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火焰缠身的灰鲸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身上的黑雾逐渐变成了漆黑的固体, 像人的皮屑一样一块块往下掉；落在地上时，把那块地面都腐蚀出了黑色的洞。
燃烧着的灰鲸, 满目疮痍的森林。
花谣默不作声地拍了拍身旁一直在干呕的陆唯澄的背部, 将目光转向了怔怔的钟文。
这个坚毅的男人咬肌不断鼓动，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情绪一般。
三人之中, 没有人说话，直到那整头灰鲸都被火焰吞噬。
鼻尖的腐臭味很久才消散, 视线所及之处, 天空上下一白。
天已经亮了。
但这跟先前的天朗日清不同, 如今的天空灰蒙蒙的, 像是人泫然欲泣的眼睛。
许多东西，在过去短短几个小时内，都被埋葬在了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叶知眠已经消失在了门廊处。
又过了一会儿，花谣先开口，语气沉重“我们, 还是先回赌场吧。”
陆唯澄最先响应她的话，“好。”
只是声音萎靡不振, 一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模样。
这时, 钟文突然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条带铁片的项链, 他转身, 望向花谣, “能帮我一个忙吗”
“下个世界, 我要何方振死。”
钟文双眼发出迫人的光芒，紧攥着手里的项链递给了花谣。
「a国大兵狗牌002小队b级
物品描述战争期间，能有效辨认士兵身份的识别牌。
物品功能存放于储物空间内时，即时发挥功效；同一小队进入相同副本，成员间不可相互攻击。」
看到这个狗牌的一刹那，花谣心有感应地望向了陆唯澄。
她立刻就想到了，陆唯澄当初使用过的小手段将威尼斯契约篡改成了同伴契约。
不过这次面对钟文拿出的奇物，她的伪装拟态技能并没有发出提示，想来钟文应该没有对这件奇物做过手脚。
陆唯澄也凑上前来看这个狗牌，看到功能的时候脸色尴尬地一滞。
没等花谣出声，他先抬头问道“钟文大哥，这个东西是不是还有个小队长牌啊”
“小队长牌”钟文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某个使用者的权力特别大，比如能操纵其他使用者的私人物品，能攻击其他使用者却没办法被攻击之类的。”陆唯澄说。
钟文你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详细就好像曾经经历过这种事一样
但紧接着，钟文就断然否定了这件事，“不存在。我一共有四个a国大兵狗牌，每个都是相同的。”
“我手里有一个，”说着，他又拿出一个相同的狗牌，“然后，从楚天青手里收回后的狗牌给了花谣你”
他察觉到花谣跟陆唯澄一起行动的默契，认定他们是在起源世界中合作的队友；而且看这两人相处时的状态，钟文明白花谣是更占主导地位的一方。
所以，他将狗牌递给了花谣，而不是陆唯澄。
“剩下的，在我表姐跟何方振手里。”钟文低声道。
他表情有些僵硬，悲伤跟恨意在眼底交织。
“既然这个东西能强制人进入相同副本，那么也许为了避开你，何方振会把这个东西扔掉。”花谣若有所思。
钟文无疑是战斗力极高的一人。
何方振做出这样的行为，必定会料到他将招致钟文的恨意；而且他在逃跑后，已经相当于跟众人决裂，断不可能再将这个狗牌放在身上。
“之前我们曾进入过一个巫蛊盛行的世界，那时候，我、表姐跟何方振受到了巫术影响，接下来三个世界会一直捆绑在一起。”
钟文继续解释道“下个世界，正好是我们的第三个世界。”
听到他的话，花谣沉默不语。
钟文又开口道“你的火焰，会成为很大的助力。”
见花谣一直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是在思索报酬问题，于是又诚恳地补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我能做的话，一定会做到。”
“不，”花谣摇了摇头，把手里的a国大兵狗牌收了起来，“不需要报酬。我只是在思索，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钟文的战斗力她信得过，但很多时候，一个缜密的计划比战斗力更有用。
“你不需要报酬”钟文脸上微微露出动容之色。
花谣点头，“谢谢你送我们的森鲸骨架。”
钟文强悍的实力、不错的人品，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展露无疑。哪怕没有何方振的事情，能够跟他结伴，也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之前跟楚天青对峙时，花谣对脑海中闪回的那个陌生场景十分在意。
阿姨在跟她告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印象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件事似乎跟起源世界有着不小的关联。
也许，跟楚天青关系匪浅的何方振会了解什么。
在听到花谣答应钟文的请求后，陆唯澄立刻走上前跟钟文勾肩搭背，笑眯眯道“钟文大哥，接下来我们就是队友了。”
两人身高相仿，都接近一米九。但紧接着，他们都将目光齐齐转向了花谣，等待她做决定。
“陆唯澄，你筹码赢了多少”花谣问道。
“2136个，刚好够我们两人的，”陆唯澄指了指他自己跟花谣，然后挠挠头，“那，钟文大哥怎么办”
钟文叹了一口气，“我身上没有筹码，骨架的确是由我保管的，但筹码都在表姐身上。”
柳也已经死亡，那些筹码已经不可能再拿回来了。
花谣沉思片刻，对陆唯澄说，“我们三个先去交森鲸骨架的任务，然后，你把1000个筹码给钟文。”
一旦这样做，花谣便无法分得她的1000枚任务所需筹码。
听到她的话，钟文连连摆手，“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我身上还有额外的一具森鲸骨架，也许能换一些筹码。”
这时，钟文身旁的陆唯澄由于花谣的话语，露出了一副不赞同的神色。
他勾在钟文肩膀上的手悄悄放了下来。
在陆唯澄心中，就算钟文战斗力再强，十个钟文也比不上一个花谣。
“我有办法拿到筹码。”
花谣静静地说。
“那如果这样做，等我们两个上交完骨架后，加上筹码已经满足了任务条件，已经可以直接回去现实世界，但你”
钟文颇有些担忧地望向花谣。
像花谣这样好看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呆在起源赌场在钟文眼里，这件事对她来说极度危险。
“我们必须得等集齐3000枚筹码后，再一起回去。”
他坚定地说，重重地强调了“必须”两个字。
看着钟文刚毅的面容，花谣笑了笑，“谢谢。”
“但是这样做，变数会很大。因为就算我现在拿到1000枚筹码，也无法回去。”
说着，她把自己和叶知眠的赌约跟钟文谈了谈。
听完花谣的话，钟文苦笑着耸耸肩，“原来是这样。”
叶知眠剿灭那头灰鲸的震撼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人用那种灭世般的火龙，轻而易举地消灭了那头犹如死神般的鲸鱼；甚至钟文都说不清楚，究竟是叶知眠更可怕一些，还是灰鲸更可怕一些。
尽管钟文不愿意承认，但叶知眠的确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也因此，看到花谣提及叶知眠时不似作伪的沉静面孔，钟文不禁在心中暗暗说了声佩服。
听到花谣的话，陆唯澄这才想起，她之前的确曾说过跟叶知眠的赌局。
可他没想到，那个赌约，竟然真的会在两人副本结束的终点线前临门插一脚，这让陆唯澄的心情瞬间变得十分糟糕。
但他面上不显，走在花谣身边对她眨眨眼，笑眼里都是信任跟阳光。
陆唯澄悄悄附耳对花谣说了一句，“小花姐，加油”
接下来，三人来到赌场前台，分别上交了一具森鲸骨架。
陆唯澄跟钟文在完成了任务后，身形逐渐在赌场内隐去。
只身一人站在前台的花谣，环顾四周，发现此时大厅内已经没有了多少玩家。
不知道其他玩家，有多少人完成了任务
她向大厅深处走去，蓦地看到自二层悬下的光屏上出现了两行文字
「当前获得1000枚筹码的玩家数目7。」
「当前上交森鲸骨架的玩家数目36。」
右上角的时间是8:15。
花谣暗自想没想到陆唯澄的运气，真的能称得上是百里挑一。
回去之后，得让他亲自给工作室剪剪彩。
这样一看，就算获得足够筹码的玩家同时也上交了森鲸骨架，完成任务的人数也不过7人，还要算上陆唯澄和钟文。
可是，仅第一天她在赌场粗略估计的玩家，就至少有百数人。
不知不觉间，花谣已经走到了大厅深处。如今，几乎每个赌桌上都坐满了人，而且真实的玩家远远超过了纸牌人玩家。
发牌开牌、筹码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时有人发出或兴奋或懊恼的惊呼声。
这样的赌场氛围，不由得让花谣也有些热血沸腾。
想到即将要跟叶知眠进行的赌局，她忍不住攥紧双手。
这次，一定要赢。
她会回去的。
花谣在这里静静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有几个路过的纸牌人看到她向“禁区”走去，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
阶梯、吊灯、长廊。
她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顶层的房间。
这次跟先前不同，门开着。室内依旧窗帘紧闭，所幸落地灯的灯光还算明亮，花谣看到叶知眠站在空空的书架前。
他好像对这个没有书的书架情有独钟。
还没等花谣出声，叶知眠先转过了头，他问“有没有受伤”
受伤
花谣眨眨眼，而后才明白他说的是刚刚遇到灰鲸时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摇头，跟着叶知眠的步伐来到了房间一侧的赌桌。
花谣看到赌桌上中央已经整齐地码好了六个骰子，两侧各放有一个不透明的银色骰盅。
“很可惜，森鲸们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他将骰子分成两摞，“花谣，你是不是还没有拿到森鲸骨架”
叶知眠语气如常，但嘴角轻轻翘起。
“已经拿到了。”花谣说。
随即，她看到叶知眠分骰子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停滞，但马上又若无其事地恢复了流畅。
“是这样啊。恭喜。”
花谣确信，她从叶知眠的声音中听出了失望。
叶知眠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想让她任务失败然后留在这里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解，而后又迅速恢复如初。
“那头灰色的鲸鱼，不会把所有森鲸都吞噬了吧，”花谣若无其事地问他，“骨架的任务，难道还是一定要玩家们完成吗”
“当然，”叶知眠分好了骰子，抬眸望向她，“因为这是这里的规则。”
灯光下，他蓝宝石般的眼眸像是拥有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的魔力。
“森鲸不会消失，因为他们的灵魂会永存于此。”
叶知眠说着，露出了一个近似嘲弄的微笑。
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
“灵魂”听到这个词，花谣蹙了蹙眉。
灵魂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先前花谣并不相信；但来到了起源世界后，各种奇妙的事情让她不由得不慎重起来万事万物皆有可能。
“是啊。”叶知眠笑意更盛。
“灵魂会永远被禁锢在这里，像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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