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余夏短暂的惊愕后,面色恢复了平静。
少年的霸道蛮横,争强好胜,她通通见过。
就像那年,他将她堵在卫生角角落,单手砸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强硬的让她做小跟班。
初初时,她以为是江宴是为了余秋秋,后来又听说是跟那群兄弟们打赌。
毕竟,让唐唐余家小姐卑躬屈膝任劳任怨,也是件趣事。
过去她为了讨好江宴,从不辩驳,默默忍受。
可现在,她要结束这场闹剧。
江宴愣了下,被“对不起”三个字砸得有点晕,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什么?”他扣住余夏的肩膀紧了紧,跳跃的心脏像是落入了冰窖。
什么对不起?
“老师会骂的。”余夏肃容,将他突兀的行为定性为兄弟打赌。
事实上,余夏在高二时,就被江宴坑过。
因早恋被班主任拉到办公室教训过,甚至请了家长。
那时她当江宴的跟班,双方接触非常频繁,就连中午吃饭都被顺带捎着跟江宴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后来年级测试,整个年级的试卷背面右下角都写了一句话。
【余夏,喜欢江宴。】
所有拿到试卷的人都看到了哪行娟秀的小字,而最让余夏震惊的是,那字迹俨然就是她的。
可是,她并不记得写过这行字。
研究半天,才发现是她的笔迹被人二次剪切过的。
班主任监考到一半,看到卷面上的字差点没晕过去,可全年级统考的试卷压根不能立马回收,只能一如往常的收卷评讲。
当堂考试结束,班主任率先点了她的名进了办公室,进行了语重心长的“教育”。
然而,无论余夏怎么解释,班主任就是不相信,甚至以为是她故意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跟江宴表白,要请家长。
为证清白,余夏提议江宴进办公室解释。
江宴双手抄在裤兜里,轻嗤笑了声:“余夏啊,她当然喜欢我。”
那语气,理所当然极了。
余夏兜头一瓢冷水浇下来,层层寒气冒了起来。
“她以前,就跟我表白了啊。”江宴耸了耸肩,望着脸色愈发难看的班主任不悦道:“你们老师,管得着么?”
那一瞬间,余夏恨不得狠狠扇他两耳光。
他得意,他骄傲,他霸道,他容不得别人辩驳。
班主任当然管得着,且将电话打给了余向城。
向来对她不管不问的父亲,下午就坐在了班主任对面,看着试卷上的文字,沉默了许久。
“你们好好聊聊吧。”班主任语重心长叹了口气,“现在还是考大学重要。”
班主任贴心的将门关上,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交流。
那天,余向城扇了她一耳光。
他说:“你怎么连你姐姐一点都比不上,更别提你妈妈了。”
他说:“你妈妈,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他没有让她说话。
从办公室出来后,全年级的人看向她和江宴的眼神都充满了暧昧,调笑的味道,流言蜚语铺展在全校,她被当成了一个笑话。
“啊,难怪她成天倒贴江宴呢……”
“真不要脸,江宴明明喜欢余秋秋啊。”
“不是吧,他们真的已经那个了?”
一波又一波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等高三结束,所有人分道扬镳才渐渐烟消云散。
“老师管不着。”江宴松了口气,安抚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会一一处理好的。
余夏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江宴脸上的笑僵了:“?”
又是对不起?他徒然烦躁起来。
“我那天太冲动了,并没有想好,你不必放在心上……”余夏说。
江宴眉宇皱了起来,扣着她的肩头紧了紧,眼神直直盯着她,想分辨出她的异样。
可,眼前人,明明就是余夏。
这时候的余夏,应该满怀欢喜的接受他的。
余夏又说了些抱歉的话,最后才补充道:“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江宴瞬间被“未婚夫”三个字给砸晕了过去,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了,愣怔了下:“未婚夫?”
余夏“嗯”了一声,“他的名字,叫秦孑。”
江宴呼吸一下子凝固了。
原来,率先拿到钥匙竟然是秦孑那个蠢货。
果然,青梅竹马什么的都可恨了!
江宴脸上沉了沉,心底冷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要是他记得没错,高考刚结束,秦家就破产了,那婚约自行作废。
未婚夫而已,算得了什么?
这些破联姻,真烦!
就,这样?
余夏怔了下,她还以为江宴要跟往常那样气急败坏砸东西,找人出气呢?
那,不生气。
是不是代表,这果然就是个赌约。
*
出院手续办得很顺利,司机陈叔来接她回家。
路过书店,余夏挑了高中的教辅资料,以及学习用品。
“二小姐,这么多用得完么?”陈叔望着用半大箱子装起来的资料,没忍住问。
在余家当司机十多年,他是看着她长大的。
与余秋秋品学兼优,拿年级前三的成绩手到擒来,获得了不少奖牌奖杯,聪明得让人嫉妒,而余夏成日里挂在嘴边的是明星、电视剧、名牌等,对学习就没怎么上心过,交白卷是经常的事情。
余秋秋为余家增光添彩,深受名媛们追捧。
而余夏就像是个废物,出现在旁人口中,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用得完。”余夏冲他灿然一笑。
在《豪门宠爱》中,她高考考了两次,上了个普通高校,但前世她铆足了劲儿努力学习,考上了一本大学。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放弃了她理想中的学校和专业,转而进了理工学校,修学工商管理。
回家后,余夏让女佣帮忙将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
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将高一的书籍都找了出来,顺带在书桌上摆了教辅资料。
算算时间,现在是四月份,高二下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
她不太想耽搁时,在书桌前落了座,余夏开了台灯,翻开了高一的数学书,不时开始做笔记,将重点勾画起来。
与余秋秋天赐聪慧,轻而易举就能捧得一项项奖杯回来不一样。
曾经的余夏,是个地地道道的学渣。
学渣也分好几种,自暴自弃放弃念书,懒惰度日不爱学习,刻苦学习却毫无所获的。
余夏属于第二种,她并不笨。
初中时跟狐朋狗友们混久了,又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认为念书只是个附带品,就开始掉链子。
想想,悔不当初。
也就是这一年,余夏废了很大力气念书,即使物理老师上课跟催眠曲似的,化学公式过了一遍又一遍总排斥性记不住,数学跟圈套似的进进出出……
当她下定决心去念书,就不会轻易放弃。
学习,也要讲求方式方法,才能事半功倍。
别人看一遍的东西,她看三遍五遍,把笔记更是抄了一遍又一遍,背英语单词反反复复背来背去……
所以,在捏着期末成绩单,被江宴颐指气使时,她才会那么委屈。
残留着前世的记忆,余夏效率比之前高效许多。
女佣敲门唤她,“二小姐,吃饭了,先生也回来了。”
余夏将数学书合上,关了灯往楼下走,远远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笑声,交谈声。
她远远就见,沙发上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多岁模样,透着精明与威严,可靠坚毅,像是一座可靠的大山似的。
余向城,她的父亲。
夏之荷和余秋秋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像是再容不下第四个人。
“秋秋考试,又拿了年级第二名,之前在学校参加的音乐比赛,拿到了一等奖。”夏之荷优雅的坐在真皮沙发上,殷勤的将试卷递给旁边的男人。
成绩单上,门门科目的成绩漂亮,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气。
末尾总分像是强心剂似的标注:682分。
“真不错,不愧余家的女儿,真厉害!”余向城慈爱笑着,宠溺的揉了揉余秋秋的头。
余秋秋噘着嘴,娇憨不服气道:“程斯年太厉害了,次次年级第一,我怎么都没考过他。”
余夏停下脚步,抓着扶手紧了紧。
从余秋秋进余家,靠着一张张优秀的成绩单,堆叠起来的奖杯奖状,渐渐就获得了余向城的宠爱,不断分割她的父爱。
他挂在嘴边的“余家的女儿”,从来不是她。他将慈爱灌注给余秋秋,将冷漠赋予她,让她承受着母亲凶手的折磨。
此刻,余夏不禁在想。
被烧成灰烬时,躺在病床上中风的余向城,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替她悲伤呢。
亦或是,认为她作为凶手,终于尝到了恶果?
“考第二爸爸都很高兴了。”余向城搁下成绩单,眼底闪烁着骄傲的光。
余秋秋眉开眼笑,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那爸爸这次给我换一台钢琴!”
那台破钢琴,都用了快十年了,旧得能烧柴火了。
这事儿,早该提上日程了。
“换换换。”余向城被粘腻的撒娇声哄得心软,看着成绩单颇为骄傲道:“这成绩,离考上北大清华也不远了。”
余秋秋笑意僵了下,有些不自在:“北大清华啊……”
国内顶尖学府,哪儿是那么容易考上的。
夏之荷削着苹果,乐道:“哪儿那么容易。”
谦逊,永远没有错。
保持神秘和期待感,方能有意外之喜。
余向城不免失望,不经意觑见茶几下隐匿的半张纸,像是张成绩单,他弯腰捡了起来,瞥见“余夏”的名字,总分栏标着“285分”的字样。
成绩单一下子被人给扯走了,余向城蹙了蹙眉。
“夏夏的成绩……爸爸,要不要我给她补习啊。”余秋秋忧心忡忡。
学渣,再怎么补习,成绩还是半桶水。
“你瞧我,”抢过成绩单的夏之荷愧疚,自责道:“夏夏……可能就是这次考砸了。”
余向城脸色愈发难看,冷冷反问道:“她哪次没考砸?”
余夏从楼梯上下来站定,淡淡道:“不是吃饭了么?”
闲闲淡淡的一句话,咋然让空气凝滞了几分。
夏之荷像是被抓包似的,有瞬间的慌乱站起来道:“夏夏,你爸爸他只是关心了。”
“夏夏,你放心,我是年级第二,跟你补习补习,进步得很快的!”余秋秋兴高采烈上前,拉住余夏的手摇了摇:“你别灰心。”
余夏这个蠢货,要不是碍于摔下楼梯这事儿,她还真懒得理她。
至于补习,学渣看两页书就能睡着,也配让她补习?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
余夏剥开余秋秋的手,淡淡扫了她一眼:“我没有灰心。”
“啊?”余秋秋被那眼神有几分锋利,心里冒起股怪异感。
明明是不咸不淡的话,偏偏多了几丝压迫感。
“吃饭吧。”余向城阴晴不定,站起身来朝饭厅走。
饭厅里女佣陆陆续续摆放好菜肴,饭桌上气氛凝滞,没人说话。
夏之荷夹了块虾给余夏,和蔼可亲道:“多吃点,长身体呢。”
她和余秋秋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没听余夏提起摔下楼一事,放心了谢。
“爸爸……”余夏望着碗里面的虾顿了下,搁下筷子,抬头望着慢条斯理吃饭的余向城,“我有事要说。”
夏之荷心提了起来,余秋秋不禁怨毒的想:她要是敢说,她不介意也说说余夏早恋这破事儿。
鱼死网破,谁也别捞着好。
余向城肃然,像是办公室开会似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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