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花谣”
耳边传来陆唯澄的惊呼, 花谣眼前像是被一层薄薄的水膜覆盖,难以睁开双眼。
她抬起颇有些酸软的手臂, 使劲揉了揉眼皮, 这才渐渐睁开双眼。
视野由模糊逐渐变清晰,花谣看到陆唯澄给她倒了杯水, 放在头顶的茶几上。
等等,头顶
花谣勉力向侧方滚了一圈, 而后支撑起身体,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地板上。
“陆唯澄, 你回来多久了”她问道, 摇摇晃晃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大概几分钟,”陆唯澄啧啧感叹道,“原来人从起源世界回来,是会突然出现的。”
“我一开始睁眼没看到你,心里一直在打鼓,以为你没能赢过那个叶知眠, ”陆唯澄走到厨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幸好, 你还是回来了。”
花谣起身坐到沙发上, 思绪万千地端起了水杯。
“是啊, 幸好。”
这时, 她看到自己左手依然戴着那双灰色的手套, 不禁“咦”了一声。
陆唯澄闻声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花谣,“怎么了”
花谣把自己的手套展示给他看,“除了之前那个黑框眼镜外,这只手套是第二个能在现实中使用的奇物。”
这样说着,她手一翻,自手套上方窜起一道火焰。
看到这丛曾经烧光楚天青的火苗,陆唯澄惊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还真能在这里用”
花谣也同样心中惊奇,两人又实验了一会儿,确定这丛火焰跟起源世界似乎不太一样,只是普通的火焰。
同样,手套自带的风刃只是一股普通的微风,亡灵召唤术召唤出的只有一小缕烟雾。
看来,那些堪称奇迹的魔法,在现实世界中都受到了限制。
新奇感过后,花谣跟陆唯澄都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精神上的疲倦感。
这栋别墅有三层,仅卧室就有五间;两人在二层分别挑了一个卧室后,就道了别,开始恢复心力的补眠。
花谣没有带睡衣,最终决定和衣而睡。
在阖上眼睛的前一刻,她视线扫过窗户,莫名其妙地感觉有个花里胡哨的小东西一闪而过。
怎么这么像纸牌人
花谣心里一惊,连忙下床去窗边查看窗外一片寂静,天空中星斗漫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动静。
是错觉。
没错,一定是因为纸牌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才会不小心眼花。
花谣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声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而后便安心地倒在床上,很快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是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的。
门外,陆唯澄把门当成了鼓面,敲得又响又有节奏,“花谣,糟糕了,快点起床来危机公关”
危机公关
花谣的身体在半梦半醒间飞快下了床,她拿上了床头的手机,打开门,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却显得格外居家跟日常;脸颊因为充足的睡眠泛起了淡淡的绯红,黑白分明的眸子还蒙着些许莹莹的水雾。
看到花谣的这副模样,陆唯澄瞬间就联想到了刚刚看到的媒体小作文。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敢直视花谣,指了指她手上的手机,“都、都发给你了。”
语气一下子弱起来,再无先前拍门时的气势。
花谣皱着眉打开手机上的社交软件,只见日常最多十条未读的微信,此刻竟然有99 的未读信息。
发消息最多的是许如珍,花谣打开聊天框,看到她发了一长串“什么情况”。
最近的一条是,“小花姐,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在跟陆唯澄谈恋爱。”
“虽然我觉得他突然加入我们工作室这件事,的确很诡异啦但是,那个人可是陆唯澄国民初恋少年陆唯澄你会被粉丝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谈恋爱,跟陆唯澄
花谣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连忙又打开陆唯澄最近转发过来的一条微博。
只见这条附带图片跟视频的微博,已经有了十几万的转发量。
一片骂声。
花谣打开那个连座机清晰度都不如的视频,发现视频正好录下了她跟陆唯澄一前一后走进这栋别墅的片段。
花谣
为了避嫌,她已经找了这样一间位于偏远郊区、甚至还有闹鬼传闻的偏僻别墅,跟房主沟通时也用了虚假姓名。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这时,花谣注意到视频里,陆唯澄并没有戴黑框眼镜。
她抬头问陆唯澄,“眼镜呢你放哪里了”
陆唯澄搔了搔脑袋,“现在没在我身上,进门之后,我就直接放到了玄关那儿。”
“你是不是在车上就摘了眼镜”花谣无奈地问道。
听到花谣这样问,陆唯澄沉默片刻,而后变了脸色,“是司机那个司机大叔,看起来挺朴素的,也没问我是谁啊。”
但随即,陆唯澄就明白了自己的疏忽之处,他微微低头,“对不起,花谣。”
当时只一心想着进入起源世界的事情,所以他在上车后就放松了戒心。
“不,我也有错,”花谣安慰他,然后走下楼去玄关收起黑框眼镜,“我当时也没有注意到你摘眼镜,作为你的老板,我应该提醒你的。”
陆唯澄跟在她身后,期期艾艾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只见花谣奋力敲打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只能先把热搜用其他什么东西压一下,然后赶紧想一个辟谣文案。”
“井瑞之前是中文系的,虽然中途因为追梦演艺圈退了学,但应该能勉强应付一下这种场面。”
花谣叹了一口气,人手不足,在这种危机关头就显得格外捉襟见肘。
“要是承认呢”陆唯澄突然开口。
承认
这个在花谣认知范围之外的词,让她骤然停了自己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满脸怀疑地“哈”了一声。
“不想吃明星这碗饭就早说,我给你去赌场安排一下工作。”
凭陆唯澄的手气,说不定每天靠赌局就能月入千万。
听到花谣的话,陆唯澄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瞎说的,你来安排就好。”
说完后,他耳廓悄悄染上一层薄红。
陆唯澄走到沙发前坐下,手脚跟坐姿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规矩,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到花谣长舒一口气,“成了。”
“怎么样”陆唯澄连忙问。
“道歉文案发你手机上了,你看一眼,”花谣双臂支撑在陆唯澄对面的沙发背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机,“大清早的,真是折腾人。”
陆唯澄连忙登上微博,准备将花谣发过来的辟谣文案发上去。
然而,在发送的前一刻,陆唯澄突然发现,花谣对这件事的解释是他是为了拍戏
文案中说,陆唯澄这段时间秘密接了一部盗墓题材的冒险电影,为了给粉丝们惊喜,所以一直没有官宣;如今经纪人花谣陪他前往这栋闹鬼别墅,是为了壮胆,因为十天之后他就要进剧组了。
十天之后
陆唯澄目瞪口呆。
十天后,也就是12月底,离春节就不远了,怎么会有剧组在这种时候开机
似乎是看懂了陆唯澄脸上的疑惑,花谣解释道“时间短,符合条件的工作太少,我只能给你接个先前男主角鸽了的电影。”
“那部电影五年前就说要拍了,但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拍不了;自己本身就是闹鬼题材,结果全剧组也像闹了鬼似的,选的男主角一直出问题,不是出车祸进医院这种身体上的问题,就是出轨劈腿这种舆论上的问题。”
花谣继续说“那导演据说在家抠脚两三年了,听说你要来拍,立刻把剧组重新组了起来,给我许诺这次目标是金孔雀奖,当然,听上去有点异想天开。”
金孔雀奖,电影人心中国内影业的最高奖项。
岂止是异想天开,简直就是癞想吃天鹅肉。
听到她的话,陆唯澄眉心狂跳,“这、这种电影”
花谣点头,“这种时候就别挑了。换个角度想想,也挺好的,这电影男主角似乎是个猎户,你还能顺便练练箭术。”
“你赶紧把脑子里的弓道抛掉,正儿八经学点射箭。”她评价道。
陆唯澄心里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微博发了出去。
但没想到,这次辟谣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几乎在一小时内,就没人再讨论他跟花谣的“疑似恋爱”绯闻。
因为现在,陆唯澄的所有粉丝都跑到了导演微博下面骂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品种的野鸡,配的上我们家小陆吗
陆唯澄接烂片的话题瞬间冲上微博热搜,连带着那名导演这几年心酸的抠脚史,一起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娱乐话题。
花谣让陆唯澄戴上黑框眼镜先走下山,而后过了一个小时,她联系完房主退房后,自己才离开。
又订了从z城到c城的机票,从早上折腾到了半夜,花谣才回到了自己的家。
寂静的街道上,两侧路灯组成了两排平行的锥形橙黄光带,不断向前延伸。
花谣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脑海中思考着接下来的工作行程。
这时,她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
花谣抬头朝声源的方向望去,在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一个身形颀长、身穿黑风衣的男人。
在他的四周,环绕着一打纸牌人。
一时之间,花谣疑心自己是否究竟还身处起源世界;她使劲揉了揉双眼,终于确认那粗笔描绘的纸牌人跟它们环绕着的叶知眠,不是她的幻觉。
花谣
这么一想,昨晚在别墅窗外看到的纸牌人,可能也不是错觉。
为什么会这样
这里明明是她最熟悉的现实世界,为什么还会出现起源世界的东西
冷风中,叶知眠的黑风衣看起来极为单薄,可他并没有一丝异样的表现,在看到花谣的那一刻,露出了微笑。
他似乎以为花谣会跟他打招呼。
但没想到,花谣只是低下头,快步经过了叶知眠,像是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花谣”
身后传来叶知眠的声音,花谣充耳不闻,走进了住宅楼。
这时,她感觉到有东西在扯着她的裤脚,花谣低头一看,是几张纸牌人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的小腿。
如果换成什么小猫小狗,那场景当然非常惹人怜爱。
但是,这时候紧抱着花谣裤脚的,是一片片薄薄的、看上去就跟常人认知跟审美极不相符的纸牌小人。
在起源世界中遇到它们,花谣还可以安慰自己,那些纸牌是起源世界的特产;但在正常的现实世界碰到它们,她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大晚上的,为什么要给她上演这么一出让人心惊肉跳的戏码
在现实中,她只想过自己的正常生活。
“叶知眠,让它们放手。”花谣叹了一口气,对着叶知眠喊。
可是,脚边的纸牌人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叶知眠也没有回答她。
虽然这些纸牌人对花谣的行动不会有什么阻碍,但一想到会把这种东西带到自己的家中,花谣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蹲下身,把纸牌人一个个往外拎,结果刚扔出去几十公分,被丢出去的纸牌人就又轻飘飘地附了上来。
花谣请问我是磁铁吗
与此同时,花谣听到身后叶知眠有如叹息般的声音,“花谣”
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离她有着一段距离,就像是被某种透明的空气罩隔绝了一般。
拜托,她只是想回个家啊
脑海思索片刻,花谣左手一翻,手上生出了火焰。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拎起一个纸牌人,伸手就佯装把火焰往它身上按。
那纸牌人一副对花谣手中的火极害怕的模样,不住往身后缩,求助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叶知眠。
“你这样做,会杀了我。”
这时,花谣听到身后的叶知眠静静地说,可怕的话语配上他平淡的语气,颇有种荒诞的戏剧性。
“杀了你”她挑了挑眉,放下纸牌人,转身望向叶知眠。
叶知眠站在她身后,蓝眸晦暗难明。
“我只是想见你。”他低声说。
付出许多代价后,叶知眠将自己被起源世界禁锢的灵魂,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转移到了花谣的现实之中以他送给花谣的手套为媒介。
现在,禁锢他的载体已经不是赌场,而是花谣。
花谣发动的那个意外对他生了效的技能,让叶知眠模糊又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情。
她是特别的。
从最开始遇到她时的奇妙既视感,到后来对她面临困境时依然不认输的感兴趣,再到最后确认她的特殊与独一无二。
叶知眠明白他绝不能放任花谣离开。
但是他不能阻止她,于是,他选择了跟随。
而来到这样一个不属于叶知眠的世界后,现实世界的规则竟然使他无法近身花谣一米之内,根本无法触碰到她。
可是,最初他进入这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接近花谣。
最终,叶知眠只能想办法钻个规则的空子,通过寄托着他一小部分灵魂与意识的纸牌人靠近花谣。
叶知眠没有想到,花谣对此竟然一点都不买账。
看起来,他高估了他在花谣心中的地位。
叶知眠还以为,花谣会像他在意她一样,同样挂念着他。
从五脏肺腑泛起的苦意在舌尖晕染,叶知眠强行让自己压下了心头层叠的隐痛,牵起毫无温度的嘴角。
“如果想杀了我,你就烧掉那张纸牌。”
他耍了些小心思这句危言耸听的话语背后,是只有部分真实的谎言。
如果花谣真的烧掉了某一张纸牌人,被毁坏一部分灵魂的叶知眠,会很不好受,但还不至于死亡。
哪怕失去一部分灵魂,他仍能够活下来。
起源世界束缚了叶知眠,却也馈赠了他许多。
听到他的话,花谣叹了口气,“算了,让这群纸牌人松开。”
她手上依然跳跃着火焰。
对面的叶知眠沉默了片刻,而后这群纸牌人就乖乖地松开了她的裤脚。
她长舒一口气,抬眸静静地望着叶知眠。
“我不可能杀你,但我也完全不想见你。”
“尤其是在,我的现实世界里。”
花谣淡淡地扔下一句话,而后便转身走进大楼,
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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