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七点十分。

    餐桌旁摆放着草莓、精致的糕点、煎蛋以及蔬菜,余夏慢条斯理吃着早餐,喝了口牛奶。

    余秋秋穿着睡衣从二楼下来,揉着眼睛道:“陈妈,陈妈……”

    迷迷糊糊,显然是没睡醒的模样。

    昨晚,夏之荷进房间训斥了她半晌,将火气悉数洒在她身上。

    口口声声让她说话做事收敛,顺便想办法调解斡旋夏之荷和余夏的关系,争取将年级第一从程斯年手中抢回来,多拿几个奖杯,顺带为余夏补习补习,讨好一番。

    余秋秋不耐烦,哪儿肯替余夏补习。

    做梦。

    陈妈是余家的女佣,此刻站在余夏背后。

    她连忙谄媚“哎”了一声:“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想吃煎蛋、牛排、还要草莓。”余秋秋抓了抓头发点餐,走下楼梯瞥见饭厅里的余夏,欲补充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

    余夏,这么早?

    此刻,余夏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长发用皮筋扎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淡淡瞥了一眼余秋秋,“早。”

    余秋秋压下诸多不自在,扯了抹笑关切问:“夏夏,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上学,陈叔在外面等我了。”余夏应了声,背上书包欲走。

    “你等等,我马上就好。”余秋秋难得慌了起来,转头蹬蹬瞪上楼,生怕她离开叮嘱道:“十分钟,就十分钟……”

    家里雇佣的司机只有陈叔,若余夏用车离开,那她此时就得找余向城,或者夏之荷载她去学校。

    家里这般气氛,她哪儿敢。

    如若不然,就得跑去挤公交,多掉价。

    要是被人看到,又得传些流言蜚语。

    余夏望着消失在走廊深处的背影,转身出了门,陈叔早在门口等着她了。

    “早。”她招呼道。

    陈叔骤然见她身影,愣了下,笑道:“二小姐也早。”

    之前接送时间是早晨七点三十,昨晚余夏叮嘱提早二十分钟。

    余秋秋总比她早,余夏几乎踩点出来,叫人等的发急。

    他还以为这姑娘又瞎折腾,没想到出来得准时得很。

    “等十分钟,余秋秋在洗漱。”余夏坐上副驾驶,从裤兜里拿出单词本开始看。

    单词本只巴掌那么大,一页约莫十个单词,释义半详不略。

    陈叔透过反光镜见她一目十行,没过几秒就翻一页,叹了口气。

    “哎,要是我儿子也像二小姐这么,突然想开要读书就好了。”

    一想起那不成器的儿子,他不免唉声叹气,又恨铁不成钢。

    也不求能念个清华北大,端正学习态度他就谢天谢地了。

    余夏看着单词,含糊的“嗯”了一声。

    像是回应,又像是敷衍。

    “陈奥他妈管不住他,上次跟人打架被我撞见,给教训了一顿,”陈叔愁眉苦脸,“成天跟一群混混待在一起,好的不学,尽乱搞。”

    陈叔又说:“都不知道,连外校的人都招惹上了……”

    陈奥,是陈叔的儿子。

    余夏合上单词本,抬头瞥见陈叔脚边的精致袋子,岔开话题问:“那是什么?”

    经他一提,倒是略微想起陈奥这人。

    不学无术,又怂又恨,是个小人。

    初初时,陈奥跟江宴混,偏偏又不想当小弟,被外校那群人优厚了下,就背叛算计了江宴,后来被江宴收拾得很惨。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有赖余秋秋。

    彼时,江宴揪出了内鬼,在小树林收拾陈奥时,凑巧余秋秋经过,来了场见义勇为,拦住了江宴的所作所为。

    《豪门宠爱》原文描述:

    阳光透过树叶被切割得细碎,落在少女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晃得江宴神思恍惚了下。

    余秋秋将陈奥护在身后,小脸有些惊慌,可她很快镇定下来,“江宴,你不能这么对同学。”

    陈奥被揍得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声。

    江宴嗤笑了声,一步一步朝余秋秋走去,挑衅道:“我对他怎么样,关你屁事!”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小蚂蚁快被碾死在大象脚下似的。

    “江宴!你不就仗着江家为非作歹!不学无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余秋秋小脸绯红。

    猛兽般的压迫感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心脏砰砰跳,生怕江宴落下拳头砸在她身上。

    江宴斜唇一笑,轻蔑又嚣张道:“我就是仗着江家,怎么了?你来咬我啊……”

    余秋秋没挨揍,陈奥也没再挨揍。

    江宴撂下话,朝余秋秋伸手。

    余秋秋被吓得脸都白了,朝后退了一步,踩到了陈奥的大腿,陈奥龇牙咧嘴的嗷嗷叫了起来。

    江宴手中捡了片绿叶,被她的表情取悦了,眼底闪着恶作剧般的光,微微弯腰,直视着余秋秋道:“那就你来替陈奥受罪吧。”

    陈叔“哦”了一声,将袋子打开,露出里面买的一套春装,笑道:“他今天生日,我想让大小姐帮我带给他。”

    前几年,陈叔离婚,陈奥被判给了母亲。

    陈奥母亲非常强势,并不让陈叔见孩子,凑巧陈奥也就读淮安,就时常央余秋秋帮忙带礼物过去。

    “扣扣扣——”

    车窗被敲响,余秋秋喘了口气,冲二人笑道:“不好意思,来迟了。”

    等保时捷启动,余夏又重新翻开单词本,一目十行似的看了起来。

    余秋秋被抢了副驾驶,颇为烦躁,坐在后座望见余夏翻单词,心底嘲讽:不会学,就不要装学。

    “夏夏……”她又凑上去,面上堆笑讨好道:“今天晚上,我帮你补习吧。”

    余夏被吵,没再翻单词本,顿了下道:“好。”

    余秋秋松了口气,“好,我下午去找你。”

    这,算是冰释前嫌。

    为拿回财政权算成功了一步,接下来讨好她,迟早让她劝余向城重新掌管家里的财政。

    香樟树的气味弥漫在通往淮安高中的道路上,高耸入云的树木迎风簌簌作响。

    道路上穿行着上学的学生,白蓝相间的校服随处可见,处处洋溢着生机。

    一辆保时捷停在学校门口,余夏和余秋秋各从一边下来,余秋秋率先跟司机陈叔笑眯眯的道谢。

    陈叔将礼物递给余秋秋千恩万谢了一番,余秋秋这才走进教学楼。

    高一期末结束时,全年级根据统考成绩进行分班,直接将学生割裂成十六个班。

    高二一般,汇聚了头脑聪明,勤奋努力的学霸学神,培养着前往重本学校的莘莘学子。

    往后依次递减,而余夏所在的高二十六班浑然相反,乃是学渣汇聚地,对考大学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颓废又浮躁,纵然如此,依旧有少数人雷打不动笨拙的坚守。

    余夏循着记忆走到教室,早自习还没开始,学生们打闹的打闹,吃早餐的吃早餐,聊天的聊天……

    嘈杂又混乱。

    越过桌椅板凳,她一眼瞧见最后一排靠窗的人。

    江宴像是常年睡不醒似的,他趴在桌子上,头发乱糟糟跟个鸡窝头似的。

    唔。

    还是老样子。

    “余夏余夏!这里这里!”

    招手唤她的是还叼着油条的同桌赵翩翩,兴高采烈,跟见了香饽饽似的。

    余夏走过去落座,赵翩翩已经塞了个鸡蛋给她,说:“你可吓死我了,吃个鸡蛋补补蛋白质。”

    余夏没客气,接过笑道:“谢谢。”

    在这世上,恐怕只有赵翩翩待她一直赤城,从未伤害过她,甚至就像是太阳一样,暖洋洋的,明媚又让人安心。

    “叮铃铃——”

    早自习铃声响了,学生们唉声叹气回了座位,余夏翻出语文书,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班主任赵洲舟拿着戒尺走进来,她敲了敲桌子,肃容道:“快到四月底,我们年级敲定今天和明天考试,考试号码随机抽查。”

    学渣们一片哗然,哀鸿遍野。

    “又考?这才考几天啊!”

    “嗷嗷嗷!不想考试啊!又是搞突击。”

    “考哪儿啊?!都没复习考什么啊!”

    “……”

    嘈杂的声音顿时将赵洲舟的声音淹没,她拿戒尺“砰砰砰”的敲了几下桌子,一个眼神迅速扫了过去,冷厉又严肃。

    全员禁声,目光齐刷刷望向赵洲舟。

    “考得就是实力,我提前说一下,这次考试,老师会后续跟进,统考成绩会拉通来看你们会进入哪个班。”

    下面又是一阵哗然,赵洲舟又敲了下讲台才安静下来,眉头都快夹死苍蝇了。

    十六班班风在全年级出了名的烂,隔三差五得处理矛盾,又是一大堆烂泥扶不上墙,祸事一堆接着一堆,其中甚至还有看心理医生的,谁也不想接手,就丢给了她个年纪轻的。

    “期末成绩出来后,会根据成绩定班级,我相信我们班一定有人会进一班。”

    “老赵说沈珊珊呢……”赵翩翩凑过去跟余夏嘀咕了下,撅着嘴道:“我也想去一班啊。”

    沈珊珊,十六班班长,全年级以凶悍出名,打得了流氓,催得了作业,人送外号“灭绝二代”。

    在十六班,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成绩好得次次挂靠在年级前十,平常给老师改作业手到擒来,运动会次次替班级争光拿奖状,不迟到不倒退,脑袋聪明,智商能跟学神程斯年拼上一拼。

    典型的五好学生,就像是一件衣服上扣错的纽扣,高一期末考试翻车翻阴沟里被塞来了十六班。

    沈珊珊说起那场考试,痛心疾首:把考号涂成了学号。

    为此,全班都为她“痛心疾首”。

    很快沈珊珊协助赵洲舟将考号发下去,并且细心的念了一遍考试细则和注意事项,紧接着打发一群人去找考室。

    高二被撵出教室找考室的学生很多,余夏没废多少功夫,就找到纸条上的第十考室,找到位子落座,拿出语文书再次温习了起来。

    前世高二期末成绩发放那日,她捏着倒数第一的成绩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心落到了谷底。

    就好像,费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依旧走不出沙漠。

    那是一种,像是窒息的无助感。

    后来,她还是去了一班。

    是江宴,他重新去找赵洲舟,翻了期末考试所有的机读卡,重新进行了核对,才发现机读卡上的考号与另一个人对调了。

    赵洲舟在年级上据理力争,好不容易才为她争取到了进入一班的机会。

    “余夏,好久不见。”

    头顶传来似黄鹂鸟的声音,动听极了。

    余夏翻着书,大片阴影落了下来,紧接着一只素白的手压在树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人继续说:“咱两好久没出去唱K泡吧了,约个时间吧,我把几个小姐妹都叫上……”

    余夏抬头,望见站在课桌前的女孩,身子微测,却又带了点压迫感,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来人叫顾凉。

    余夏初中时瞎混的酒肉朋友,也是将她机读卡改掉考号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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