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背着书包站在河边上,左手有一搭无一搭地往河里扔着石头。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去上学。
确实,哥哥不允许她退学,也不允许她提前毕业,但是他没有说过不允许她逃学啊。
美咲想,哥哥既然非逼着我上学,那他就应该做好我会逃学的心理准备。
没道理说他能够随意决定我的人生,而我却不能反抗,必须老老实实按着他安排好的道路走。
这也太可笑了。
虽然知道哥哥是为了她的安全才让她呆在学校里,但是这并不能减弱美咲半分的不满。
她更希望哥哥能把实情告诉她,他们一起来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只能任由哥哥以为她好为名,自顾自的安排她的人生。
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这只会让她产生无法发泄的愤怒。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止水认为自己是在为美咲好,而在美咲看来,这却是对自己最基本权利的侵害。
美咲从小就是一个古怪的孩子。
而在她所有的古怪行径中,最为古怪的,莫过于她对于一种理念的坚信。
这个理念就是“自由”。
她坚信,在没有外在强制的情况下,人有按照自己意志进行活动的能力。
这种坚信,深深地扎根于她的心灵之中。
无论外在的世界如何以“爱”的名义来迷惑她,也无法让她产生丝毫动摇。
而如果你要深挖她的这种坚信的理由,那就是她对“人”本身的坚信。
她不相信人类是野蛮、污秽的存在;也不相信人是愚蠢的,只能借由隐藏在云端的造物主之手才能获得幸福的可悲存在。
高贵的理性,伟大的力量,优美的仪表,文雅的举动。
她坚信人的理性能够将人类带到最好的结果。
“人是目的”。
她坚信人的尊严。
她无法接受将人等同于工具,或者是手段的观念。
所以无论用多么美好的词汇去描述,她都拒绝成为忍者。
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心灵是孤独的。
她的哥哥对她很好,她也有着同龄的玩伴,但是她没有“真正的”朋友。
如果有可能,她更愿意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世界里,倾听那个仿佛从遥远世界传来的声音。
她的身体寄居于这个世界,但是她的心灵则生活在一个外人无法碰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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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咲捏紧了书包带,她已经下定决心。
既然哥哥选择了像她隐瞒真相,那么,她便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可从来不是什么乖宝宝。】
【你如果以为我会照着你安排的道路走,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黑魔头的!】
美咲在心里嘟囔道。
既然要战胜黑魔头,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那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上。
美咲强调,她并不讨厌上学,但前提是在学校里她能够学到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消磨她的时间。
但是如果要逃学的话,她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不被老师发现。
老师发现就等于告诉哥哥,而哥哥一旦知道,他很有可能会发现我的计划。
我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美咲想。
但是,在想出办法之前,她仍然得去上学。
【暂时的蛰伏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战斗!】美咲鼓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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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宁次。”走进教室后,美咲自动地走到了日向宁次旁边的座位。
因为昨天下午日向宁次没有和止水告密,美咲已经自发地把他纳入进朋友的范围。
“早上好。”日向宁次从书本上抬起头。
日向宁次注意到美咲的眼睛周围有些发红,下方还有着淡淡的青色,像是没有休息好,还哭过的样子。
唔,难道是昨天逃学的事情还是被大人发现,然后被责罚哭了吗?日向宁次不动声色地猜测。
看了眼课程表,美咲从书包里拿出一会儿要用的课本和自己一会儿干私活要用的笔记本。
“昨天下午有什么情况吗?”美咲问,“我记得下午的课是忍者常识吧和体术吧……”
美咲说着又看了眼课程表,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月岛老师有问我为什么不在吗?”
“没有,”日向宁次摇了摇头,“应该是马场老师和他说了吧。哦,对了,你知道作业吗?”
“作业?”美咲一脸迷茫。
看到美咲的表情,日向宁次就知道答案了,“马场老师有布置作业。语言课是练习册的前两页,抄写昨天学的假名。算术也是前两页的练习册。”
“啊,谢谢。”美咲点点头,从书包里翻出两本练习册。
假名抄写很容易,而且老师布置的量也不大,一页也就写二十多个。
美咲的手在作业本上随随便便划过,二十秒钟不到就完成一页。
日向宁次看着美咲的作业,字迹漂亮。
“你练过字?”宁次问。
“当然。”美咲趁着翻页的功夫抬头看了眼日向宁次,一脸为什么问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
但是转瞬,她又一脸得意的笑着问,“怎么样?我的字好看吧,我还没有见过写字比我更好看的人呢。”
日向宁次点了点头。确实,他看到过不少书道条幅,即使是在宗家也几乎没有见过写的这么好看的。
他把这话说了出来。
日向宁次本以为美咲听到这称赞会高兴,但没想到她却摇了摇头, “书道并不是一味追求好看。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
说完,她抬头冲日向宁次笑了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书道大家说的。我觉得这话说的很对。艺术首要的就是真。
“‘正如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美德一样’,真实也应当是艺术的首要美德。如果为了刻意的求美而失真,那便无异于缘木求鱼……”
话未说完,美咲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正如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美德一样……
刚才这句话如同水流一般自然的从她的嘴里流淌出。
但是美咲知道,这次的天启并不完整,‘真实应当是艺术的首要美德’这后半句话不过是她自己填补的。
那么,这句话的另一半到底是什么呢?
美咲皱眉苦思,却始终再无法获得任何灵感。
这让她又想到了昨天下午的天启,“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自明的……”
这两句话同样提到了“真理”,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美咲暗自琢磨。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日向宁次还在看她的练习册,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的字的模样。
美咲整理好思绪,笑了笑说,“我这只是随便写写。如果你真的觉得还不错的话,可以告诉我想写些什么,回去我写一个送给你啊。”
因为怕对方不好意思,美咲又连忙补充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哦,就当作我们成为朋友的庆贺嘛。”
日向宁次本来想拒绝,但是看着美咲一副期待的模样,便收回本已到了嘴边的拒绝,转而问道,“不麻烦吗?”
“完全不。”美咲大笑着摇头。
何止是不麻烦,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美咲是个爱好很多的人。
书道、插花、画画、写诗、唱歌、吹笛子……
什么她都觉得有意思,对什么都爱花时间钻研。
但是在她周围的一些人看来,将精力浪费在这样繁杂的兴趣爱好是对她才能的浪费,她应该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修行上。
还有一些人更是直接说,无法将精神专注于忍术修行,就是她天资有限的最好证明。历来有所成就的忍者,从来都是心无旁骛,专心于修行。
对于这样的陈词滥调,美咲向来置之不理。
她学习忍术,只不过是因为觉得忍术有意思,而不是为了让忍术支配她的人生。
她对成为忍者毫无兴趣,她只想成为一个完善的人。
她尊重哥哥还有鼬哥那样将全部精力放在修行上的人,因为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美咲仍然觉得,相比于纯粹的黑或白,她更爱五彩斑斓。
所以无论周围有着怎样的声音,她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成长。
她会花大量的精力来修行忍术,也乐意花同样的时间来唱歌、弹琴。
但无论再怎么坚持自我,美咲仍然希望能有个人和她一起分享。
“你有什么想写的吗?”美咲兴致勃勃地问。
“想写的?”日向宁次被问住了,他并没有什么想要写的。只不过刚才看到美咲期待的表情,觉得如果拒绝了不太好。
“吶呐,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给你想一个怎么样?”
“行吧。”日向宁次不置可否。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这句怎么样?”美咲一脸期待地望着日向宁次。
“啊?”日向宁次一脸懵。他完全没有听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啊啊!”美咲突然拍了拍额头,她意识到了对方可能没有听懂。
美咲连忙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把这句话写了下来,还贴心的标上了假名。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句话,大概就是说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像鸟一样?自由自在?”日向宁次重复了一遍。
然后突然来了句,“笼中鸟哪有什么自由自在。”
他的语气怨恨,充满了讽刺。
“诶?”美咲一脸意外地看着日向宁次。
日向宁次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却意外得到了对方的道歉。
“啊啊啊,不好意思!是我说错了!”美咲一脸羞愧,她突然反应过来,名为鲲的鹏鸟,非风则不得行,仍然是有所待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美咲完全没有想到,从来以天才自诩的自己竟然会败给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向宁次!
“这句话指的是无所凭借,绝对的自由!”美咲的脸因为羞愧而涨得通红。
“自由吗?”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道歉,但是这个词还是吸引了日向宁次。
“是哒!怎么样!喜欢吗?”美咲一脸期待,一副急于安利的模样。
“那就这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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