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公正在宫宴上和公子嘉斗智斗勇, 但他的和稀泥技能被公子嘉打得节节败退。
公子嘉身为鲁公最得意的接班人, 可不是悼公这吉祥物对付得了的。
他正将话题转向“朝贡”、“称臣”, 下一刻就要制定丧权辱国条约了。
悼公借着喝水的契机, 抓着身边宦官的衣襟用力晃“太子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他要当场驾崩了
卫国的祖宗基业啊不能在他手里毁了
储君位置空空如也, 桌上什么都没动过, 宦官哭丧着脸“奴已派三批人去太子宫催了, 可不知道为何, 全耽搁了呀”
然而,牛老太医的悲鸣很快传进大殿。
殿中热热闹闹吃饭的群臣一下全安静下来什么一向洁身自好的太子在宫里藏了女人
悼公腾地一下站起来,声如洪钟“这小子终于学会想女人了”
这口气, 要多惊喜有多惊喜。
成功打断了公子嘉对于条约的吟唱。
李丞相觉得国君好丢脸,刚想站起来为其挽尊,悼公转头对公子嘉说“国中有喜,请公子嘉在这里稍候片刻寡人去看看就来。”
公子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早听说悼公不靠谱,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邻国使臣还在,他居然要跑去看太子的新媳妇
还有传闻中精明悍戾的卫太子, 居然在这种场合乱搞
公子嘉大开眼界, 啧啧称奇,暗暗高兴。
所以,他表现得格外大方“储君有喜,当然是好事, 卫公请便。”
悼公吩咐左右近臣把公子嘉陪好, 带着身边宦官“快快”走了。
公子嘉一愣, 哈哈大笑“卫公真是性情中人。”
他恨不得悼公更荒唐一点,他越荒唐这个国家烂得越快,迟早是鲁国囊中之物
四下附和“是是是是。”毕竟悼公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公子嘉畅快地喝了两爵酒,倍感无聊“卫国宫宴只有丝竹听弦么美人呢歌舞呢”
他虽然能干,也是真的好美色不,应该说整个鲁国公室都好美色,列国中郑卫之女漂亮是出了名的,公子嘉对此很感兴趣。
“丞相”负责歌舞的舞乐司上前询问李丞相的意见。
李丞相心好累,脸像锅底一样黑“给他上”
“诺。”舞乐司退下去,不久后,安排好的歌舞节目一个个表演起来。
“快”悼公被左右宦官架着,跑得像火烧屁股一样。
很快到了巍峨的太子宫,他正了正衣冠,上前去推门
殿中,慕容野一身玄色冕服站在隔断外,金冠束发,仪容整齐,看着像马上要去赴宴。
悼公怒火中烧“你在这耽搁什么”
知不知道再晚来一点,你爹要死了
隔断内,牛老太医在给李时月的脸上药,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像小蝴蝶一样,茫然地看向太子。
慕容野将二人挡住“是儿臣耽搁了,马上就去。”
“哼”悼公哼唧了一声“若非寡人机灵,一下听懂了你的暗语,借机溜出来,那公子嘉都要将寡人抵在墙上了”
暗语什么暗语
慕容野脸上有一丝崩裂,只想赶紧把悼公送走“儿臣陪君父去会会他。”
“好,你不知道,这公子嘉贼得很,你身为寡人的太子可不能吃亏了”悼公一点都没防备,被慕容野赶着往外走。
牛老太医一下站起来“”
悼公听见动静回头“你宫里有人”
“没有”慕容野断然否认。
“姑娘”牛老太医握着时月的手腕,瞪大一双牛眼。
“不对,牛老太医”慕容家的耳朵好是祖传的,悼公挤开儿子,往里面走“卿家既然在,为何不出来见君”
慕容野狠狠闭眼,跟着往里走。
时月弱小、可怜、无助地坐在太子的床上,让牛老太医掰着她手腕号脉。
恕她直言,牛老太医一副三观崩裂的样子,难道号出了什么奇怪的事
国医这么神奇的吗嘤嘤。
悼公“”
牛老太医没有发现悼公的到来,他从医箱里取出一颗银香囊,里面有一个黑不溜秋的药丸,散发着难闻的甜腻味。
他给时月闻,时月避如蛇蝎,这药味又甜又腻,活像什么廉价的糖果。
她一个没忍住,趴在床边大呕特呕起来
仿佛找到了早上银杏给她系腰封时,那种同款的恶心感。
牛老太医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恭喜姑娘啊,你有身孕了”
时月捂着胸口“啊”
慕容野缓缓望过去。
悼公“”
“什么”悼公惊讶,转向慕容野“你真的在宫里藏姑娘了不是救寡人的脱身之计”
“我”慕容野想说他没有藏,但这场面已经这般姹紫嫣红,真相是什么,好像不重要了。
他撇下悼公,大步走到床边,牛老太医正在殷切嘱咐时月保胎的注意事项。
时月满脸茫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怀孕她
孩子是谁的
时月不仅这么想了,还这般脱口问了“孩子是谁的”
牛老太医“啊”他怎么知道是谁的
牛老太医转向太子“不是殿下的吗”
慕容野的表情像开了五颜六色的染坊一样。
“怎么可能是殿下的”时月理所当然地否认。
是他的,也得有那个怀孕的契机吧总不能是梦里神那个交吧
她也没梦见过慕容野啊
“不是殿下的”牛老太医惊呼。
“不是太子的”悼公惊呼“那是谁的”
慕容野想问的话被两人堵了回去,他低头,看见李时月一脸坦然,又信誓旦旦。
时月拉着牛老太医,小声问“您有没有号错脉啊”
“怎么可能脉滑如走珠,加上你闻到果子呕吐不已,就是怀孕了呀”牛老太医十分笃定。
他也小声问“到底是不是太子的”
“怎么可能”时月二次否认,更小声地问太医“那您号不号得出来,或许是「感天而生」呢”
牛老太医一脸正色“「圣人无父,感天而生」那是传说,阴阳交合,有孕成胎才是正道”
他超级小声地问∶“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呀”
这可为难时月了,她死活想不到,到底是哪一夜出了问题
两人像仓鼠一样嘀嘀咕咕,慕容野的脸色越来越差。
悼公捣了下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宫门又被推开,宫人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王后到”
卫公不成材,但娶的王后是周天子的远房亲戚轩辕氏,娘家后台特别硬。
轩辕王后被宫人扶进来,悼公下意识避在儿子身后,怂得不行。
王后乌鸦鸦的发髻梳得特别高,上面插着十几根金簪,远远望去,活像金光灿灿的柱子。
她的凤目一挑,声音威严“太子,这宫中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野连反抗的心也没有了。
轩辕王后一眼就看到了时月,疑惑“李二姑娘怎么在这丞相夫人方才还在找你。”
“谁”悼公转头。
濮阳城小,世家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很复杂,悼公和轩辕王后当然知道李时月是宁君世子的未婚妻。
问题是,宁君世子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在太子床上
牛老太医脑子转得飞快“宁君世子的啊”
“不是”时月毛都要炸起来了
这群人到底靠不靠谱啊她怎么觉得自己没有怀孕呢
这老先生肯定是江湖骗子吧
轩辕王后嗅觉敏锐“什么宁君世子的”
慕容野拦住王后探究的脚步,又加上牛老太医和悼公,三个人一齐被他送出了门
“给我一刻钟解决。”他的声音像立马要爆发什么,猛地摔上了门
三个老人在太子宫外面面相觑。
轩辕王后凤目一瞪“牛老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月被慕容野摔门的声音吓得一缩
慕容野仪态全无,逼问她“什么孩子”
时月茫然,她哪知道什么孩子
早上进宫前还是美丽少女,到了晚间变成了美丽少妇
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不知道爹是谁的球,她才崩溃好吗
慕容野抓起她的手,按在纤细手腕上,号脉“”
他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怒,最后压着怒火问“已经一个月了,你自己不知道”
并且胎象不稳,大抵是刚才摔了那一跤。
他转身去门外,快速说了十几味药,让牛老太医的药童去抓了煎来。
时月怎么可能知道
哆哆嗦嗦问“我真的有了”
她迷茫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慕容野的怒火,按日子往回推,就是负夏的那一晚
这孟浪的女人压着他,亲热了整整一夜。
慕容野不知说什么才好,怪自己身体太好怪初夜就一发入魂那她李时月这些日子的冷漠和不认识,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月瑟瑟发抖,不明白太子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可怕
二人对信息的不对称,彻底引发了奇怪的误会。
时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孕,慕容野则认为李时月想甩了他,妒火加怒火双倍燃烧。
烧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若真有了身孕,你当如何”慕容野从门边走回来,一步一步,像在靠近不听话的猎物。
时月下意识摸摸肚子,破案的思路小车已经往「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迷x」上开了。
“这孩子不能留。”时月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
她不能抚养一个迷x犯的孩子
更何况,凭什么啊那人一时爽了,来毁她的一辈子
慕容野的表情一下就狰狞了“你再说一遍”
悼公和轩辕王后已经从牛老太医的口中,知道了儿子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
牛老太医怜悯地说“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悼公张嘴“这小子居然打女人”
轩辕王后咬牙“本宫非打死他不可”
牛老太医掬一把同情泪“脚腕扭了。”
悼公回想儿子的身材“他手劲还挺大”
“唉。”牛老太医叹气。
轩辕王后问“这姑娘怀孕是怎么回事”
“对对她的孩子是不是太子的”悼公跟着问。
三个老年人聚堆在太子宫门外嘀嘀咕咕,牛老太医捏着胡子说“臣只号出来,李姑娘的身孕约莫一个月左右。”
“是不是殿下的,不好说。”
其实牛老太医觉得,这孩子必定不是太子的,因为慕容野此前从未对女孩子感兴趣过,倒是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投身在建设家国上,前些年悼公夫妻为他终身大事就愁了挺久。
“一个月”悼公迷糊“一个月前太子在哪”
轩辕王后没好气地说“在负夏”
“对对”悼公一下就想起来了,随即摸着下巴“他在负夏,这姑娘在濮阳,这孩子难道不是咱们太子的”
牛老太医犹犹豫豫。
轩辕王后的脸色变幻莫测。
悼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了,这个姑娘好像是成儿的未婚妻吧”
嘀咕“这小子居然还喜欢人妻”
牛老太医闭上眼,子曾经曰过,君子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轩辕王后受不了了他诋毁儿子,低喝道“他们没成婚呢”
不论成没成婚,李时月都是慕容成的未婚妻,太子身为慕容成的堂兄,应该和未来堂弟媳妇避嫌才是。
那么问题来了,李时月为什么会在太子宫
守门的赤金不约而同被三个老年人盯上,他咽了一口唾沫,决定坦白从宽“李姑娘是殿下抱回来的。”
“抱回来的”不靠谱的悼公比划了一下抱的姿势。
赤金郑重地点头。
三人都是看着慕容野长大的,尤其是牛老太医,一脸悲愤“臣万万没想到,殿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把没过门的堂弟媳妇抱回自己宫里,人家小姑娘怀着孕被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还弄得浑身都是伤
禽兽啊禽兽
悼公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寡人理解你,寡人也没想过太子居然能出息成这样的表情。
轩辕王后却不信太子会做出这种事,她上前拍宫门,柔声道“野儿”
然后,里面就传来慕容野的怒吼“你再说一遍”
时月差点被吓哭,王后的拍门像天降甘霖,将她从慕容野的滔天怒火里拯救出来。
慕容野脸色很差“便全交给母后办吧”
既然她做母亲的都能这样狠心,二人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
那他也没道理执着不放
想凭这个肚子嫁给慕容成也可以,他不在乎
轩辕王后莫名其妙受了大任,她挪进屋,轻声问时月“孩子,你想要什么”
时月在陌生的环境里呆太久了,面前都是陌生的人,身上很痛,还被慕容野吼了半天,她觉得有些难过,嘟囔道“我想回家。”
轩辕王后心一软,摸摸时月的头“好,本宫让人去请你母亲过来。”
慕容野想摔门离去,宫人忽然通传“宁君及世子求见”
他这太子宫,一天之内来了三拨人,当真热闹非凡。
公子宁拄着龙头拐,拐杖敲在石板上“笃笃”作响,慕容成扶着他半边身子,面无表情。
公子宁苍老的声音传来“为父听说,那孩子有身子了”
慕容成的表情裂开了,赶紧澄清“不是儿子的”
“为父知道不是你的。”公子宁偏头看他“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的”
慕容成抬头,眼里有一瞬间的错愕。
高大的太子宫近在咫尺,公子宁收回眼神,步伐矫健“李定邦奉召,在暗中招兵买马,组建军队。”
“太子对公族掌握兵权多有不满,你的位置迟早会被替掉。”公子宁的声音很快散在风里。
父子二人步上最高一阶,赤金迎上来行礼“拜见宁君。”
“劳烦通禀。”悼公在的场合,公子宁总是礼数周全。
很快,就有了五人齐聚一堂的场面。
悼公和轩辕王后坐在主座,太子在右下,公子宁在左下,慕容成比公子宁押后一座。
慕容野气还没消,挺拔的脊背绷得像一张弓,双手撑膝,眼神定格在斜对面的慕容成脸上。
公子宁与悼公夫妻寒暄,没多久就把话题转到时月身上,他的拐杖一捅“逆子,还不跪下”
慕容成迫于无奈,起身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悼公不解“成儿犯什么错了”
公子宁的眼神飘过去,慕容成咬牙切齿“李时月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恨啊。
慕容成恨得牙都酸了。
同时心里生出一丝丝懊悔,他早该知道李时月这种女人就是疯狗,居然为了嫁给他使出这种下贱的手段
他更恨父亲公子宁对李家的青眼,还恨他对自己的漠视。
慕容成完全相信,若有婚约的是驳弟,公子宁肯定不会答应李时月这个破鞋进门
“你的”慕容野嘲讽出声。
悼公夫妻一齐朝他望去。
有好久没见他们的太子生这么大气了
慕容成敢忍下这等奇耻大辱,立地成爹,是含着一股气,认定李时月进门后怎么搓揉都随他。
被太子这么一问,他觉得更难堪了。
难堪就算了,还不得不更难堪“是,我的。”
“这”悼公看向王后。
轩辕王后不得不开口“当真”
慕容成艰难地像受刑∶“当、真。”
轩辕王后一顿,随即皱眉∶“你二人还没成婚,怎么就把人家姑娘的名节给成儿,不是伯母说你,你这行为确实不好”
慕容成像吞了苍蝇一样“是,成儿知错。”
轩辕王后边说,边看向慕容野∶“太子有话问吗”
慕容野视线放在他身上∶“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慕容成抬头,不解。
“你与她,什么时候的事”
慕容成纠结了,他刚从边关回来,上次见李时月还是宁大人从鲁国回来那次,约莫两个多月前吧。
于是他答∶“两个多月前,宁大人回朝的洗尘宴上。”
悼公舒了一口气,哦两个多月,孩子不是慕容成的,他们太子没有祸害堂弟的媳妇和孩子。
慕容野冷笑∶“她腹中孩儿远没有两个月,成弟是在睁眼说瞎话”
公子宁狠狠咳嗽了一声∶“咳”
慕容成低头∶“那就是我记错了,一个月前吧。”
“一个月前你远在东明。”慕容野不再绷紧身子,转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还是你擅离职守,千里迢迢回来忙”
一个“忙”字,悼公突然笑出声,被轩辕王后狠狠瞪了一眼,他只好拿起杯子,装作喝水掩饰。
公子宁像老牛犁地一样咳了一声∶“咳咳”
慕容成一咬牙∶“成儿原本不想说的,只想认下这孩子,只当是我的。”
轩辕王后惊讶∶“成儿,你把话说清楚”
“那孩子的确不是我的。”
“但成儿心悦李姑娘已久,出了这种事她心中肯定难受,孩子是谁的成儿并不在意,只想要用余生陪她,爱她”
话一脱口,慕容成如释重负,余光看见父亲公子宁的手动了几次,像要举起拐杖打他,但忍下去了。
娶李时月,可以。
要他给野男人养儿子做梦
轩辕王后先被他一番话打动,接着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些说呢”
慕容成说谎已经麻木了∶“姑娘的名节重于一切,成儿也是不想外面流言伤害她,就当是我年少不识事,毁了她名节,让外人都责骂我吧”
“所以,还请君上赐我和李姑娘,尽快成婚”
公子宁也说∶“丞相的女儿温柔贤淑,贤惠大方,臣也喜欢这个儿媳妇,请君上赐婚。”
“这”悼公求助的眼神望向王后,又看向太子∶“太子,你觉得呢”
“一切由君父定夺。”慕容野硬邦邦地说。
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也知道他这句话出去,就等于认输了,等于把李时月母子推远了。
心尖忽然被扎了一下,慕容野低声补了一句“还是请丞相过来再议。”
悼公点头∶“也是,对了,丞相和丞相夫人怎么还没到”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有女方父母
事实上,林氏一听到消息就往太子宫赶了,李丞相则被公子嘉绊住了,公子嘉将美人左拥右抱,喝得烂醉。
“丞相李丞相去哪啊”公子嘉醉眼朦胧。
“臣有些私事要去办,您在这多喝几杯。”李绰起身要走,公子嘉拽住不让他走∶“卫公让你把我陪好,你怎么就走了不行,不能走”
李丞相急得不行,头一回对别人动了手,狠狠推开烂醉的公子嘉,整理官服,随宦人离开。
“哎我治,治你大不敬”公子嘉大着舌头喊。
就在李丞相踏出大殿的时候,场中又换了个新节目。
李燕玉身穿红色舞裙,翩翩然上来,声音又轻又柔∶“为公子献舞。”
她的身段窈窕,美丽的脸庞如梦似幻。
公子嘉注意力被拉回来,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好舞跳得好人更好”
“来人、啊,赏,赏”
李绰一进太子宫,就急得滑了一跤,紧接着,他看到跪在正中间的慕容成。
林氏到得比他早,得了王后恩典进里面陪女儿去了。
李丞相未听话,先下跪“老臣家门不幸啊”
“女儿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请君上允许,让小女堕去腹中孩儿,臣会将她送去庄子上,青灯古佛一生”
悼公一愣“卿家,这就不必了吧”
慕容野皱眉“丞相还未问是非,张口就定罪”李绰老儿平时古板就罢了,涉及儿女性命居然也这么冷血无情
李时月到底摊上了个什么破爹
慕容野在心里悄悄给他划了一笔账。
隔断内,林氏搂着女儿悄悄抹着眼泪。
牛老太医坐在一边,他的孙女正在为时月检查脉象,时月脸色有些苍白,在林氏怀里眼睛一张一合,很是疲倦。
牛姑娘很快放下手,时月又问了一遍“我真的怀上了吗”
牛姑娘点头“您已经有孕一个月了,胎象不太平稳,有些见红了。”
“不过您别担心,它很坚强,只是不要再受刺激了。”
时月心如死灰。
实际上,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突然改变的口味、呕吐,还有圆润起来的脸。
只是她没有怀孕的经验,这些反应也不剧烈,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林氏眼泪掉得更凶了,有几滴掉在时月额头上,又溅到她唇边,有点咸。
“月儿”林氏哽咽地唤了一句,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
分明刚才还在席上和夫人们说庶长女婚事,一转眼最疼爱的女儿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爹是谁
她还没出嫁啊
林氏头顶笼罩着乌云,绝望地认为,女儿这一辈子完了全完了
牛老太医见状,和孙女退步出去了,留给林氏母女说话。
林氏哭着问“孩子的爹是谁”
是谁
时月也想知道是谁啊
林氏泣声不止“一个月该不会是那一晚”她话没说完,哭声又拐了三个弯“我儿啊,你那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锦乐说过,隔日一早,大家要拔营回濮阳,李定邦发现妹妹一直没出现,就去她帐子找。
一进去看见时月躺在地上,烧得不省人事。
林氏原来以为是女儿半夜从床上摔下来冻着了,才会高烧不止。
现在想来分明是那晚遭了不幸,被人夺去身子。
林氏哭得更凶了,又碍于隔断外大人物们都在,那哭声像含在喉咙里,最后变得像发现幼崽受伤而哀嚎的母兽。
时月好困又好累,还得反过来安慰她“阿娘,你别哭了。”
“我儿以后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林氏抱紧她,懊悔万分“阿娘当时就不该让你跟锦乐去这混小子,阿娘回去一定打断他的腿赔给你”
时月觉得好笑“我要二哥腿干嘛啊”
其实时月都计划好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跟慕容成退婚
她想着,宁君府地位超然,怎么可能忍受一个有过贞洁污点的儿媳嫁进去
所以这婚一定能退掉
然后就打掉孩子,改头换面,远走高飞,重新生活。
她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不能让一个小跟头绊倒了
林氏抹着眼泪说“你看得开最好了,没事,不行阿娘送你去郑国,去你外祖家,再过几年就没人记得了回头再给你找个夫婿,人穷点没什么,对你好就行”
时月其实不想嫁,但看林氏哭得太伤心了,只好满口答应“好好好都听阿娘的,您说了算。”
牛老太医在外面听到了两方的对话,捏着胡子叹气“唉,可怜了好好一个姑娘啊。”
他觉得自己已经堪破本质了这姑娘意外有孕,宁君世子听说以后,宁愿认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也要娶心上人过门。
好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呢
牛姑娘幽幽补了一句“那殿下呢”
“他肯定是看人家姑娘年轻貌美色上心头,哼”牛老太医哼唧道。
时月和林氏商量得挺完美,但她万万没想到,慕容成居然能接下这一口天降绿帽,立地成爹
就连头发胡须都雪白了,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公子宁,都开口为儿子求娶时月。
并且两人一齐希望她尽早嫁进宁君府最好两个月内。
李丞相伏在公子宁膝上“不行啊宁君,小女实在配不上世子啊”
他羞愧得真心实意,慕容成在他身后拽“丞相别这样说,李、李姑娘很好”
公子宁握着拐杖的手气得直抖,三人像连体蜈蚣一样。
李绰还没来得及跟慕容成清算搬弄是非的账,转脸马上要成翁婿,真的超不愿意,于是偷偷拿脚踹他。
慕容成也是跟他卯上了,两人暗暗较劲。
李绰的老脸憋得红红紫紫,最后朝悼公表明立场“臣实在羞愧”
慕容野冷眼看着这群人闹,突然出声道“成弟非要娶李时月”
三人一顿,慕容成点头“请君上赐婚”
“丞相不允”慕容野又问。
李绰严声“小女不配”
“有意思。”慕容野笑,余光看见李时月被林氏扶着走出来,他转头望过去,嘴角逐渐放平,并朝下耷拉。
她若敢对慕容成有一丝情意,自己绝对不再管她。
时月被林氏扶着慢慢跪下,李绰回头,高高扬起一巴掌“逆女,丢人现眼”
“丞相”慕容野不悦地喝道。
林氏及时将时月抱住,“啪”一声,替女儿挨住了这巴掌,连带她的发髻被勾乱了几丝。
“阿娘”时月大惊,连忙问她“你没事吧”
李丞相站在一旁,怒容未消。
林氏摇摇头“没事,娘不疼。”
王后凉飕飕地说“丞相,再如何,也不能对自家夫人动手啊。”
李丞相脸色青青紫紫,一抬手“是臣无礼。”再朝老妻拱手一揖“夫人恕罪。”
林氏没理他。
时月回抱了一下林氏,忽然鼓起勇气,朝向悼公说“君上,小女谁都不嫁。”
慕容野手背的青筋一显,敲扶手的速度变快了几分,有些急躁。
“不嫁”悼公笑“成儿不介意你的事。”
时月转头看向慕容成,发现他低头还在暗中瞪她,那眼神不亚于淬着毒液的蛇。
时月指着脸“君上有所不知,小女这脸、这脚上的伤,都是拜宁君世子所赐”
悼公、轩辕王后、牛老太医三脸懵逼“”
然后三人都望向岿然不动的太子痛心地发觉,好像误会他们太子了
都说了从小看大的孩子,怎么会说变态就变态了呢
三人松了口气,慕容野则被他们盯得有些莫名其妙。
慕容成否认“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会打你”
时月看都未看他一眼“当时太子殿下也在,他可以为小女作证。”
轩辕王后彻底松了一口气,望向儿子“太子”
慕容野终于舍得拿正眼瞧李时月,嘴角略微抬起“是。”
时月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坚定地对悼公说“所以,小女不嫁。非但不嫁他,还要退了两府婚事,让他给我赔礼道歉”
李丞相掰过慕容成的肩“你还动手打人”
宁君突然开口“李姑娘三思”
年老的公子宁本来就颇具威严,声音像忽然敲响了一口大钟,震得人耳膜疼。
“你名节已毁,不成我儿这桩婚,上哪找愿意娶你的男人”
时月下意识反驳“我可以不嫁。”
“哈哈哈,笑话”公子宁大笑了三声“世间安有不嫁人的女子,违背阴阳规律,纵死,不可入族谱”
“李姑娘还是考虑清楚为好,我儿这桩婚,是你最好的选择。”
公子宁口气忍不住变得高高在上的,还瞥向李丞相“丞相以为呢”
时月当时就炸毛了,被林氏死死按在怀里,她背对着公子宁,为女儿大声反驳他“宁君这话,小妇人不能认同。”
“我儿已遭大难,再不能入不善之家宁君世子还没娶过门就敢打人,若是嫁进去,安能有命在”
“她此生就是嫁贩夫走卒、卑贱之人,小妇人也陪着她,绝不入宁君高门”
公子宁厉声∶“李丞相还好好站着,这里哪有你一介妇人说话的资格”
李丞相不得不出声∶“宁君慎言”
林氏浑身一抖,她循规蹈矩了一辈子,刚才几句反驳尊长的话,已经用掉了她所有勇气。
时月忍着身上不适,慢慢站起来∶“敢问公子宁,卫律中可有不让女子开口说话的条文规定”
慕容野往椅背一靠,慢悠悠转扳指∶“自然没有。”
轩辕王后赞同地点头。
“既没有,君上还在场,何时轮到公子宁指这个骂那个了”时月斜了他一眼。
悼公轻咳了一声,慢慢坐直。公子宁一摔袖子∶“不可理喻”
时月冲公子宁悄悄翻了个白眼,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慕容成这畜牲的爹,也是老畜牲。
悼公试图找回存在感∶“这个”
公子宁冷笑几声,语带威胁∶“君上,臣以为,这桩婚很好请君上尽快下旨,给两人赐婚。”
“今早内阁收到消息,鲁公已下令在边境演武,成儿完婚以后,得赶紧回东明。”
“否则待公子嘉回国,两国一旦开战,成儿家室未成,会分心”
他把「家室未成」和「分心」咬得格外重,不再掩饰锋芒。
卫队全掌握在公室贵族手里,以公子宁一脉的数量最多,他们驻扎东明,曾经与曹国交界。
后来曹国被灭,土地三分,便与强大的鲁国做了邻居。
时月不敢相信地转头看他,这真是卑鄙他妈给卑鄙哭丧卑鄙死了
居然拿国家边防来威胁悼公赐婚
谁知道这卑鄙的行为,居然还真管用
悼公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
慕容成脸上轻松了一分,父子两个的眼神萦绕在时月身上,仿佛两条冰冷粘腻的毒蛇爬过时月的皮肤,又对她的脸吐信子。
悼公说∶“既然如此,李姑娘不如就”从了吧
时月全身血液都冻住了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思绪全乱的时候,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一切∶“等等。”
所有人的眼神望向突然出声的太子。
慕容野站起身,太子的冕服精致又繁复,他一步步走下主座,路过李绰身边。
李丞相低头行礼。
慕容野低头问她∶“想不想嫁”
时月比太子矮了一个头,不得不仰头看他∶“嫁谁”
“他。”慕容野示意旁边的慕容成。
时月露出厌恶的神色,用力摇头∶“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慕容成脸色更臭了∶“这由不得你”
慕容野勾唇一笑∶“那就不嫁。”
时月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太子搂住腰,一下扑进了他怀里
接着,他低头吻了下来
时月∶“”
他为什么突然亲我
全场∶“”
慕容成怒目∶“殿下”
慕容野一个没忍住,报复性地咬了时月的唇。
然后转向所有人,声音低沉∶“我的儿子和女人,就无须你二人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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