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小说:科举日常 作者:岛里天下
    九月, 在几个县城百姓夙兴夜寐的劳作下, 打蝗虫已经进入了尾声。

    杨晔外出巡视了一番,蝗虫虽然不能说灭尽,但是已经变得十分稀散了, 一片地里偶尔能见上那么几十只,群发的打蝗虫已经被他叫停,但是村民们的热情却是未消减殆尽,时有村民见着蝗虫还是下意识的灭掉。

    群居的蝗虫大片被打死之后, 零散的蝗虫虽然已经翅膀长硬可以飞, 但离开聚居, 蝗虫逐渐又变成散居,如此一来,即使蝗虫能飞了, 但不是聚居蝗虫威力并不大,危害并不大,再者鸡鸭又能吃了。

    眼下玉米棒子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遭受了旱灾庄稼收获的比往年晚一些,量也不大,捕捉蝗虫的时候在田野里窜走, 又误伤了些庄稼,虽然多方面折损,但好歹是度过了蝗虫侵害那一关,有那么一些收成。

    收获不管多少,总是让人高兴的, 打蝗虫和百姓已经混成一片的很多士兵也帮着村民收庄稼,玉米收完以后紧接着就要收谷子了,还得忙活上几日。

    月中,谭盛昌追捕富户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结果,当时原本只调查满仓县的三个富户,然而没想到顺藤摸瓜还探查到其他县城的同党,其中不仅是灾县的富户,还牵扯到富庶县城的生意人和知县,因涉及范围广,牵扯的人员又多,拿人证物证花费了许多时日,现下可算把人都拿下了。

    “杨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利欲熏心的富户?”

    杨晔道:“这些人从中作梗,发难财,导致灾情人为加重,年年出现流民、饿死的庄稼人,行径实属可恶!参与其中的官员革职以儆效尤,至于这些富户,既然如此贪财不顾百姓死活,那便抄家没收财产,其囤积的粮食全部充公,到时候修筑水利正好用在百姓身上。”

    “杨大人想的果然周到,这些富户囤积的粮食比朝廷发下的赈灾粮还多,到时候修筑水利给参与的百姓管饱饭,保证修筑的效率大增,咱们也好早日回京。”

    杨晔点头:“此次防治蝗虫多亏谭大人费心去把这些地头蛇捉出来,否则事情哪里能进行的此般顺利,彼时回京必然会一一回报皇上。”

    谭盛昌朗声笑道:“杨大人客气了,此行您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受益匪浅。”

    月底,百姓们的庄稼收完,好些村民带着粮食到县衙,想告谢几位官员,几人自然是没收,杨晔借此向大家传达了要修筑水利之事,让家中有健壮男丁之人踊跃报名参加。

    像修建这般利民的水利工程,朝廷一般都是直接征收男丁,是不予工钱的,因此即使是建造利民的体系,可百姓也不太乐意这些事情,多数是受压迫被迫完成的。

    百姓心里不情愿干,效率自然就低,管事的官员着急,手下的士兵也就对百姓拳脚相向,由此修筑时十有□□都会发生暴动。

    杨晔是从乡野出来的,自然是理解百姓的想法,虽然说朝廷的工事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可许多百姓不能做长远打算,只瞧着眼前家里的青壮力都修筑工事去了,而且修筑的时间里没有工钱,无法养家,家里日子难,怎能不怨怼朝廷。

    他当然也想给百姓发放工钱,可惜朝廷给的钱也实属有限,他能做的就是给前来修筑的百姓管饱饭:“本官知道大家难,此次凡是家里有人参与了修筑水利的可以优先领取粮食。”

    给了优待,大家也算是好接受些。

    不日,朝廷调遣来修筑水利的两位大人就到了,虽说都是文官,但是两人常年游走在外,身体倒是比京中那一派文官强健的多,且皮肤黝黑,若非一身官袍在身,倒跟个辛苦劳作的庄稼人没有太多区别。

    两位大人不骄矜,堪堪修整了一日之后便前去勘测地形,如此忙碌着从地形到购买修筑材料,征役,一番繁琐下来便去了半个多月,等正式进入修筑正轨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自两位大人来了以后,杨晔倒是轻松了一些,水利主修的事情有两位大人担着,他虽然也是懂上一些,到底比起常年修筑水利的两位大人来说有些像门外汉,索性就把功夫都花在了动员百姓参与修筑上。

    正因为有他的优待政策,在治蝗的两个月里官民又打成了一片,百姓绝大多数还是乐于参与的,为此修筑水利的事情进展的格外快。

    修筑水利的赵大人道:“这些年也是走了不少地方,征役的时候皆是派遣大量的官兵在村子里逮壮力,时时是闹的鸡犬不宁,像苏柳省城这般百姓主动投入修筑水利上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还得亏杨大人四处游说,否则进展的也没这般顺利。”

    杨晔劳心劳力不过是想早日归家,落在这些大人眼里倒是成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全心全意为朝廷做事了,他当然也不会否认,官腔还是要捏住:“此次前来苏柳省皇上再三叮嘱要把灾区的事情处理妥当,下官不敢负皇上所托,自知能力不足,只能费些苦功夫,不管成效如何,至少是问心无愧。不过好在有诸位大人费心,百姓又信赖朝廷,得以使此行顺利。”

    赵大人笑道:“杨大人过谦了,您费的心诸人有目共睹,待回京下官定当如实禀报给皇上。”

    杨晔拱了拱手,又道:“依赵大人所看,水利何时能建成?”

    “按照杨大人所说,水利建造于蝗虫的产地,断其根源,但是满仓县到另外几个县城的距离不小,算是不小的工程,少说也是要五个月的,但是此次参与修筑的百姓诸多,官民又齐心协力,干劲十足,若不出意外,年底可完工。”

    闻言,杨晔松了口气,只要在年底能赶回去,也便不失对阿喜的承诺了。

    此时京中杨家宅邸内,阿喜正和许秋荷在院子里缝制衣物。

    “现在月份大了,别做那么多活儿了,当心累着。”

    阿喜放下手上得针线,笑着看了向许秋荷:“现下比以前还贪睡了,做不了什么就嫌疲乏。”

    许秋荷从他的身旁坐下,拾起篮子里的小老虎,笑道:“这些日子都绣了多少了,还怕你肚子里小家伙不够穿吗,想歇歇着就是了。”

    阿喜把手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容温和:“小孩子都是长得很快的,衣服一会儿就穿不了。”

    “就是再长得快那也耐不住你那一箱又一箱的衣裳。”

    阿喜有点不好意思:“那还不是阿晔买的布匹多嘛。”

    说着,他不禁轻叹了口气:“时下犯懒不爱走动,明眼都觉着自己胖了许多。”

    许秋荷瞧着他白净秀丽的脸,伸手捏了捏:“着实是丰腴了不少。”

    阿喜不高兴的偏开头:“婶子还笑话我。”

    “哪里笑话你了,怀了孩子不管是女子还是小哥儿都是这般的,想来杨晔会喜欢你丰腴点。”

    “才不是,他说我瘦的时候好看。”

    许秋荷拿他无奈,瞧着难得是个阴天,不如往日热,入了九月的天原本就凉爽了,今日更是舒适:“既然你觉着身体发福了,那婶子今天便带你出去走走。”

    阿喜欣然应了下来。

    说是走走,却是乘着轿子出去的,许秋荷知道阿喜的事情之后处处小心谨慎着,她着实是心疼这个孩子,想当年她是家道中落才被迫归于乡野,而阿喜却是被拐卖的,当真是吃尽了苦楚。

    如今杨晔又不在,她自然是要用尽全心护好阿喜的。

    即便是要让阿喜出去,也只能是到自家店铺里走走。

    哪怕如此,阿喜也已经很高兴了。

    到了铺子,阿喜就突突往楼上去,吴永兰在后头追着:“慢着点儿!”

    她轻笑,当初这孩子总是小心翼翼的过活着,倒是杨晔把他养的开朗了许多。

    阿喜扶着楼梯刚巧上楼,瞧着两个小二端着大盒小盒的糕点同往一处雅间进去,他叫住了其中一个:“雅间里头很多人吗?怎生点了这么多?”

    “夫郎,里头没有多少人,只有两个,也是位夫郎,还有他的侍从。”

    阿喜疑惑,也不是打包带走的,怎么这么能吃,他还未再说什么,只听一声呜咽的吼:“你躲开,我把他的家业吃垮,看他还整日不着家!”

    “您别这样了,就是不顾自己的身体,那也得想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一并把他儿子也给撑死,我看他还跟我横!”

    许秋荷上楼来瞧着他站在门口,道:“怎么了?不进去?”

    “我听见雅间里似乎有个小哥儿与自家夫君吵架了。”

    许秋荷道:“这不是寻常事嘛,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阿喜有些担忧,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听其也是有了身孕的,如此发怒发火本已对宝宝不好,怎还暴饮暴食,小哥儿原本就有诸多不便,如何自己还不好好爱惜自己。

    “婶子,我想去看看。”

    许秋荷拉住人:“只怕生麻烦。”

    “无碍,我就看一眼,能进三楼雅间的定当不是泛泛之辈,若是真在我们福禧斋出了事恐怕也不好交代。”

    阿喜执拗随着小二进去,雅间的门打开他便愣住了,置于桌前软垫上的小哥儿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曲起拂于桌前,正在狼吞虎咽。

    “世、世子妃.......”

    见着有人进来,小侍扯了扯小哥儿的衣角。

    小哥儿不耐烦的瞪了小侍一眼:“干什么!”

    “有人来了。”

    小哥儿抬头看向门口,粘在嘴上的糕点沫子落在了华贵的苏绣上,光洁额头上的一颗红痣猝不及防落尽了阿喜的眼睛里。

    阿喜神色忽的一慌,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倒是坐着的小哥儿被小侍扶起,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子......子襄?”

    许秋荷眼见着这是又碰见了熟人,赶忙道:“不好意思,我们走错房了。”

    她拉着阿喜想走,小哥儿却拽住了阿喜的另一只手:“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房间里的几人僵持了一瞬。

    阿喜示意许秋荷放开他的手,转而看向拉着自己的小哥儿,神色复杂:“阿临.......”

    ……………

    “子襄,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阿喜用丝巾给戴临擦着手上的糕点沫子,拧着眉毛责怪道:“就你最有能耐了,怎么都当爹的人了还那么任性。”

    戴临答非所问,只盯着阿喜的肚子看:“你宝宝是谁的?”

    阿喜顿了顿手:“你的孩子是世子的吧。”

    戴临没好气:“除了他还能是谁。”

    阿喜忍不住笑:“小时候你们就爱吵架,我说吧,你迟早有一天要嫁给他的。”

    “还不都怪你乌鸦嘴,说什么灵验什么。”说着,戴临惊讶道:“诶,子襄,你又能好好说话了。”

    “差不多是好了,但有时候还是有些不便。”

    “你能恢复真的太好了!”戴临一双桃花眼,眼尾因看着阿喜染的有些红:“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是不是特意躲我才骗大家说你病逝了!”

    阿喜沉默了片刻,只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二,随后紧张的拉着戴临:“你别因为我的事情生事,现下薛家的人未在京城,我也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大家都说我是病逝的。我夫君也被皇上远派,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我现在只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到时候在悉数查询昔年的事情。”

    “前些时候碰见宋一煜,他似乎已经猜准了是我,以此上门求见过两次,都被我叔给打发走了,不知还会不会闹事。”

    戴临心疼的握着阿喜的手:“宋一煜那个王八蛋他还有脸来找你!当初宋家要退婚的时候,他怎么不站不出来说话,即使那时候年纪小改变不了什么,可他那一顾软柿子的样儿,宋庭游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你都成亲了,还好意思来纠缠你。装个深情样给谁看,该他出面的时候不出面,得亏当初你没嫁给他,否则还得吃苦。你别担心,我非让周冽收拾他一顿不可。”

    “不必麻烦世子爷了,到时候事情闹起来又不好收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脾气也敛着些,要是真伤到了宝宝怎么办。”

    “好了,我知道了。”戴临叹了口气,遂又道:“瞧你比以前身体要好些了,新科状元待你应当是不错吧。”

    阿喜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料事如神,怎么能不知道,现下皇上远派的官员只有状元郎,且听说这状元郎年轻俊朗,虽是穷苦书生出身,可得皇上器重,想来也只有他勉勉强强能娶得了我们子襄咯。”戴临道:“更何况我听说状元郎治理灾情很顺利,皇上龙颜大悦。”

    “若不是遇见阿晔,恐怕我再也回不来京城了。”

    戴临拥住阿喜:“现在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阿喜笑了笑,能逢昔时玩伴,彼此感情如旧,他很高兴:“对了,光顾着说,忘了给你介绍婶子了,我流落到文阳县,出嫁前都是婶子在照顾我。”

    许秋荷笑道:“阿喜连以往的好友都长得如此标志。”

    戴临调侃:“以前京城人可说我们俩是京城双璧呢。”

    正调侃着,小侍突突的跑了上来打断了谈话:“世、世子爷来了。”

    戴临眉心一紧,没好气道:“该来的时候不来,现在倒是想着来了。你让他回去,说我没工夫见他。”

    阿喜扶戴临站起来:“好了,别闹了,快回去吧。”

    “你同我一起到世子府去,我们好些年没有见了,舍得我现在走吗。”戴临攥着他的手。

    “现在你知道我在京城了,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不急于一时啊。”阿喜把人拉到门口:“过两日我来世子府看你。”

    “罢了罢了,还是我来,你身体总不太好。”

    阿喜站在窗口看着戴临上了街,世子黑着一张脸上前去扶住人的腰。

    “你别碰我!”戴临一把挥开伸上来的爪子:“谁让你来找我的,去管你的生意去。”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戴临推开人,末了看了一眼三楼,见上头的人与他挥了挥手,这才矮身上了轿子。

    周冽随之朝上瞧了一眼,却是什么没见着,他微眯起眼睛追上轿子:“约谁人了?”

    “要你管。”

    置于楼上的许秋荷扶着阿喜坐下:“想来世子妃和世子爷的感情是极好的。”

    阿喜轻笑:“是极好的,阿临性子活泼,像个男孩子一样,小时候总是爱带我出去游走,还带我翻墙跑出去,时时闯祸,若非总有世子给他担着,不知要挨多少责罚。现在又看见两人,感情依旧,倒是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

    说着,他不禁又托起了自己的脸,笑容渐敛,若是阿晔在京,知道他在福禧斋,下朝也会来接他回去的。

    “杨晔应当就快回来了,事情不是进展的都很顺利嘛。”

    “江南离京实在遥远,写封家书来回也得月余,如今阿晔去了几个月了,却还只收到两封信。”阿喜叹了口气,他也知杨晔辛苦忙碌,不想给他添麻烦:“罢了,好在遇见了阿临,他惯会闹腾,想来是不会无趣了。”

    …………

    时至冬至,苏柳省城已经很冷了,杨晔裹了厚厚一层冬衣,南方的冬虽然不怎么下雪,可是天气阴沉的厉害,冷起来比大雪覆盖的北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修筑地回来,杨晔很是欣慰,果然如同陈大人所说,到了年底工事就在往收尾靠近,眼瞧着年底就能回京,他美滋滋的给阿喜写了信,又给朝廷上了奏折。

    发完最后一批赈灾粮后,他自掏腰包买了几头羊,拖去大厨房让炖了几大锅汤。

    午时修筑水利的百姓挨着领饭食时,他和几个大人一起给百姓添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多的给不了,让大家喝碗羊肉汤暖暖身子也算是他的心意,也不枉百姓们用心竭力的大干一场。

    年底,水利工程正式竣工,杨晔召集当地的官员和一些村子的村长,向大家传授了一些防治干旱蝗虫的知识,遂启程回京,离开省城当日,数以千计的百姓夹道相送。

    许多百姓硬是要把吃蝗虫长肥了的鸡鸭送给他带回京城,像这种纯乡野散养的走地鸡鸭固然是好,杨晔也喜欢,只可惜路途遥远,带些鸡鸭回去着实不便,再者村民们留着过年吃多好。

    于是他一一回绝了,实在推脱不掉的便送给了知府。

    来苏柳省城小半年,同这里的官员百姓难免生出些感情,如今离开,不知何年何月还能返回,说完全无感是不可能的,不过终究是归心似箭,京城里的人更要紧,催的他恨不得马上能抵达京城,至于这苏柳省城,他想着有朝一日,让大哥把家里的铺子往江南开。

    时下家中的产业主要在往京城那边的省县开,前不久大哥来了一封信,说福禧斋已经开了七家分店,冷串大大小小十余处分店,冬季到了,冷串的销量不如其余几个季节,倒是古董羹的生意火爆了起来,为此杨成抓住机会又开了两家分店。

    当今杨家分店开的广,可算是财源滚滚了!

    杨成在李橙的钱庄里存了不少银子,让杨晔回京后就在京城李家钱庄里把钱取出来,到时候就把宅邸给置办了,如此一家人也好京城一聚。

    杨晔怀揣着欢愉回京,只可惜返程不如来时快,回去虽然没有了粮草需要细心保护着,但冬日的路行起来远不如夏日的方便,再者陈大人又因修筑水利时感染了风寒,至今也还未痊愈,上路行程便是更慢了。

    顾及到陈大人的身体,谭盛昌每到一处驿站都要休整一番。

    第二日黄昏,一行人到了靠近江南边界的一个小县城,谭盛昌让队伍歇息下,顺道给陈大人再请个大夫看看,此后好几日的路程不会途径县省。

    “小二,去请县城里最好的大夫来。”

    “大人,咱县城里最好的大夫脾气臭,不外诊,要看病的只能自己上门去。”

    谭盛昌呀了一声:“京城的老东西些傲气的很,也没见过有不出诊的。”

    杨晔笑道:“民间大夫各有脾性,谭大人不必见气。”

    “罢了罢了,我送陈大人去看看,若是能早些治好陈大人的病也省得赶路吃苦。”

    谭盛昌带着陈大人去了以后,杨晔在客栈大厅里喝了两盏茶,眼见着天色渐晚,他吩咐小二送几桶水到客房里,准备早早洗漱了歇息下,一旦赶起路来可没这般舒坦了。

    他信步上了楼,正欲推开自己所住的天字号房间,隔壁房突然一声破碎响动。

    “祁大人,发生什么了?”

    “来人,救命啊!”

    杨晔听见一声撕裂的惊呼声,他暗道不妙,赶紧呼喊楼下的士兵,随后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杵在屋中,手执泛着冷光的大刀正欲朝祁顺砍去,他眼疾手快拽住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的祁顺。

    “狗官,没找到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汉疏忽间放弃了攻击祁顺,转而扑向了杨晔。

    杨晔把祁顺拖出门,想要把门合上阻断大汉,锃亮的大刀从他的头顶径直挥了下来,电光火石间他偏开头,刀落在了肩头上。

    “杨大人!”

    “赶紧保护杨大人!”

    冲上来的士兵团团将暴徒围住,杨晔脱开身来,吓得两眼泛黑的祁顺眼瞧着杨晔肩头的血渗了出来,当即昏了过去。

    “大人,您没事吧。”

    杨晔捂住肩头:“务必把几人捉拿归案!”

    谭盛昌带着陈大人从医馆回来,心情尚且不错,县城里的大夫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倒是真有两把刷子,医馆外头等着会诊的人排了一长队,两人还等了好些时候。

    待他回到门口士兵前去通报时,脸登时就垮了下来,疾步跑上了楼。

    士兵就近寻了一位大夫,杨晔正在包扎,沾血的棉花布条装了一大盆子,谭盛昌脸色发黑:“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方才几个匪徒暗藏在客房里,杨大人为救祁大人受了伤。”

    “一群废物,本官出去那么片刻功夫就出了事!”

    杨晔因失血脸色有些发白:“罢了,你也别责怪他们了,我瞧几个匪徒是冲着我来的,险些误伤了祁大人。匪徒已经抓到了,还得劳烦谭大人好好审审,如何会有人伏击于此。”

    “行,我这就去。”

    因受伤,事情又未查清楚,行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杨晔虽想赶路回去,可是受伤当日还不觉什么,睡一觉起来左肩一整块都痛的发麻,瞧着昨日那豁开的一条大长口子,血糊了一肩膀,他觉着稍稍动一下伤口就要裂开一般,为此,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

    祁顺为此事吓得不清,在外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当晚就搬去和陈大人一屋住了。

    事情闹得很是麻烦,晚些时候谭盛昌来找杨晔,犯人交去了县衙里审问,严刑拷打了一番才供出主使。

    原是在苏柳省城揪出来的富户和官员,当初被抄家心存怨恨,花钱指使人报复,特此埋伏在他们回京的必经之路上。

    “罪犯不堪受刑,连藏脏银的地方都交待了,竟然有上百两银子,其中还有一锭金子。”

    杨晔想来此次前来江南得罪的也就是这些人,倒是也不意外,只不过他疑惑:“当时他们的家业被尽数收去,如何还花的了这么高的价钱□□?”

    “我也讶异此事,可与匪徒接手的就是富户,时下还未曾抓到人,也无从查起。”

    谭盛昌道:“杨大人看我们是先赶回京还是等着你把伤养好,事情查清楚了再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里那么容易把伤养好,他最多还能等上几天:“我这伤养好不知何时了,大家都想着回去过年,不必等了,但此追查的事情还得麻烦谭大人,您背后自有神通。”

    “这些富户官员是我处置的,结果却来找杨大人的麻烦,你放心,我定然会捉住人,到时候给大人一个交代。”

    三日后,队伍再次出发,杨晔原本是骑马一观沿途之景,现下却只能窝在轿子里了,陈大人的病见好,现下又换做了他。

    昏昏沉沉行了十多日,来时十二日的行程,回去硬是拖到了二十日。

    “阿喜早些睡吧,都已经亥时了。”

    阿喜抱着汤婆子搓了搓手:“按道理来说阿晔应该到京了,可现下时间过了多日,人却还没有消息。”

    许秋荷道:“冬日路难行,有耽搁也是正常的。入夜外头又下雪了,听你叔说城外雪积的十分厚,马儿行走都得裹布,一不当心就踩着了路面的冰。”

    阿喜眉心夹紧:“院子里的雪下人扫了吗?”

    “扫了,只不过都这么晚了,怕是又积了许多,杨晔怎么也不会夜里回来的,白日扫干净就是了。”

    “这几日夜里我总做噩梦,梦着阿晔被被匪徒追,江南山高水远,我害怕他出事。”

    许秋荷抚了抚阿喜的肩膀:“没事的,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明日婶子让你叔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消息可好?”

    阿喜垂着头:“嗯。”

    许秋荷把人哄着睡下,吹了灯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按道理来说就是迟上那么几天应当半个月也就到了,如何还没有消息,好不容易收到杨晔要回京的消息,可千万别传些坏消息回来。

    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是没底,阿喜临产,哪里受得了刺激。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屋里,云野已经睡熟了,瞧着儿子的睡颜,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杨晔执意连夜赶回京城,到熟悉的小宅邸门口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年底的京城十分热闹,大雪中仍旧是灯火璀璨,官邸这一带倒是安静许多,灯火也黯淡伶仃的很,唯独他们杨宅的正门和偏门都挂着两个明亮的大红灯笼。

    他下了轿子,纷纷扬扬的大雪盖下来,落在他的头顶肩头,瞧着灯笼里的火光,他的心也似乎暖了起来。

    昔时离京夏风绕绕,今时已经是铺天盖地的雪。

    他徐步进了宅邸,一步步踩在院子的薄雪上,想起了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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