去转转,到贡院外头去瞧瞧,也免得到时候不熟悉。”
阿喜答应了下来,两人换了套简单的衣裳,其实县城里的好料子衣物在省城里也算不上什么,不会叫人侧目,只不过书生中却容易凸显出来,杨晔不想徒增些不必要的是非,便尽可能的低调着。
各省喜欢在城东南建贡院,这贡院也就是乡试的考场,来梦居离站在三楼以上便能瞧见贡院的房顶,虽然瞧着不远,实际隔了不知多少条街巷,得走上好些时候。
照料他们客房的小二说要给两人找马车,杨晔拒绝了,左右是走走看看,若是做马车那还有什么意思,小二只好作罢,换而给两人指了路。
省城比文阳县足足大了两倍,街市也是热闹的很,华丽的马车来来往往,衣着艳丽的姑娘小哥儿更是数不胜数,民风也比小县城要开放的多,姑娘小哥儿是瞧中哪个男子,目光直勾勾的毫不掩饰,并且还会掩着嘴说笑。
这科考季是最热闹的,姑娘小哥儿们都爱出门,一个个打扮的跟朵花儿似的,他们瞧书生,书生也瞧他们,若实在有缘,指不定还能成就一桩姻缘。
边走边瞧,得有两刻钟两人才到贡院外头,大门正中间挂着大牌匾,上头大刀阔斧的写着贡院两个字,门紧闭着不能进去看,还有守门的。
杨晔瞧了瞧周围的设施,不乏的馆子药铺,书具店铺是最多的,现下也有好些书生在这边逛着。
阿喜见杨晔驻足便问道:“我、我们要去看看书具吗?”
“不必,家里的书具都被你整理的很整齐了,什么也不缺。”
杨晔话音刚落便听见前头的书具铺子里有人激动的喊他:“杨晔!”
他抬头望过去,竟然是温寒和李橙,两人出发的比他早,没成想竟然会在这里碰到。
几人找了间小酒楼一聚,顺道吃饭,各自说了一路来的不易和听闻。
“我来前听夫子说勿要同不认识的外县书生走的太近,有些人心眼儿不放在读书上,反倒是损害他人的心思重,因妒忌比自己优异的考生,混熟获取信任后在人茶水里放泻药,亦或是放催眠的药物,害得别的考生不能正常参加乡试。”温寒放低声音道:“客栈里书生尤为多,鱼龙混杂,杨兄住在客栈一定要多留些心思。”
这些事情杨晔心里有数,出门在外的,自然要放些心眼儿在身上,更何况现在还带着阿喜。
“还有一事儿不知杨兄可有听说?”
杨晔问道:“什么事儿?”
李橙摇着扇子笑道:“秦湎来的路上被人抢了。”
杨晔眉头一皱:“被抢了?”
“秦湎的夫人你也见过,素日里穿金戴银,就是小户人家也硬是被她穿出大户的样子来,这次赶考她同秦湎一道来省城,乘坐着华丽的小软轿,一路上摆阔,路上嫌轿子坐久了累得呛,为了早些到省城抄小路,结果在小路上遇见了劫匪,带的东西被一扫而空。”
阿喜乖巧的坐在角落里吃着花生,男人们说话他不介入,可听到这儿也忍不住发言:“书具也、也没有了吗?”
“都被劫匪一并拿走了,没伤人性命已经是极好的了。”李橙道:“马车也没了,车夫也跑了,秦湎夫妻只好步行回官道上,一路跟人借着盘缠回去,还得重新准备再来赶考,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温寒和李橙说道此事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恶人自有恶人磨,当初举行宴会秦湎为难阿喜的事情大伙儿都还记着,这两年秦湎在县学里没少招人嫌,出了这事儿,自然是没有什么人同情的。
杨晔道:“考试应当是考得上的,不过经过此事想必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保持好的心态考试是难了。”
“该他倒霉。”
三人接着又谈了些关于乡试的事情,李橙说此次粗略着算有接近两千人来应考,录取人数不足百分之六,这个数令人唏嘘,竞争力是很明显的大幅度增高,说起这个,很明显的能看出温寒神情变得凝重,三人中就他的压力最大。
杨晔同李橙使了个眼色,温寒不像他们俩一样心态总是放得很开,一旦说到沉重的地方,总是情绪压抑,他怕到时候压力太大,害了他发挥。
李橙了然,立马嬉皮笑脸的转移了话题。
“我说杨兄如何不同我们一道,原来是把夫郎也带来了,当真是一步也离不得。”
杨晔斜了李橙一眼,让他说别的偏生就扯到他身上洗刷自己。
阿喜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想出来看看,这才求阿晔带我出来的。”
李橙道:“得亏是来了,这县城的民风可开放的很,若是不盯紧些,指不定杨兄回去就多了个侧房。”
温寒忍不住笑:“李兄还说这些,方才同你走了一道,一路上可是没少瞧着姑娘朝你看,还有大胆的竟然上前塞了手绢儿,不知温兄可有中意的。”
“都是些俗相,那么一大街的人,我竟还没瞧着有一个能比得上杨兄夫郎的,到底还是杨兄福气好。”
杨晔给阿喜夹了一筷子菜,头也没抬,只道:“那还用你说。”
“那你就把阿喜看好些吧,省城的人万一不重伦理,到时候乱搭人夫郎那可不好了。”
虽说李橙说的是玩笑话,但这话还真说到杨晔心坎儿里去了,回到客栈他心里也有些不是个事儿。
想当初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黄进也是开玩笑的那么一说,结果还真给灵验了,为此他能不忌讳吗。
他坐在桌前瞧着在叠衣服的阿喜,少年身形修长,腰段儿极佳,哪哪儿看都好看,他看着看着便出了神,现下什么都好,不好的是阿喜还未真真正正属于他。
说不窥觊阿喜的身体,那定然是假的,美人天天躺在自己身旁,睁眼闭眼都能瞧见,这两年他已经忍得够辛苦了。
他叹了口气,左右都等了那么久了,倒是也不急于一时。
阿喜过来时见他在出神,拿掉了他手里的书:“不、不是要午睡一会儿吗?还不睡?我、我见你精神不好,睡一会儿吧。”
他捏了捏眉心:“也好。”与其在这里心猿意马,不如睡一觉,睡着了身体便松懈下来了。
脱了鞋袜,他呼了口气,刚刚躺到床上,他便瞧着阿喜也跟了过来,少年脱了外衣坐在床边上拖鞋,他坐起身:“你也要睡?”
阿喜有些被惊到:“怎、怎么了?我、我不可以睡吗?”
杨晔眉心一动,干咳了一声:“没有,睡吧。”
阿喜有点不知所措的躺下,他回忆了一遍今天出门的事情,不知自己是否说错做错了什么,回来杨晔就不怎么说话,现在开口还说的那么反常。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所以然,像往常一样翻身缩到了杨晔怀里,然而今儿杨晔却没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反倒是后退了一点,不过也就是一点小动作,可在阿喜眼里却变成了很大的动作。
他伸手想去抱杨晔,一下子摸着了他的手臂,温度异常,阿喜惊慌的坐起身,随即又在人身上摸了几下:“阿晔,你怎么了?是、是不是发热了?”
杨晔一向手脚都凉,就像一块儿木头一样,现在居然像个炉子,眼看乡试在即,若是出点篓子,那怎么可好。
阿喜着急,却见着杨晔静静躺在床上,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他眉头一紧:“怎么不、不说话?”
只听杨晔幽幽叹了句,似是无奈又隐忍:“别摸了,再摸下去更热。”
阿喜后知后觉,手一僵,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他敛着眸子,抓住背角,赶忙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原以为这般能挡住羞色,谁知被子竟一下被掀起,杨晔压到了他的身上,不过一瞬,被子盖在了两人头顶,昏暗中耳边响起杨晔的声音:“阿喜,我们现在就圆房吧。”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阿喜也不知当下什么心情,只觉着心跳的像在击鼓:“青天白日,不、不太.......唔.......”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大绿江的尺度(微笑jpg)
已在微博放了阿喜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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