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大了, 无数张的试卷被卷起来, 然后慢慢汇聚到一处,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形, 比文博涵的本体还要壮硕。它的五官全由试卷上的题目组成,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许清木有些眼晕。
那怪物张开大嘴, 在狂风里朝着许清木一声咆哮,狂风更加肆虐,它就在狂风之中大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
许清木有点嫌弃地挡了一下脸,然后说“管你是谁不过幸好是试卷变的, 不然你这么大声怕是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试卷人
它顿时恼怒了起来,又是一声怒吼然后大喊着朝许清木跑过来。
许清木不慌不忙, 随手拿了张试卷卷成筒状在手里掂了一下。
在那试卷人山一样的身躯朝着许清木奔来的时候,地面都有些微微的颤动。
在距离许清木只有三米的距离时, 试卷人猛地往前甩了一根锁链, 那锁链是由一串红色的勾叉组成,虽然细细的, 但却有一种莫名强悍的力量,快如闪电疾风,猛地就将许清木给套在了其中, 缠绕了好多圈然后越收越紧。
试卷人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道“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小道士,在考场贡院里, 没有人比我的力量更大”
许清木“哦”了一声, 说“果然是死在考场上的考场鬼。”
考场鬼是科举制时代特有的产物。旧时科举考场称为贡院, 文人们不仅仅是读书苦,进贡院参加科考也苦。进入贡院以后,考生先搜身,然后带着自己的卧具食物进入一方相当小的号房。进去了之后,没考完就不能出来。考生不管是答题、饮食、方便都只在这巴掌大的单间里。
而乡试大多在夏日举行,白天烈日灼烧,闷热无比,乱七八糟的食物味道和秽物味道杂糅在一起发酵成一种奇怪的臭味,令人干呕。要是下雨降温,那更惨,号房风雨难避,比号房外还要冷。
再加上精神压力巨大,几天下来,考生简直要脱一层皮。身体不好熬死在贡院里的考生数不胜数,于是自古以来贡院开考就没停止过闹鬼。
当然,现在新社会不一样了,高考制度完善科学,不会发生那种死在考场上的可怕事件,考场鬼很少见了,这一只应该是以前没有投胎的,至少是清朝的鬼。
考场鬼很特殊,它们的死亡和存续都和考场息息相关,于是只能附在一些考试相关的地点或者物品上,如考场、招考院、阅卷室。可以说,只要和考场相关,它们就能呼风唤雨,就是最强的。
所以它那么嚣张,因为招考院也是它的地盘。
考场鬼继续哈哈大笑,说“算你还有点见识”
许清木轻轻眨眼,问它“我知道你是谁,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考场鬼冷哼一声,说“我管你是谁,只要不是那位小霸王,就没人能在考场里赢过我。”
许清木谦虚地笑了一下,说“在下凌云观许清木,人送诨号小霸王。”
考场鬼
一秒钟之后,考场鬼猛然反应了过来,堆积成人形的试卷轰然倒塌,一团小小的黑影从其中窜出立刻就要逃跑,许清木展开双臂轻轻一挣,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红色锁链发出“咯嘣”一声,立刻就碎了,勾勾叉叉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许清木将手中卷成筒的试卷猛地朝着那黑影丢了过去,只听到“哎呀”一声惨叫,黑影瞬间倒地不起,许清木慢步走上前,一把将那黑影给拎了起来。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鬼物,瘦得脸都凹下去了,它开口就要求饶,但许清木没有给它说话的机会,拿着手里的试卷筒就当做教鞭,狠狠地把考场鬼一顿抽,一边抽一边骂道“我让你作弊让你作弊那么多人那么努力地想求一个公平的机会,你居然敢作弊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一个姑娘的人生”
考场鬼被打得不停地惨叫,整个鬼都在地上翻滚,直到许清木打得累了,喘着气停了下来,考场鬼才终于停止了嚎叫,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
许清木呼了口气,说“你做了什么手脚,给我还原回来”
考场鬼哪敢不从,立马爬起来双手一挥,那些散落在地的试卷全都飞了起来,一张张地回归到了原本的位置。而片刻之后凌乱的保密室恢复了整洁,地上摊开的只有舒静亦和庄采采的试卷。
考场鬼走上前,伸手在试卷上划拉了几下,然后试卷上的答题的部分的黑色字体就想是活过来了一样,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小人儿,蹦蹦跶跶地往原本的位置上跑,最后安详地躺了下来,依然没有任何的涂改痕迹。
那份字迹隽永清秀的舒静亦的答案,终于回归到了她的试卷上。
再然后,考场鬼一挥手,这些卷子又都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
这还是许清木第一次见识到考场鬼的能力,觉得十分新奇,不由地鼓了鼓掌。
“我、我都弄好了”考场鬼捂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可怜身躯,弱弱地说,“能能放我走了吧”
许清木一挑眉,道“你想得美。这事儿还没完。”
说完,许清木就将考场鬼拎了起来,迅速离开了保密室。
回到凌云观天已经快亮了,宋玦房间的门窗都开着,应当是一夜没睡在等着他。
许清木看着还觉得心里有点暖,便直接去了宋玦的房间。
宋玦原以为他只是去保密室看一眼不会遇到什么,谁知道回来就拎着一个鬼,当即就问“有遇到麻烦吗”
许清木摇头“太弱了。”
但宋玦还是有些后悔,说“我还是应该一起去的。”
许清木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哎,不说这个,我们先来审审这个家伙。”
文博涵听到许清木回来,也赶紧带着白美美和哈士奇过来了。
考场鬼到了凌云观已经给吓傻了,哪里还敢隐瞒,立刻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它是一只明朝的鬼,熬死在贡院里因执念太深重没能顺利投胎,一直在贡院徘徊。新社会以后,贡院成了旅游景点,它就开始在各大考场里徘徊,偶尔做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骗一点点香火,后来就被一个和尚抓住了。那和尚也是个坏东西,让它帮忙作弊,就给它香火吃,于是它就仗着自己在考场无所不能的力量,将庄采采和舒静亦的考试答案调换了。
许清木问“和尚是谁能仁吗”
考场鬼摇摇头说“不是,能仁是当世名僧,我也听说过很多关于他降妖伏魔的传说,哪里敢惹他不过,那和尚倒是和能仁有关,也是能仁的弟子,法号慧空。”
许清木不认识这个慧空,考场鬼就给他科普了一下。
能仁除了是灵兴寺的主持,还是明园寺的方丈。名僧兼任多家寺院的方丈古来有例,像能仁这种名僧,自然也有兼任。但他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灵兴寺驻守,别的寺院多是用一下他的名,他未必知道那些寺院究竟在做什么。而慧空者是明园寺的监寺,也是能仁的二弟子,慧空才是明园寺的实际负责人。
所以这事儿还真和那些大和尚有关。
许清木想了一会儿,对宋玦说“这是佛门的事,我要是管的话,岂不是跨圈执法了。”
宋玦笑道“哦,那不管了”
许清木“哼”了一声,说“废话,当然要管。”
只是现在的情况对舒静亦很不利,虽然许清木已经将答案给换了回来,但舒静亦申请复核也只能复核自己的成绩,又不能代替庄采采申请复核。许清木总不能抓着这只考场鬼去到处给人说这玩意儿是怎么调换答案的吧
所以许清木在想,怎么才能将事情做得最圆满,让每一个做了坏事的人都能得到惩罚。
文博涵有点急,忙说“那这样庄采采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了不行,我我要去”
许清木打断他“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乱来你就别想再投胎了,永远做孤魂野鬼吧。”
文博涵立刻焉了,垂着头沮丧地说“那那怎么办”
许清木道“高考作弊太恶劣了,但庆幸现在不是你们那个时代,国家对高考很重视,也有能力管控这中恶劣行为。你没看到到处都贴着标语有困难找政府吗我们有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副科长。”
为了避免把人名字说错,许清木干脆不叫名字。
文博涵“啊”了一声。
宋玦接着说“我查了一下庄采采家的情况,她父亲是采矿起家的,确实挺有钱,不过刚富起来没多久,就是一般人常说的土暴发户,在圈里属于鄙视链底端。她自己也能考上还不错的大学,却还是冒着风险要替换小舒的成绩,应该是她家里想要洗掉土暴发户这个标签,给庄采采营销一个高考状元名校毕业的名媛人设,方便打进那些瞧不上他们的政商圈,为以后联姻做准备。我猜测,他们的下一步就是开始大肆宣传庄采采的高考状元了。”
许清木一下明白了宋玦的意思,笑道“啊,要闹大啊,那可有的热闹看了。”
考场鬼瑟瑟发抖地听完几人的商议,然后突然插嘴说“那现在能能放我走吗我以后保证再也不敢乱来了”
许清木挑眉看它,说“想走”
考场鬼立马哭丧着一张脸,说“该、该不会是要给我拔河童头吧”
许清木看着它,微笑道“怎么会呢。”
考场鬼拍着胸口喊了一声“幸好”。
它是听说过的,得罪了凌云观都会被拔成河童头,他已经够丑了,不能秃顶。
刚放松下来,它又看到许清木眼里满是狡黠的光,考场鬼顿时浑身一僵,许清木对它笑了笑,说“你也要学着与时俱进啊,我们早就有了新发型了。”
话音刚落,白美美立刻欢快地“嗷”了一声冲上去,对着考场鬼的脑袋一阵拔,片刻后,考场鬼有了它的新发型两边全秃,中间一串保留,巴掌长的头发像鸡冠一样支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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