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说起来, 对于便宜表姑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见便宜姑姑的事, 那怕陆昭在荣国府中还是个孩子,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缘由的。
毕竟莫清雅与贾敏年龄相仿, 一个是莫家嫡系嫡女, 背后有着先老太太撑腰, 另外一个是贾家的正经嫡女, 背后有着老太太镇场子, 两女又都是才华洋溢之人, 自然多少有些竞争, 难免会有些瑜亮情结。
本来两女也是欣欣相惜, 虽然不深交, 但也没什么仇怨, 不过随着两女渐长, 到了该谈婚论嫁之时, 这矛盾就冒出来了。
便宜姑姑贵为荣国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一家有女万家求了,要不是贾母起了把便宜姑姑送进宫的心思,说不得早就出嫁了,不过便宜表姑吗……
别看便宜表姑在荣国府里也是当成嫡女般养活,平日份例都能和贾敏比肩,不过就现实面来说,还真不曾有人跟便宜表姑求过亲。
好在便宜表姑的父母生前便宜表姑订了一门亲事,也就是林家的独子林如海, 本来便宜表姑只要等着出嫁就成了,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嫁到林家的却成了便宜姑姑!
这其中固然有着贾母的手笔,当然更是有着林家的顺水推舟,至于便宜姑姑和便宜表姑吗……对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陆昭聪明的不掺和进去,而是规规矩矩的装起了孙子,哦!不,孩子!
莫清雅一见到林如海,刷的一下俏脸顿时白了,直接了当的掀了帘子出去。
按说这态度多少有些失礼了,不过莫清雅是女眷,客人当中又有像林如海这般的年轻男子,莫清雅避而不见也算不得什么,就连林如海也不过好奇的看了一眼便罢。
这般平静的态度,让暗搓搓等着看戏的陆昭都有些失望了。
莫四笑道:“抱歉,侄女脸嫩,还请见谅。”
一听到侄女两字,林如海的脸有些发白了,下意识的问道:“是那一房的?”
莫家嫡系四房,但他听闻长房长女已然不幸过世,而这二房和三房并无年龄相仿的女儿,方才那少女是……
莫四深深的看了林如海一眼,说也奇怪,明明林如海非常确定自己以前不曾与莫四见过面,但莫四这一眼却让他有着莫四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的感觉。
正当林如海惴惴不安之际,只听莫四淡淡道:淡淡道:“不过是远房侄女罢了。”
听到是‘远房’侄女,林如海几乎微不可微的松了一口气。
陆昭诡异的看了林如海一眼,这么容易相信人,怪不得将来被人骗的连自家女儿的小命都没了。
看得出那位赵山长与莫四当真是交情极好,赵山长紧紧握住莫四的手,久久不肯放手。
赵山长一个劲的说道:“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早些让人来找我,要是早知道了,必不会让你被莫家本家欺负成这样。”
莫四淡淡笑道:“怪我识人不清。”
赵山长叹了几口气,“我说你就是太好性了,你也不欠莫家什么的,何必一味的忍着。”
这莫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上代家主还好些,至少还有点眼力劲,虽说不满莫四娶了妓子为妻,但也没怎么为难莫四,但这任家主……
赵山长沉重的摇了摇头,当真是无话可说了,蠢就算了,还贪财,一点子大家公子该有的气度都没有,好在老天开眼了一回,恶人自有天收。
他瞧在莫四身旁伺候着的陆昭,眼睛一亮,笑道:“这就是昭哥儿吧!”
先前听到老友的儿子被拐之时,他还为老友担心了一把,没想到天见可怜,让老友把昭哥儿寻了回来。
莫四微微一笑,这次的笑容多了几分喜悦,嘴上谦虚道:“那及得上令郎,听说已经是一方父母官了。”
赵山长笑道:“不过有点运气罢了。”
虽是嘴上说的谦虚,不过那眼角眉稍尽得意之情。要论学问,他是万万及不上莫四,不过要论其他,他可绝对不输给莫四了,不仅膝下已经有了二子一女,就连孙子都有了五个了,相较之下,莫四膝下就只有一个幼子,比他空虚太多了。
瞧着莫瑚跟他家的孙儿差不多年岁,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还险些回不了家,赵山长心下怜惜,随手拿了块青玉佩给陆昭道:“不过是点小玩意,拿去玩吧。”
陆昭下意识的望向莫四。
莫四摸了摸陆昭的头,笑道:“既是你赵伯父给你的,但收无妨。”
陆昭微一沉吟,便把腰上的玉佩拿下,换上了赵山长所赠的青玉佩道:“多谢赵伯父。”
赵山长面上笑容更盛,也跟着摸了摸陆昭的头,笑道:“好孩子。”
陆昭嘴角微抽,头一回觉得重生也挺累的,不说别的,装孩子可当真不容易啊。
莫四帮着陆昭拿着他替换下来的玉佩,瞧见玉佩上的花纹之时,眼眸微微一缩,他不着痕迹的把陆昭替换下来的玉佩收起,神色隐隐之间有些凝重。
林如海则是颇有几分兴趣的瞧着眼前的小男孩,以他的身份,来到莫家自然有几分尴尬,不过难得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和莫家握手言和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狂生莫四虽然沉寂多年,但在江南文坛上可是有着一定的地位,直到现在,莫四的画作仍旧受人追捧,其所书的饮冰文集更可以说是人手一本,除此之外,莫四之才也是有名的,那怕不能拉拢莫四,至少也不能与其为敌。
林如海能在之后做到巡盬御史,自然是颇有几分眼力劲的,见莫四似乎极为看重其子,对陆昭的注意力也略略多了一些,只是不知怎么的,林如海总觉得这孩子惫懒的模样有那么一些眼熟!?
另外一方面,赵山长也与莫四略略叙了别后情,莫四只说了除了幼子已亡这事情略略隐了去,其他的事情能说的全都说了。
赵山长越听越怒,这外面流言诽语不少,他原先还有些将信将疑,那知道这莫家人做的比传言中更要过份三分,他怒道:“早知如此,你当年应该直接来我的书院便是,我倒要瞧瞧,莫家是否敢到书院放肆!”
“怎好麻烦你。”莫四淡淡的笑道:“他们之所以苦苦相逼,为的还不是我手里的祭田吗?”
他顿了顿道:“我有意将祭田归还,并与莫家分宗,从此之后,便于莫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还请赵老哥搭把手。”
赵山长张口咋舌许久,“莫老弟,分宗这事会不会过了?况且这会不会太便宜莫家人了。”
他顿了顿劝道:“莫越生了重病,眼下已经人事不知了,这莫家势必得出一个新家主,莫老弟何不……”
莫四摇了摇头,“在下只想还祭田,分宗!”
赵山长脸色凝重道:“莫老弟,你当真不想想?怎么说也该为昭哥儿考虑一下。”
莫四无法进仕,分不分宗都没差,但分宗之后昭哥儿的仕途怕是没那么顺利了。
莫四淡淡道:“昭哥儿姓陆,和莫家并无关系。”
赵山长沉默半响,最后还是叹道:“罢,就是便宜莫家人了。”
谁不知道这莫家祭田在莫四的手上足足翻了一倍,这么大的产业,全都还给了莫家人,着实太便宜他们了。
莫四微微冷笑,他们以为是占了便宜,那知道那是一份要命的田产呢,昭儿之死,固然有着莫越的手笔,但多少也与其他莫家人冷眼旁观有关,要是当时其他莫家人肯搭把手,他的昭哥儿又怎么会没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只是第一步。
赵山长也就劝了两句,指了指林如海道:“这是我门下弟子中最有出息的,正好是扬州同知,有他出马镇着,不信那些莫家人还敢仗着嫡系的身份胡来。”
他一收到莫四的信,便把他的弟子给找来帮着镇场子,同知乃是正六品的官位,也算很能拿得出手的了,再加上林家在江南一带也算是小有威望,总能压得住莫家人。
要是旁人,分宗虽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过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张就能解决的事儿了,不过落到莫四身上,可没这么容易了,要不来个人压一压,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分得了宗。
林如海一恭身道:“小子苏州林家如海,见过莫四先生。”
就像一提到姑苏便想到莫家,一提到苏州,大伙想到的便是林家。
莫四眼眸微眯,摇了摇头,“赵山长,你这事做的不道地啊。”
不唤赵山长为赵老哥,而是客客气气的唤了句赵山长,可见得是真生份了。
明知道他们莫家和林家有那么一些心结,还特意让林如海帮着莫家出头,平白让他莫四欠了林如海一份情,真是白做兄弟了。
赵山长微露一丝尴尬之色,低声道:“莫四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说句不好听的,林家毁亲是不道义,可亲都毁了,林如海也另娶了,莫家当年都拿林如海没办法,眼下莫家大不如前了,更是拿林家没办法了,况且那莫姑娘也没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还不如受了林如海这情,把这事揭了过去,省得莫林两家留了心结。
莫四沉吟片刻,也明白赵山长的心思,一则,林如海毕竟是赵山长的爱徒,不忍他留下背信弃义的名声;再则,也是因着这事着实不好办,要放在一般人的身上,只怕既使帮忙了,也不会尽心,但因着林家先前欠他莫家的,林如海必定会尽心尽力,帮着解决了这事。
“罢了。”莫四眼眸中寒光一闪,“那就有劳林大人了。”
林如海连忙道:“客气!客气!”
他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他此行前来,除了希望把先前与莫家之间的心结解开,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趁机聘请好不容易肯出山的莫四先生为幕僚。
这江南官场险之又险,他岳家虽然给力,但自从岳父过了身之后,这荣国府是一日不如一日,也有些镇不住江南的鬼魅魍魉。
他又不想依附甄家,只能另开辟途径。要是有了江南文坛中的狂生莫四之助,靠着江南清风,与岳父的余荫,说不定能够在夹缝中求存。
XXX
莫家不过就小小三间茅舍,连陆昭一行人都有些住不开了,更不可能容得下赵山长和林如海一行人,莫四与林如海等人略略商量了一下,赵山长便带着林如海告辞。
林如海一走,陆昭便忍不住开口了询问了,他瞧着莫四的神情,想来也是略知一二当年莫清雅被退婚的内情,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接受了林家的帮助?而且不只如此,还答应林如海去做什么幕僚了?
莫四直言道:“不然呢?”
一句话顿时哽的陆昭无话可说。
见陆昭一脸傻样,莫四忍不住面露微笑,揉了揉陆昭的头,他现在才发现,欺负儿子是件很爽的事。
莫四轻咳一声,终究是和陆昭解释了一番。
当年林莫两家订婚,一无婚书,二无明着告知所有亲朋好友,不过是两家长辈口头上的约定罢了,无凭无据的,他们能耐林家何?
“林家退婚之事,固然是林家不道地,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只是陆昭,就连自家的亲侄女儿,莫四也都一起拉来把道理细细的掰开来说了。
莫四长叹,“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你们两个应该最能明白。”
一个是自外祖父被撤职流放之后,连自个都落到被人毒杀的地步;而一个是自从撑腰的先老太太走了之后,从几乎可以和贾敏平起平坐的娇娇女,落到被人泼了一身脏水,险些含冤而死的孤女,其中的差异不可谓之不大,一听莫四说到此处,两人都不由得心有戚戚焉了起来。
莫四见两个孩子都听进去了,续道:“林家和莫家订亲之时,林莫两家都是最盛之时,自然是门当户对,但到了后来,莫家出了事,林家……因为还有林爵爷在,这婚事才勉强继续了下来。”
早在大哥夫妇过世之时,两家的地位便已经不相等了,婚事能继续维持着,一则,是林爵爷大义;二则,也还是因为林家还有林爵爷在,儿媳的娘家好自然是锦上添花,要是不好,那也无妨,横竖林家也无需靠儿媳的娘家撑腰。
莫四叹道:“可惜的是,林爵爷却没有活到林如海可以撑起林家之前,便因着一场意外过世了。”
时也、命也,终究是缘份欠了一些。
他顿了顿又道:“林家家大业大,少了林爵爷支撑,只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便如同一块肥肉一般,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咱们莫家又衰弱的厉害,无法助林如海保住家业,他自然得另外另外寻找能帮助他的姻亲。”
林如海看上贾家的权势,而贾家看上林如海的未来,相较之下,他们莫家什么也给不了林家,林家会背弃与莫家之间的婚约,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莫清雅脱口而出道:“但四叔并不会。”
四叔为了四婶,甚至不惜险些反出宗族,相较之下,林如海着实无情了些。
莫四似笑非笑的睨了莫清雅一眼,“我与你四婶有情,你与林如海之间有些什么?”
要是莫清雅敢说一句她和林如海之间有什么私情……他就得好好问问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毕竟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苏州,连面都不曾见过呢,那来的情?
莫清雅讶然无语,她做为女子,自然是对自己的未来的夫君有过一些幻想与少女情怀的,不过瞧着四叔和四婶的日常相处,似乎自己对林如海,终究欠缺了一些。
再一想……她除了林如海的那张脸,对他根本就一无所知,一时间,她当真不知道自己和林如海之间算得上是什么了。
“况且……”莫四顿了顿,“我的情况不同,我从来不欠莫家,自然无妨,但林如海是林家家主,又是林家尽心裁培出来的,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见林家被旁人吞没。”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一般,拥有抛弃一切的勇气,况且他的情况不同于旁人,他虽是莫家子,但不曾受过莫家半丝恩惠,得到莫家半分助力,要抛弃莫家,于他而不痛不痒,更不有半分愧疚,但林如海不同,他是林家独子,整个林家都担在他肩上。
凭心而论,要是易地而处,只怕他也会做出跟林如海一般的选择。
莫四沉重道:“清雅,你不要怪四叔不给你讨个公道,讨个公道固然可以得到一时之快,但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是你我所能担的起的,而且与事无补,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也给自己争取一些实惠。”
林家虽然因为林爵爷的过世而有些暮气,但终究不是他们莫家所能相比的,再则,既使他们莫家去争了,也顶多再多给清雅争到一些银钱上的补偿,到最后也说不定便宜了贾家人,与事无补,还不如好聚好散,也给莫家人保留一些尊严。
况且林如海此人也算很道义了,一人背上所有退婚的过错,尽力不损伤到清雅的名声,原本清雅要是荣国府出嫁,没人知道清雅曾被林家退婚的事情,这事也就罢了,只是没想这荣国府竟然又搞出了这么多事。
莫清雅低垂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行清泪从莫清雅的眼角落下,她原以为是她那一点不好,那里不如贾敏,让他二话不说就退了亲,改聘贾敏,原来说到底,终究还是她家世不够好。
怪不得……怪不得她方才站在她的面前,他竟然认不出她来,原来……他心里压根就没有她,有的只有林家。
莫清雅低声说:“我不怪四叔,要怨……只能怨命。”
怨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怨她家世不如贾敏。
见莫清雅不再为了林如海之事而执着,莫四也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侄女一直为当年事而转圜不过来,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犯不着。
他转头问向陆昭,“昭哥儿,这道理你可明白?”
陆昭爽快的回道:“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陆昭直接道:“好男不吃分家饭,这等子一心想靠老婆娘家的男人有什么出息,表姑没嫁成他也是件好事。”
他顿了顿道:“要是我,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就杀……呃……揍谁!非把他打到满地找牙不可。”
咳,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杀人也是私下杀,明面上揍揍人就好了。别以为末世来的不会用脑啊,他是不爱用,可不是不会用,他要是真的想要起一个人的命,在这世上还真没有多少人能是他的对手。
而莫四则是无奈叹道:“你啊,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怎么可能凡事都喊打喊杀。”
莫说杀人偿命,昭哥儿小胳膊小腿的,那有法子跟人拼命。
那怕陆昭多少在莫四眼前展现了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但在莫四眼中,陆昭还是个孩子呢,既然是个孩子,那有可能打打杀杀的。
莫清雅神色古怪了一下。
不!对昭哥儿而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林如海背弃婚约这事就这样揭了过去,正如莫四所说,不甘心又如何,莫家没那本事和林家算帐,还不如换一点实惠的。
莫家嫡系四房,大房断了根,二房莫越又病的起不了身,四房莫四摆明了不凑和,按说这家主之位应该是由三房接任才是,怎料最后这家主之位竟然落到了二房莫越之子──莫芝华的头上。
这对莫芝华而言可真是意外之喜,他年纪轻,不知道当年狂生莫四之名,向来以有一个娶妓为妻的四叔为耻,见莫四肯归还祭田,帐又算的清清楚楚的,没找到半点贪没祭田收益之处,二话不说便同意莫四分宗之事。
按说分宗又不是出族,怎么的也该分部份财产给莫四才是,不过莫芝华和莫越当真可以说是一脉相传的贪婪,别说是祭田了,就连屋舍田产也没分上半点,只不过给了莫四三百两银子打发出去。
落到一般人家,这三百两的安家银子自然不少,不过落在莫家这般的世家大族上,这三百两银子的安家银子自然是少的可怜了。
做为镇场子的吉祥物林如海自然不肯,他本来打着大发官威,大战群雄,帮着莫四解决了分宗之事,好显一显他的能力的,那知道不用他出手,莫家人就自己蠢的应了分宗之事了,既然如此,林如海自然得帮着莫四争上一争。
林如海冷声道:“莫家主,分宗不同于出族,莫家家大业大,你就拿三百两银子给分宗之人,未免太过了吧。”
莫之华犹豫道:“这……”
这莫芝华不愧是莫越之子,那股子贪心劲和莫越一模一样,虽知道自己做的过了,但还是不舍得再分一部份家产给莫四。
他硬着头皮推脱道:“莫家的财产那好便宜姓陆的。”
莫四的儿子可姓陆呢,莫四虽然没入赘,但也和入赘差不多了,分个三百两银子给他,已经很够意思了。
林如海脸色微沉,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只听莫四淡淡道:“我也无意要莫家家产。”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莫家祠堂里的莫氏族人,除了几个少数还有些良心的老人之外,大部份的人都是露出了喜色,莫芝华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直道:“四叔你肯识趣真是太好了。”
莫芝华这话一出,莫说本就觉得有些对不住莫四的人不满了,就连也舍不得银钱的莫家人也觉得有些过了。
林如海更是眼眸一冷,恨不得把莫芝华拉出去打一顿。
此时的林如海还不是之后的老狐狸,还没练到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面对嚣张愚蠢的莫芝华,顿时只想用暴力解决了。
莫四不怒反笑,很好!够蠢!不枉他费了这么大的劲,把他推上家主之位。
他执掌祭田那么多年,在莫家里多少有些脸面,只要他愿意,让这些莫家人选莫家二房之子继任家主之位又有何难。若非如此,莫越也不至于忌惮他这么多年。
他淡淡道:“我对莫家家产并无多少兴趣,不过……”他眼神微利,“我要求莫家归还我亡母嫁妆!”
莫四直接了当的把他生母的嫁妆单子呈上。
他生母陆氏原本乃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当年出嫁时也是十里红妆,只不过因着娘家犯了事,他爹竟然直接贬妻为妾,改扶自家表妹贵妾为正妻,他娘忍着屈辱,在莫家苟且偷生,不料即使如此,也逃不过一个被毒杀的下场。
要不是他娘当年着实留了好些忠仆,再加上他后来自己给力,小小年纪便闯出了文名,让他爹有所忌惮,说不得压根活不到成年了。
莫芝华拿着那份嫁妆单子,脸色乎青乎白,陆氏出嫁之时,正是陆家最鼎盛之期,给其嫡女的嫁妆自然不少,按着这份嫁妆单子来归还,少说也小半个莫家都赔了进去。
林如海轻咳一声,“莫家主,女子嫁妆本就是由女子子女所继承,这陆氏嫁妆自然该归还给其独子。”
“那可不!”其他的莫家族人也帮着帮腔,“按说莫四长大后,这份嫁妆也该还了,你们莫家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也该够了。”
莫氏分宗,要是从祖产上分产,那便是从全莫氏族人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但如果仅仅只是要陆氏女的嫁妆,那不过就是莫家嫡系吃点亏罢了,只要是人,自然都知道怎么选择。
莫芝华那怕再舍不得银钱,但大道理就在那里,林如海又话里话外的直接拿律法压人,再加上莫氏族人帮腔,莫芝华自己也是个耳根子软的,最后只能委委曲曲的把陆氏嫁妆给还了。
陆氏出嫁多年,她的嫁妆早就被莫家其余三房给刮分了大半,好些东西都寻不回来了,莫芝华本想糊弄过去,但林如海正因为分宗之时没帮上忙积了一肚子气呢,那有可能让莫芝华这么糊弄过去,当下火力全开,硬是逼着莫芝华改为银钱补偿。
虽然如此,但在旁人眼里,总觉得莫四有些亏了,怎么说莫四做为莫家子孙,分宗之时,这祭田该有他一份才是,更别提莫家能有今日,还不是靠着莫四经营祭田有成吗,但莫四坚决不要莫家祭田。
旁人只道是因为莫四差点因着莫家祭田而家破人亡,是以对坚决不要祭田,但陆昭怎么看,都觉得内里有鬼。
陆昭向来不去猜测这古人的心思,古人心,海底针,特别是像莫四这般那怕不在江湖上飘了,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的传说人物,不过架不过好奇心作祟,陆昭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对此,莫四则是神神秘秘道:“将来你就会知道了。”
陆昭微微默然,他感觉他这辈子都搞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XXX
莫四应了林如海所求,到林家做幕僚,林如海自然是把家中最好的客院整理出来,只待莫家一家子入住了。
贾敏虽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她做林家主母,林家上上下下的事儿都暪不过她,一听到林如海特地收拾了家中最好的客院给莫四先生一家子居住,顿时变了脸色。
贾敏忍不住跟自个奶嬷嬷──王嬷嬷埋怨道:“夫君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请了狂生莫四做幕僚呢?”
南北风俗不同,南方重文风,对于向狂生莫四那种人大多颇有几分追捧之心,但北方人重武,对于像狂生莫四那般娶妓为妻的行为是百般的看不起,一想到莫四一家子,包含那妓妻都要进到林家里来,贾敏便觉得混身不舒服。
更别提这莫四……可是莫清雅的亲叔叔啊。
虽然当年是林家自己先主动退了亲,转而求娶她,但一想到莫清雅,她便浑身不舒服,自然不愿意跟她的亲四叔同处一个屋檐下了。
况且按着夫君的信件所说,不只莫四夫妇和他们的独子,就连莫四先生的三个远房侄女也要跟着过来,越发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那怕是远房侄女,也难免让她想起了莫清雅。
不只贾敏不悦,就连王嬷嬷也极不赞同,“太太,这狂生莫四是什么样的名声,老爷要用他也罢了,但怎么能让这种人到咱们林家里来呢,这要太太怎么好出门跟其他女眷往来?当真羞也羞死人了。”
家里有个名妓在,那怕是幕僚的妻子,但这林家的名声都被污了啊,叫府里的女眷以后怎好出门呢。
贾敏叹道:“夫君都已经决定了,还让着林大管家亲自打点,我能怎么办呢?”
这家里旁的事情她还能插手一番,但林大管家是林家数代以来的家生子,更是老爷的心腹,断是容不得她插手。
更别提一听到是狂生莫四要来,林大管家的那股子兴奋劲简直比老爷回来还要兴奋三分,别说插手了,只怕她略略透露出一丝不愿,林大管家便会先给她穿小鞋了。
王嬷嬷也微微发愁,“要不,等老爷回来,咱们再跟老爷说说?”
贾敏摇了摇头,“老爷素来尊敬那些文人雅士,断是不会肯的。”
想着林如海言谈之间对莫四先生的推祟,想来要不是怕不方便,说不定老爷都想亲自跟着莫四先生住了。
贾敏心里暗暗酸楚,既然那么喜欢人家叔父,又干嘛非得要娶她,而不是娶莫清雅为妻呢?让她好端端的跟着他一起背了一条人命,终日惶惶不安。
王嬷嬷灵机一动,“太太,咱们是不好说些什么,但如果是莫四先生自个不愿住了呢?”
贾敏心中一动,“嬷嬷的意思是?”
王嬷嬷笑道:“这莫四先生自然是个不畏惧流言,这才敢大着胆子去娶个妓子为妻,不过莫四先生的儿子、侄女难道也是个不怕人说的吗?
听闻莫四先生的儿子不过才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要是让他知道自个生母曾经是妓子,再被其他的孩子捉着这事一欺负,说不得不用咱们开口,他自个便先受不了。”
莫说这孩子天真,但也是再残忍也不过的,莫四先生能对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怎样吗?况且天下悠悠之口,莫四先生能堵得住多少?到时莫四先生为了孩子,自然还是得走的。
贾敏脸色微白,饶是她再怎么不想莫家人住在林府,但也没想过用这种手段对待一个孩子啊。
她颤声道:“这法子未免太过了。”
王嬷嬷劝道:“太太,唯有这样,才能把没脸没皮的莫家人赶走啊。”
太太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莫表姑娘这事,人人都以为是她自甘堕落,肖想起大太太的位置了,但她们这些贾家老人可是熟知内情的。
这么一个莫表姑娘的亲叔叔住进林家,身边又带着三个如花似玉的漂亮侄女儿,不只是太太不放心,就连她们自个也是不放心的。
“不!不成!”贾敏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孩子怎成呢。”
况且那孩子才六岁啊,跟瑚哥儿同年,她着实不忍心。
“太太!”王嬷嬷急的直跺脚,“你可得为自己想想啊。”
她顿了顿叹道:“要是太太有个嫡子,咱们也不用愁了。”
太太嫁到林家也有三年了,虽说中间守了一年父孝,但老爷除了太太之外,也没有旁人,别说姨娘了,连个通房丫环也都没有。
偏生太太一直不曾有孕,为了这事,林家老人都有些怨言出来了,要是太太再不生一个,说不得老爷当真会动了纳妾的心思也不定。
贾敏沉重的闭起了眼,“罢了,这事你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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