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卓喘着粗气, 身下是渐渐不动了的父亲。
耳畔听到了妻子的尖叫。
卓妻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意识到丈夫做了什么。
那一刻她没有害怕,反而觉得, 机会来了
“把院门锁住,一个也不许放进来”卓妻厉声道。
“是奴婢这就去”她的婢女抖着双腿, 望风去了。
季卓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父亲的拐杖滚出去老远。
肩上多了一只手,卓妻轻声∶“夫君”
季卓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如恶鬼∶“你来干什么”
“夫君自回来就未回过咱们院子, 妾想你了。”卓妻柔柔道。
二人的对话, 一点都不像刚杀了人, 和刚目睹了凶杀。
卓妻心想, 现在季卓和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以后他只能听自己的。
一定要让季卓把那个木夫人赶出去
忽然, 身后有人狠狠推开了她,嘶哑的声音怒骂∶“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他处理了”
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居然出现在这里
卓妻忽然懂了什么∶“你和她你们两个”
“公爹是撞破你们两个偷情, 才被你们杀了的吧”卓妻大喊道。
女人啊, 前一刻她还庆幸与丈夫有了共同的秘密, 盼着以后会更加夫妻和睦。
下一刻知道季卓杀父乃是因为眼前的女人。
她瞬间就炸了
“奸夫贱人, 你这个贱人”卓妻捶打着李燕玉∶“你来找夫君干什么你们两个干了什么”
李燕玉不耐烦地将她狠狠一推∶“滚”
“啊”卓妻身怀有孕,李燕玉这狠狠一推, 令她撞到了肚子, 软软倒地。
季卓终于回过神来, 扶起妻子∶“你干什么推她”
“夫君,我肚子好痛”卓妻拽着季卓的袖子,裙下渐渐流出鲜血。
李燕玉俯视他∶“一个孩子重要,还是你的性命重要”
季肥的尸体可还躺在地上,让季康知道是季卓杀了家主,季氏可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季卓慌了∶“那怎么办”
“将季肥送回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后,嫁祸给季康”
卓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下身流了出来,生命在慢慢流逝。
她拽着丈夫,想让他请个大夫来,可是他不停地跟那个女人说话,压根不理睬她。
卓妻感觉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
“好,就按你说的办。”
季卓同意了李燕玉的提议,忽然看到脚下的妻子不动了。
“阿柔”季卓跪在妻子身边,看到了大片的血。
“血我的儿子阿柔,你醒醒啊”
这里没李燕玉什么事了,她撇了一眼三人,踩着高傲的步伐离开。
走了一段路,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一回头,居然是个不足腿高的男孩,他藏在花丛后,大大的黑眼睛盯着她。
小孩完全不懂害怕,躲在那一动不动。
李燕玉眼中一闪,冰冷的五根手指慢慢抓住了他的脖子。
渐渐收紧,小季益就像一团破布,被她悬空提起,小短腿不停地蹬。
“益儿益儿你躲到哪里去了呀,阿娘看不到你”季康的夫人班春寻了过来。
李燕玉一惊,手中的孩子猛地掉在地上
班春的声音越来越近,李燕玉看了一眼摔昏过去的小孩,只好迅速离开了这里。
半个时辰后,季家传出了季卓惊天动地的哭嚎∶“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大哥你,你居然敢毒杀父亲”
季肥的死讯传到卫国,已经是五日后了。
彼时季卓已经打败了季康,成为新一任季氏的家主。
而原本的嫡长子季康,被指杀害父亲季肥,锒铛入狱。
没多久,季康死在狱中。
季卓的人闯进他家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妻子班春,早带着孩子不知所踪了。
时月摸着肚子∶“季肥死了”
当时访卫的时候,老头身体看起来还不错啊,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居然死了。
“季肥死后,季氏势力重新洗牌,现今的家主季卓”慕容野将桌上的竹牌摆弄来,摆弄去。
“季卓的资料太少。”
时月还是不懂∶“季肥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按季卓的说法,他看见大哥季康在药里下毒,毒死了季肥。”
时月露出一个不相信的表情∶“你不是说季康最有可能接任吗,他杀季肥干嘛”
慕容野摇头,捏起那枚「季肥」的竹牌∶“真相是什么不重要,所谓「事实」,是赢的那个人书写的。”
时月缓缓点头。
季肥死了,鲁公恨不得放炮庆祝。
表面上做了一首赋,悼念兢兢业业“奉献”了三十几年的季相,扭头就送自己的女儿出嫁。
那排场大的,恨不得昭告列国∶“寡人最近心情很不错”
季肥死了,鲁越联姻,田氏则因为打仗元气大伤。
时月算了算这群对手,问∶“既然这么乱,他们应该就没空对付卫国了吧”
好不容易平了齐国和莒国的事,姜心那帮人在墨子期的强压下,最近都没出现。
马上六月了,卫国的麦子即将成熟,夏天多雨,如果不及时收割,麦子就会烂在地里。
每每这个时候,连军队也要解散一段时间,让他们回家抢收麦子。
慕容野说∶“列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打仗不能在夏收前。”
“但是夏收后”
他修长的手指挪到了地图上,「泗水」的位置。
“泗水大祭就要开始了。”
别看中原诸侯国多如牛毛,各种名字、关系五花八门,但是按现代地理位置算,他们全在河南省内打转。
泗水是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它流经的十二个诸侯国,也称为“泗上十二诸侯”。
每年夏收以后,这些诸侯国会聚在一起,祭祀泗水。
“祭祀一条河”时月不懂。
“一来,各国水脉都源自泗水,可以说这么多百姓,都是泗水河养大的。”
“二来”
慕容野顿了顿,给时月指了指周边国家∶“周围大国太多,小国如果不抱团,很容易被吃掉。”
泗水大祭更重要的意义是联合这些诸侯国,商讨新一年的抱团大计。
“那到时候,是你去吗”时月问。
夏收以后,起码也是八月的事了。
那时候时月都快生了。
慕容野将「季肥」的竹牌扔得老远∶“今年卫鲁交恶,卫国祭不祭等到时再看。”
时月摸摸肚子,看着图上泗水的位置,总觉得有些不安。
六月,卫国的麦子熟了。
田野变得金灿灿的,因为收割期只有十天左右,每家每户男女老少齐上阵,挥舞着简单的工具,将麦子收割下来。
往年,大家都是为宗主家种地、收割,积极性不高,因为哪怕晚个一两天,麦子被雨淋了,损失的也不是他们。
可今年不一样了,交完赋税以后,地里的每颗粮食都是自己的
经常能看到田间地头,青壮年们在前面收割,老人牵着孩子在后面捡麦穗,生怕掉了一星半点。
孙大刚割完一大捧麦子,直起腰,中气十足地喊∶“闺女来把麦捆起来”
“哎,俺这就来”
孙大的老娘牵着才两岁的曾孙,一边挎着柳条筐一边教∶“那个要捡,这个也要,都是白面馍馍哩”
“娘,你咋来了等妞儿捆完麦会来捡的嘛”孙大扶着老娘∶“你腿脚不好,莫要摔地上”
“摔又咋了,摔地上就是摔粮食上了,俺高兴”孙老太将麻布巾子递给儿子∶“擦擦汗。”
孙大擦擦汗∶“没想到时先生说的是真的,娘你看,这麦子长得多旺啊”
他随手割下一把麦子,拿手轻轻一捻,麦粒颗颗饱满。
这是那片压青苗的麦田,后来他勤勤恳恳洒了半个月大葱水,还真把病治好了,一直到麦子成熟,都没再犯过
令人无比头疼的倒伏也有了很大的改善,起码这片地几乎没倒
“是嘞,是嘞”孙老太珍惜每一粒粮食,摸索着将地上的麦粒都捡起来了。
“等夏收过后,俺就送小栓子去时先生的学堂读书”孙大一边收割一边跟孙老太闲话。
孙老太搂着小曾孙,惊喜道∶“俺们小栓儿也能当贵人了”
时月的学堂,为这些出身底层的孩子打破了向上升的壁垒,如今学堂的孩子已经有三十个左右了。
“不仅要送小栓子去读书,俺还想送妞儿去城里造纸坊学手艺。”
“虽然咱们妞儿十六了,年纪大一点,但是家主和时先生关系好,俺去求一求,一定能中”
孙大的女儿妞儿正在捆麦子,听罢活泼地问∶“爹,你说真的啊”
“咋个不知道,爹知道,对门的秀儿去了你没去,一直不高兴。”孙大又割下一把麦子。
“但是家里地这么多,咱家只有这几口人,爹想让你夏收过后再去。”
“真的谢谢爹”妞儿干活更起劲了∶“秀儿说,造纸坊里可好了,又干净又舒服,还能看见时先生”
“爹,时先生长啥样啊”
孙大回忆了下∶“时先生啊,她的皮肤白,长得就是仙女的样子”
“嗨呀你跟没说一样”妞儿手脚利落地又捆好了一扎。
“俺还是自个进城去见吧”
田里热火朝天,田边站了一行人。
时月给墨子期他们介绍∶“这是孙掌柜的地,明年也将充公,重新分配给农民。”
孙子敬肉疼得想哭∶“对”
前些天,负夏最早完成收割,粮食比去年增产了三分之一,因为地和产出都是自己的,农民更乐意好好伺候,所以普遍都增产了。
种好地不仅能让一家老小吃饱饭,达到一定产量还得农爵。
新法里有三十等农爵,最低的「第三十等」也能奖励到一亩好田。
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想要挣到爵位
地头时不时能听见东家和西家对话∶“俺家一亩地打了一百斤粮食哩”
西家不服气道∶“俺家一亩地都是打一百二十斤呐,麦穗灌浆的时候你家懒,没多浇水吧”之类的对话。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这种喜悦也感染了时月,她对墨子期等人说∶“走吧,我再带你们去看看排污系统,今天就要最后一次封口了。”
“这次封完口以后,厕所就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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