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赏上次跟郁偌结了怨, 看见他这张脸就来气“磨成什么针,绣花针吗你在说你自己”
视线微妙地向下一扫。
郁偌岿然不动,满脸让人咬牙切齿的端庄持重“姜公子说笑了,我们不一样, 我天赋异禀。”他掂了掂怀里的书,加快脚步“小师兄还在那里等着, 失陪。”
“”姜清赏噎住, 一口恶气堵在胸中,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在傅吹星的接应下进了船。
郁偌走到舷梯的最上面一级,陡然回头, 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空出一只手揽住了傅吹星, 凑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靠得很近, 远远看上去就像在亲吻耳尖。
姜清赏暴跳如雷,当场喷火, 是挑衅吧这厮一定是在挑衅他
呵呵,蠢货,你对孤光殿的能力一无所知。
姜清赏抓了一团空气,在掌心凝结成一片透明的柔软, 像棉花糖, 他把这一团摊平成芝士饼那么薄, 往脸上一拍, 面貌顿时就改变了,变成一张普普通通药神宫弟子的脸。
他混进一群白衣飘飘的医修中,顺利瞒天过海,紧跟着那两人
郁偌声线低沉“小师兄,回去之后我应该立即去你那儿报道修炼吗”
傅吹星眼波冷淡地在师弟身上一掠“自然。”他发现郁偌的手还搭在他肩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你还有话要说”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难道不满于此,还想加训”
郁偌一想到未来要面对天天被疏篱追杀的日子,上天入地、要死要活,就痛并快乐着,打了个寒颤。
他十分坚定地把小师兄揽得更紧了,甚至还贴了贴小师兄的侧脸,这么可怕的梦魇,小师兄就是他的力量之源,不多吸几下怎么行
但是小师兄此刻看他的眼神,好像已经是看死人的样子,郁偌想了想,来日方长,还是咬咬牙松开手,变出一只青骨蝴蝶在掌心,准备撕碎“其实刚才有一只蝴蝶想往你衣领里钻,我替你处决它。”
“万物有灵,不可乱来。”傅吹星制止了他动刑,捧过青骨蝶,倏地松手,在浩荡天风中放飞。
高天的流云如此强烈摧折,傅吹星在蝶翅上挂了一颗没有重量的银色小铃铛,所以蝴蝶飞过的地方,叮铃铃,流光一现,云层都从中让开了一条路,保驾护航。
郁偌看着这一幕,沉下眼神,眼底似乎有赤金色的锋芒亮起,仿佛金戈铁马,一瞬却又消失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小师兄罕见流露出的温柔珍爱,为何只肯给这些无知蠢物疏篱剑是,这只虚幻的蝴蝶也是。等面对他的时候,又是一副冷矜淡漠的模样,仿佛站在群山之巅俯瞰,万事万物都入不了眼。
小师兄既然已是不可企及,那就好好在云端做仙人,又为何总穿一身绯衣,灼烈到近乎刺眼,宛如冰川上燃烧的枫叶那种光彩,足以吸引他这样的人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他不甘。
郁偌决定创造一点跟小师兄私下相处的机会“小师兄,关于最近学习的刀法,我有疑问。”
“那你就先疑问着”,傅吹星沉吟片刻,“最好你自行挖掘答案,也许过几日就想通了。”
郁偌一滞,语调里平添了几分为难“可是我自知驽钝,恐怕难以自己理清,不如小师兄今日点拨我一下,定能事半功倍。”
傅吹星断然回绝“我答应了阿梨今天去给他煮面”,考虑到承诺也要分时间先后,他停了停,“之后要去修补胡师妹的功法,你这事并不急,先等一等。”
郁偌眉头一皱,有一种自己拿着爱的号码牌排队的错觉。
幸好这第二个人是胡师妹,胡师妹不仅是个海王,只享受被人追求,不喜欢追求别人;而且还是他和小师兄的c粉,因此郁偌倒不会对她有什么敌意。
郁偌心念一动,诚恳地提议“既然小师兄要去煮面的话,不如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他捧起小师兄的手,莹白合度,修长如玉,这是仙人弹琴作画的手,着实不适合在油烟里面干活,等会需要动手的时候还是由他来吧“小师兄,都交给我就是,你放心”
傅吹星看他如此踊跃地毛遂自荐,便问“你有什么特别擅长的菜肴”
“呃”,郁偌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拿眼角瞟他,“我在家的时候很擅长给阿姐的灶关火,我还学会了把阿姐准备好的食材通通倒进锅。揉面团我也可以啊,我能把面捏得比钢铁还坚硬呢”
傅吹星早料到如此,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郁偌急了,上前一步,捏着他手腕,又不敢用力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可以学啊。先贤说得好,处处留心皆学问,生活就是一本无字天书。学习给你打下手自然也是学习的一种,而且是至高无上的一种学习是我毕生的追求和心之所向,当然也是我的快乐源泉,小师兄,你忍心剥夺我生命中的最大乐趣吗”
傅吹星并没有给出他所期待的反应,而是从须弥袋里拿出一本文澜菜谱“这本给你去看。”
“”郁偌简直要哽咽了。
真正的快乐学习,是和小师兄一起,做什么都行;虚假的快乐学习,是一个人看菜谱,看一个字便合上书,再摸鱼一炷香。
他吸了吸气,试图将理由编得更圆满一些,“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万本菜谱不如吃那个,不如做一道菜。前人的智慧毕竟有限,真正的知识呢,还是要从实践中得来,所以我打算先跟小师兄学一阵,化无形的实践为有形的知识,再自主撰写一本前无古人的菜谱”
说到最后,他握着拳,俨然踌躇满志。
傅吹星没想到师弟有如此志气,高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可,来吧。”既然师弟一心向学,他也要尽引导的作用,少泼冷水。
郁偌大喜过望,牵着他走了。
一直飘在半空中隐身尾随的姜清赏见状,也悄悄跟了上去,准备到厨房里偷偷取点好吃的,顺便监督郁偌这个坏东西有没有趁机干坏事。
拿人家的吃食,不付钱当然不行,姜清赏想了想,拿出了一个元宝,准备到时候放在药神宫弟子买食材的篮子里,当作饭钱。
可是他忘了他本人能隐身,元宝却不能,于是整片甲板上的人都看见一块元宝飘荡在半空中,仿佛被风推着,咕噜噜直往前滚。
药神宫弟子惊恐万状“这什么妖风”
虽然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但司满梨御下甚严,没人敢擅自离开岗位轻举妄动。就在他们冷汗涔涔的时候,胡七阙路过了这一层。
“七姑娘,请帮忙截住那个元宝”弟子如蒙大赦,立刻求助。
大家都知道,胡七阙不仅是个海王,更是个能用鼓声镇压全场人的战士,区区妖风当然不在话下。
胡七阙潇洒一挥手,像拔萝卜似的,连元宝带人一把提溜起。姜清赏被迫歪斜在半空中,踉踉跄跄,双腿乱蹬,踢倒了好些人。
一名药神宫弟子的脸上出现了鞋印。
“何方道友装神弄鬼,快快现形”众人顿时看明白了,一拥而上,乱糟糟呼啦啦开始撒显形粉。
这东西是司满梨的手笔,金贵异常,幸而药神宫内部人手一份,效果也好得很,能破任何隐身之法。姜清赏被淋了满身,顿时就露出了身形“你是什么人”
姜清赏脸上的假面术没被破开,这是孤光殿法术的绝妙之处,不是任何药粉能解决的。饶是如此,他也很快被认出来并不属于药神宫,顿时遭到了一阵毫无保留的围攻。
胡七阙站在人群外头,盯着人看了半晌,忽然露出吃惊的神色,大步走过去“各位对不住,他是我的朋友,比较调皮,给你们惹麻烦了,非常抱歉。”
说着行了一礼。
先前那脸上被踩的弟子还心有不忿,不肯罢休,但旁边人立即捅了他一手肘,那意思是,这位是辞鹤君关系最好的一个师妹,你若是惹了她,辞鹤君多半要追究,若是辞鹤君打算追究,少主自然也会
你是想死吗
那弟子大骇,顿时疯狂摆手,连声说“没事没事”。
姜胡二人得以脱身,来到会客的舱室内,门一关,两脸懵逼地互相看着。
“姜少殿主”胡七阙目眦欲裂,“你不应该在这里”
姜清赏比她还恐慌“你能看破我脸上的幻术”
他还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十分稀奇,上道地给胡七阙塞了个元宝,希望得到解答。
“我当然没这个本事”,胡七阙嘿了一声,掂了掂金元宝,很满意这个分量,“姜公子,你方才紧张的时候,把衣角拧成了蝴蝶结,这是你无意识的小动作,一下子就泄露了身份。”
姜清赏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害怕地捂着胸后退“你对我观察得这么详尽,难道是别有所图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我从头到脚、连身带心是你小师兄的,不可能去当你海王后宫的一员”
听见“海王”这词,胡七阙明显脸一黑,在蓬蓬头下面活像是个黑乌贼“想知道吗那你还得再意思意思。”
姜清赏扔给她又一个金元宝,如避蛇蝎地退出三丈远“快说清楚”
“这一条呢,连同你的很多细节,都在我的素材本上”,胡七阙从须弥袋里摸出一个比脸还大的厚本子,“当然,除此之外,别人也有,譬如司先生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样的温和笑脸,但情绪变化的时候瞳色会加深。”
“再比如你的旧情人楚二小姐,常用的金箭离弦射出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声音的,但她为了壮声势,经常顺手在弓弦上这么一拨,嗡嗡作响。”
姜清赏听得将信将疑,他认识楚惜璇这么久都不知道这条,刚想反驳,就听见胡七阙继续说“还有郁师兄,他虽然修为比我们都差一截却能排行第三,主要是因为上次宗门大比的时候他忽然拉肚子,一路轮空到了末尾。”
顿了顿,胡七阙一抹嘴,感慨道“不过他的好运似乎从那一回之后就用完了,现在到处衰神附体,走路掉剑、上船忘人、吃饭摔下楼,真是惨呐”
姜清赏“”
确认了,绝对是大实话。
他将快乐建立在郁偌的倒霉之上,高兴了好一阵,忽然再度警惕起来“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天呐,难不成大家都是你海王后宫的备选人”
胡七阙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桌子“就知道情情爱爱,你能不能有点事业心”
“这些都是我的写作素材,咱们搞话本这行的,自然要力求真实,才好销路多多,财源广进”,她挤出一个面对金主的卖惨表情,“写文不易,小本生意,难,难,难”
怎一个惨字了得。
姜清赏眉梢一动,胡七阙眼看有门,继续假惺惺地长吁短叹“卜凝他爹的书铺是你们姜家的产业,倒是不用担心销售盈亏。我们自立门户的吧,就难了,现在生意不景气,也就卖了几万本,下一季的话本还不知道要如何开张呢”
“我吃不上饭无所谓,关键是小师兄和某些人的故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唉,这多遗憾啊”
姜清赏爽快地掏出了钱包。
胡七阙收了投资,心情变得很好,主动提出“老板,你混进来是想接近小师兄吗我可以帮你。”
姜清赏面色一变,看看时间,恐怕厨房那边的面都已经煮完了。不过虽然没能阻止郁偌和小星星独处,但可以去蹭饭嘛。
他愉快地做了决定“走,一起吃面去”
“是小师兄煮的面吗”胡七阙吃了一惊,“我还没尝过,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我得把大家都叫上”
说着拿出传声符,分别给卜凝、二师兄、以及她今天刚认得的一个药神宫男性朋友发了消息。
因此正午,司满梨整理完药方过来,便看见了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一大圈人。每一个人都无比热情地围在傅吹星身边,一颗红心,两眼放光。
其中有一位最过分的,不知为何眼泪汪汪,抱着惜之痛哭流涕,被他的目光锁定,忍不住浑身一抖。
司满梨面带微笑地敲了敲窗,瞳色深如子夜。,,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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