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骆家的小别墅, 纪向晚一路上都盯着江梨, 欲言又止。
骆亦卿本来想让司机送他们,可打完那一耳光之后,连裴之哲都陷入震惊的沉默。
谁也不好意思再让骆家的人送了。
不过江梨之前预约的这车倒也很靠谱,从骆家到他们的住处并不算远,很快抵达酒店。
纪向晚伸出一根手指头, 在江梨脸上轻轻戳戳“小朋友, 醒醒, 我们到啦。”
江梨揉揉眼, 睡眼惺忪地从皮卡丘帽子下抬起头“你刚刚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来着”
纪向晚匪夷所思“这你也能感觉到”
“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
“是啊。”
“你怎么不学学师兄呢,你看师兄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裴之哲举起双手“不,师兄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跟你骆叔叔吵架了怎么一副谁也不待见谁的样子早知道我们要采访的非遗传承人是你叔叔的奶奶,之前就不用大费周章地去联系教授助理了。”
“是啊。”小无尾熊惆怅, “不止是吵架,他不要我,就把我赶出家门了。”
“至于奶奶”她嘀咕,“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虽说江家和骆家是世交, 但跟骆亦卿打交道最多的人仍然是江连阙,并不是她。所以骆亦卿的家人, 她几乎都没有见过。
小姑娘缩成一团,裴之哲失笑, 探身过来揉揉她的脑袋“师兄没有怪你的意思。”
三个人一行上楼, 从晚上吃什么, 渐渐聊到“明天去哪玩”。
“反正我们晚上才回北城。”纪向晚星星眼, “采访上午就能结束,我们有一整个中午和下午能用来玩。”
“估计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裴之哲低头搜地图,“不过这附近能玩的地方也还挺多的,我们去古城吧。”
“好啊,那地方一听就有很多好吃的。”纪向晚拿房卡刷开门,“师兄也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晚饭时再一起出门。”
裴之哲就住在两个姑娘隔壁,朝他们笑笑“好。”
走进门打开空调,江梨慢吞吞走到床前,脸朝下,一整只地栽下去。
发出轻轻一声“噗”,就不动弹了。
纪向晚走过去把她捞起来“还是不舒服吗我带了感冒药,等会儿水烧开了你记得吃两颗。”
一旦精神松弛下来,身体的疲惫感就像潮水一样不可阻挡地包裹上来。
江梨用自己的额头碰碰小闺蜜的“没发烧,可能是坐车太久太累了,也可能是刚刚打骆亦卿的那一耳光,耗尽了我所有力气。”
“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想的”纪向晚哭笑不得,确认她没有发烧,才放心地放开她,“在人家的地盘上殴打人家,你不怕他不放你走”
江梨像条海带一样软绵绵地躺回去,闷声“不会的,他不想见到我。”
她揪住枕头“他又不喜欢我怎么可能把我留下”
“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纪向晚爱抚她的脑壳,“如果我是他,就怒不可遏地把你捉回去锁起来。”
“然后吊起来甩耳光吗”嘤嘤。
“然后吊起来草。”
“”
江梨微默,脑海中竟然不受控制地,有画面浮现出来。
噫。
小熊毛一抖,她张张嘴正想说话,手机突然震起来。
说什么来什么,她猝不及防,被屏幕上的“骆亦卿”三个字吓了一跳。
“喂喂”江梨红着脸挥散脑子里的画面,“您好。”
“总算愿意接哥哥电话了”骆亦卿声线低沉清澈,一如既往带点儿笑意,“怎么来明里市,都不跟哥哥说一声,嗯”
“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在这边啊。”江梨抿唇,“而且,我们早就不住在一起了,干嘛每件事都要跟你汇报。”
“是啊,小江梨是大孩子了,不用每件事都跟哥哥商量的。”骆亦卿轻笑,“可是哥哥关心你,想知道你的去处啊。”
“”江梨不说话了。
其实骆亦卿大多数时候都很讲道理,他讲道理的时候,她就没办法再无理取闹。
这是狼系叔叔的阴谋。
“你现在是不是跟师兄和小伙伴在一起都吃晚饭了吗”比如现在,骆亦卿就绝口不提离家出走和驻外申请的事,“要不要哥哥接你们出去吃饭”
“不、不用了。”江梨赶紧拒绝,“我们已经把晚饭地点定下来了,你不用再跑一趟。”
“这样啊。”骆亦卿声音中透出浅淡的失望,“可哥哥也已经到市区了,说不定碰巧就在你的住处附近。你是不是病了你把酒店住址发过来,哥哥去给你送个药好不好”
此地无银三百两,骆亦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住哪,她前脚走出骆家,他后脚就把她返程航班和接送司机的车牌号都查出来了。
“也不用。”可江梨现在不太想见他,揪着枕头撒谎,“我已经吃过药了。”
“那看来今晚是见不到梨梨了。”缥缈的夜色中,骆亦卿透过车窗望向酒店,顺理成章道,“明天上午结束采访之后,下午哥哥带你在附近玩一玩吧。”
“可能不行欸。”江梨说得跟真的似的,像模像样,装得很愧疚,“明天上午采访一结束,我们就回北城了。”
“这么多天没有见面,我想我们小江梨了,可小江梨并不想我。”骆亦卿也不戳穿她,只叹息,“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哥哥也经常带你去城墙上骑自行车。那时候城墙上还有卖棉花糖的小贩,你穿白色的裙子,跑起来,也像一只小棉花糖。”
怎么可能不记得。
江梨的自行车和轮滑都是骆亦卿教的,这人有耐心的时候能多有耐心呢,手把手地教,一遍不行再来一遍,只要江梨不喊停,他能从天亮陪她到黄昏,脸上看不见半点不耐烦。
这人明明就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可从来没对她说过“你为什么学不会”,或者“你很笨”。
现在去回忆,好像连委婉的“你不太聪明”都没有过。
骆亦卿从没对她说过“不”。
他这一生唯一一次拒绝她,就是拒绝她的告白。
江梨闷闷不乐“好吧,那我改签一下机票。”
其实明里市有什么地方是她没玩过的呢,跟她小时候那个暑假比起来,除了地铁又多修出来十几条,这地方根本没怎么变样子。
可骆亦卿太擅长戳她,他是故意的。
得到小姑娘首肯,骆亦卿的狼尾巴都偷偷冒出来“成,那咱们明天下午见,哥哥来接你。”
挂断电话,江梨抬起头,才发现纪向晚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她失笑“怎么”
“你那骆驼哥哥打的”
“嗯。”
“他都把你赶出家门了,还这么关心你。”纪向晚敏感地眯起眼,“不正常。”
“这有什么不正常”江梨给自己翻了个面,脸朝上继续咸鱼躺,“他就是想给人当哥哥,想给人当爹。”
“你太不了解男人了,梨梨。”纪向晚兴奋地凑过来,“很多人都是在吵架之后才认清自己的心意的。”
“可我也没见他跑来跟我告白啊。”
“这是无声告白。”
“拉倒吧。”
房间内灯光柔和,江梨盯着吊灯看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我总觉得,他对我隐瞒了很多事近的远的,小的大的,都有。”
“我好像从来没有站在大人的位置,跟他沟通过。”
“他一直是哥哥,是比我年长的人。我是他的妹妹,是需要被照顾的。”
“但我不想这样。”她慢慢往下滑,一整只地滑进被子。
半晌,闷声道“我想听他说关于骆亦卿的事情。”
“以一个大人的身份。”
翌日仍然是大晴天。
园艺博物馆上午八点半开门,江梨一行人和骆奶奶约在了九点。
他们早到了一会儿,快九点时,一脸和气的老教授准时到达。
后面还跟着一条巨大的尾巴。
江梨可以装作没看见,可纪向晚和裴之哲也不知道该不该跟骆亦卿打招呼,还是骆奶奶主动提了一句“我这孙子没见过世面,非要跟着来,你们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裴之哲和纪向晚松一口气,微微点头算是朝他打过招呼,就愉快地忽视掉了这一大只。
前一天被小姑娘打了一耳光,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两个人关系不大对劲。
是以早在昨天的晚饭时间,骆亦卿就把所有事儿都兜底向爷爷奶奶如实交代了,奶奶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斯文,秀气。她哥性子就好,妹妹果然也不差。”
被骆亦卿一句话戳穿“您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停顿一下,又补充“可她确实好看。”
早在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很好看了。
博物馆有三层,今天是周末,有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子来。
骆亦卿跟在这群人后头逛完了地上两层,又由奶奶引着,一起参观地下。
裴之哲在扛着相机拍素材,江梨为避免入镜,落后了他半步。
这一错身,下楼梯时,就成了跟骆亦卿并肩。
他今天穿一套休闲装,黑色卫衣上醒目地印着某个摇滚乐队的名字,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少年。
江梨停住脚步。
骆亦卿若有所觉,也跟着停下来。
博物馆内空调开得很足,他半倚在楼梯扶手上,一抬眼就看见他瘦弱的梨梨身上那件单薄的短袖。
心里转过一个念头,他桃花眼中泛起笑意“怎么,嫌底下冷”
“没。”江梨只是不想跟他一起下楼而已,“尊老爱幼,你先走。”
骆亦卿“”
他微怔,然后几乎被气笑出声“怕冷就直说,哥哥又不会嘲笑你。”
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江梨的手。
不由分说地,揣进自己的口袋。
“哥哥的口袋很暖和。”她的手确实有点凉,骆亦卿一握住就不想放开了,笑着低声叹息,“怕冷的话,哥哥就这样牵着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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