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据说因为谋杀荣国府大太太,事发后愤而自尽的莫家女。
莫清雅看着贾瑚的神情也有些惊疑不定,“瑚哥儿,你……你是人是鬼?”
因着莫清雅和贾赦自小都养在先老太太膝下,是以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比旁人好些,不是兄妹胜兄妹,即使贾赦娶妻之后,两人的交情也没有淡下来。
莫清雅也是个懂事的,与嫂子张氏也交好,平时与大房之间也没少往来,那怕贾瑚的气质与以往大不相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瑚哥儿。
“我还活着,倒是莫表姑你怎么……”陆昭顿了顿道:“我还以为表姑已经去了。”
陆昭是真的有些讶异,他以为莫表姑应该已经自尽,或着被荣国府给逼自尽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莫清雅一瞧瑚哥儿的神情便知道他也听闻了荣国府的传言,急忙解释道:“大嫂子不是我毒杀的。真的,赦哥哥就如同我的亲大哥一般,我怎么可能会毒害大嫂子,瑚哥儿,你相信表姑,你娘绝对不是我杀的。”
她心知老太太不见待她,她巴不得早早嫁出去,好离开荣国府,那有可能会想要害了大嫂子,做赦哥哥的继室呢?那岂不是火坑跳火坑,自找罪受。
“我信。”陆昭叹道:“这事应该是二太太做的。”
即使没看过末世前晋江上那铺天盖地的同人文,光就二太太让人到铁槛寺来毁尸灭迹一事,陆昭也猜出几分了。
不然那怕他是从末世回来之人,再怎么心狠手辣,也没有那么无聊的对一怀胎妇人下这么狠的毒。
莫清雅嘴唇微动,终究没说什么。
瑚哥儿只看到了二太太,但她想的更深一层,按她看这事不只是二太太,就连老太太怕是也掺了一脚,要不然赦哥哥也不会什么也不做,躲到了清虚观里,便是因为老太太毕竟是赦哥哥的亲娘,他不能拿自个亲娘怎么办,便只能躲着了。
这话她也不方便说,瑚哥儿还是一个孩子呢,那好让她知道他的亲祖母杀了他亲娘的事。
两人四目相交,多少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陆昭感慨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没了的是我的大丫环。”莫清雅苦笑道:“也还好府里乱的很,没人把我当回事,不然那碗毒燕窝怕是就要到我的嘴里了。”
想想那屋子里遍地死尸的模样,莫清雅暗暗庆幸,好险这荣国府的下人向来没规矩,要不然死的便就是她了。
说起来自从先老太太去了之后,她的日子便有些艰难了,先前有着赦哥哥照顾还好些,但赦哥哥一去了清虚观,她屋里的大小丫环越发懒散,要不是她手里还有些银钱,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虽是如此,也不过是勉强吃饱罢了,像燕窝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落到她的嘴里,老太太的那一碗毒燕窝全都让她屋里的大小丫环给分了。
她也不是傻的,见到了她房里的大小丫环尽数被毒死,又联想到先前贾母莫名其妙让人送来的那碗燕窝,顿时便明白了几分,急忙挑了个跟她差不多身形的大丫环换了衣服,匆匆逃走。
至于之后传出来的什么她毒杀了大嫂子,被人发现后羞愧自尽的事儿,她也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贾老太太是当真把丫环当成了她?还是为了尽快了解此案而将错就错?
无论如何,在这世上她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段时日来她怕被人发现,也一直躲着人,那知道她租房的那户人家竟然那么狠心,先是想逼她嫁他家里的傻儿子,见事不成又把她偷偷的卖给了人贩子!
莫清雅轻声把事情交待了一下,又低声问道:“倒是瑚哥儿怎么……?”
她的情况也就罢了,但她曾经帮着给大嫂子还有瑚哥儿收敛,亲眼见到瑚哥儿被封棺的,瑚哥儿怎么会……
陆昭轻咳一声,“我是在铁槛寺里醒来的,然后就被人贩子给拐了。”
他这话也不算假话,他醒来之时的确是在铁槛寺中,也的确是没多久就被人贩子给拐了,至于被拐之后的事就不必提了。
莫清雅浑身一震,颤声道:“他们竟然如此狠心。”
她原以为贾母待她已经够狠毒了,万没想到老太太对待自己的亲孙子才是真狠,竟然想要活埋瑚哥儿,要不是瑚哥儿命大,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莫清雅连忙道:“瑚哥儿你别怕,有表姑在,表姑会保护你的。”
陆昭有些好笑的瞧莫清雅紧张的小脸,真要说的话,谁保护谁还不好说呢,当然,陆昭也不会好说,只是示意小田帮着多照顾莫清雅一些。
老张带着陆昭等人一路南行,这群人贩子可是专业的,每天给着陆昭等人的食物少的可怜,一天也就只有一个馒头和一小杯清水,这份量少的连小田都胆寒了,深怕陆爷会饿的搞出什么大事来。
想着什么烤人肉、爆人脑、骰子人肉……,小田默默地为老张点蜡,希望到时他的死状能好看些。
对此,陆昭表示,小田当真是想多了,对旁人而言,或许免不了得饿一下肚子,但陆昭有着小胭脂在手,压根就不缺食物,饿肚子是啥?不存在的。
当然啦,陆昭这样吃法自然难免会有些香味传了出来,好几次人贩子都闻到了味道,但陆昭偷吃的功力可以说是炉火纯青,那有那么容易被捉到,弄了几次之后,人贩子们也只能疑心莫非这富贵人家平日里吃的好,所以连放屁都是一股肉味吗?
莫清雅不知道贾瑚内里早就换了个人,处处照顾着贾瑚,明明自己都饿的狠了,还天天把大半个慢头分给了贾瑚。
陆昭本来也不客气的笑纳了,只是见莫清雅不过短短几日便消瘦了大半,头一回有那么一点良心发现,“你自己吃吧,我够了。”
莫清雅压根不信,她不分由说的把半个馒头塞到陆昭的手里,“瑚哥儿还在长身体呢,怎么能饿着,小心到时长不高。”她顿了顿又道:“表姑年纪大了,也不会再长高了,倒是无妨。”
陆昭推脱不过,也就罢了,大不了看在她给他馒头的份上,到时走的时候顺便带她离开便是。
见陆昭吃了,莫清雅不忘提醒道:“你要有机会的话尽快逃跑,到清虚观里找赦大哥,记得,在找到赦大哥之前,可先别回荣国府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连荣国府都不相信了。
莫清雅想了想,摘下腰间所挂的禁步,塞到陆昭手里,当她被人贩子所捉的时候,从荣国府里带出来的私房都尽数被人贩子给收了去,只剩下腰间这枚禁步,因为那枚禁步乃是用木头所制,那群人贩子见它不值钱便没有把它给收了去。
莫清雅恋恋不舍的瞧着那枚禁步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瑚哥儿,要是真不成,你去江南找我四叔,你把这个交给我四叔,我四叔必定会照顾你的。”
如果瑚哥儿要是能够回到荣国府,自然是最好,但随着日子过去,她们离京城越来越远,靠着瑚哥儿一个孩子要回京城怕是没那么容易,况且荣国府里有着老太太跟二太太在,瑚哥儿要是回去了,说不得还是一个死字。
莫清雅思量许久,最后建议瑚哥儿投奔她四叔去,瑚哥儿也勉强算得上是莫家血脉,以她四叔的性子,必定会照顾瑚哥儿一二。
她四叔虽是庶出,但相较于莫家其他血亲要有良心的多了,当年她四叔原本也有意收养她,但她那时听着旁人的闲话,认定庶出的四叔不怀好心,又一心羡慕着国公府的地方,坚持要到国公府去,她四叔这才罢了。
虽然把她的监护权交给了先老太太,但四叔特意给了她这枚禁步,留言说是要是在荣国府里的日子不如意,不防过来寻他,他那边虽然不如荣国府富贵,但养活一个她绝对不是问题。
好几次她在荣国府中着实有些受不了时,也曾想过去找四叔,只是想着她当时自个逆了四叔的好意,着实无颜见她四叔,便就强忍着,只是万没想到荣国府这么狠,不但强取豪夺了她的嫁妆之后,连她的命也要了。
陆昭随手接过,看了几眼,那禁步才姆指大小,但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所雕,雕的是三羊开泰的模样,三只小羊雕的颇有童趣,虽然算不得是什么上乘的雕功,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古朴可爱。
莫清雅悄声把莫四叔的住所告诉了陆昭,低声吩咐道:“瑚哥儿,你要能逃得出去,记得去找我四叔,至于我的事……”
她神情微闇,“也不必跟我四叔多说,总归是我自个找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也略略知道了一些人贩子的规矩。
像是一般明着买回来的孩子,无论是卖到富贵人家做下人,还是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都成,但像她们这般拐回来的人,大多是往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送的。
一则,那种地方有的是控制姑娘的方法,也不在乎姑娘的来历。再则,大凡女子,即使从那种地方逃了出来,那户人家还能接受得了进过楼子的的女儿,到时不用他们出手,那些要面子的人家自然会把自家女儿给解决掉。
莫清雅心知自己怕是免不了会被卖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早存了死志,便把所有的后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陆昭,不只是莫四叔的事,就连自个的私房银子也说了。
那怕她的嫁妆大半都被贾母强取豪夺走了,但当年先老太太也知道贾母不可靠,帮着存了一些在外面,只要拿着禁步,便可取回。
陆昭望着莫清雅的眼神越发古怪,这莫表姑是否忘了?他怎么说都是贾母的亲孙子,把她最后的后手都给了他会不会太圣母了点?
这种圣母他也不是没见过,越是到末世后,这种圣母病的人越发多了,但是圣母大多没什么好下场,除了死的惨,还是死的惨。
陆昭默默地莫清雅远一点,然后再远一点,在末世混久了,他早就学会了一个道理:珍爱生命,远离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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