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升起不久，一缕阳光穿过浓厚的乌云照亮了船帆，巨大的龙船几乎是贴在海面上飞行，船的底部，只有一小部分还和海水顽强的粘连在一起，好证明它作为船的身份而不是一艘飞艇。
宽大的船身在水面上急速掠过，留下一道狭窄而又漫长的水纹，浅水层的水生生物早已逃窜，免去了被粉身碎骨的厄运，而在塞德娜深渊里被杀死的那只海怪的残骸，还堆积在甲板上，它的大部分躯体在深渊斗法中就被威戈弗特兹的魔法催生出的漩涡给绞碎，但就是剩下的这一点，也占据了甲板一半多的空间，叶奈法宣传它有碍观瞻，要求将它扔出去，但艾德里安坚持把它留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魔药材料，哈尔玛*奎特和兰伯特也支持他的做法，一个强大的战利品，史诗级的怪物，怎么就能当垃圾一样随手扔掉呢？
远处海浪中隐现的礁石，几个呼吸过后便被龙船掠过，返程的速度要比来的时候快了好几倍，因为再没有什么需要观察的，现在距离史凯利杰群岛已经不远，被指派负责看守海怪尸体的兰伯特，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看到停泊在岛屿沿岸的船只和在甲板上面行走的斑驳人影，他们快登陆了。
*** ***
“芙蕾雅女神保佑！哈尔玛，叶奈法，你们都还活着！”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当然还活着。”
史凯利杰伯爵孤独的站在港口卸货台上，不知道在这里等待了多久，他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两个眼球中布满红血丝。看着靠岸的龙船，男人激动的搓着手，他朝刚刚下船的女术士扑了过去，但叶奈法躲开了，于是他转身抱住了他的儿子，哈尔玛*奎特。
“嘿，老爹，你喝多了吗？快放开我！”
一阵喧哗，港口附近早起的岛民原本都在小心偷窥甲板上堆积的怪物尸体，他们看到相拥的父子又发出一阵大笑，史凯利杰的男人可不来这一套，哈尔玛红了脸，他奋力从他老爹克拉奇的怀抱中挣扎了出来。
“臭小子，我可是你的父亲！梅路辛的翅膀啊，那是什么——”
克拉奇攥着拳头用力在他儿子胸口锤了一下，换来哈尔玛一声吃痛的惨叫。
“别管那是什么了，克拉奇，请把你那浓烈的父爱留到以后再抒发吧，方便告诉我，你在这等了多久？”
叶奈法看着咧嘴吃痛惨叫的哈尔玛，摇了摇头，她梳着黑亮的头发，在海上，梳好的头发不多时便会粘上一层盐腻。
“从前天傍晚开始，那个红彗星——”
“请继续抒情！”
叶奈法用眼神止住了克拉奇的话语，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转过身。“艾德里安，这个恶心的东西你确定需要现在就处理吗？”
“不，我想不是，先留在这里吧。”
艾德里安面色煞白，高速行驶与饥饿感让他再次开始犯恶心，只能等有时间再处理，他迫切需要下船，多待一秒都无法忍受。他低声念了句咒，那团残余的怪物躯体被晶莹的固体渐渐覆盖起来，是不化冰。
“我想也是。”
叶奈法对可怜的艾德里安深表同情，她心情不错，虽然她的魔法水平远不如他，但至少她不晕船。“兰伯特，伊欧菲斯，你们俩留在这里，和哈尔玛一起负责把船上的东西搬到我的实验室。”
精灵站在船栏旁，他调着弓弦，平静的说道。“女士，你无权指挥我。”
“说得对，我不是你的佣人，叶奈法，我现在要去泡澡！”
兰伯特大声嚷嚷着，他刚刚从船上跳下来。
“那就听我指挥吧，按她说的做，立刻，马上！”
面色苍白的艾德里安挥舞着手杖，迈步从狩魔猎人身边走过，踏上地面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 ***
“是的，是的，我们杀了那只海怪，它足足有三倍龙船那么大……好吧，合上你的下巴，它只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可能还懂一点点魔法。别管这个了，有什么吃的吗？我现在全身都是盐味，你能闻到，对吗？那些海鲜真是要腻死我了，快给我准备点清淡的东西吃。”
艾德里安兴趣缺缺地给满心好奇的克拉奇讲述着有关斩杀塞德娜深渊中巨章鱼的事情，他踏入凯尔卓堡的大厅，寻觅着食物的香气。
让人意外的是，里面已经站了一位女士，她有着赤褐色的头发，穿着一件似乎是某种鼠皮制作而成的精致正装，她正站在壁炉前，高领的衣服，胸部完全没有露出来。关于她的身份，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她是谁？”
“特莉丝·梅丽葛徳，我的小女孩。”
随后进入大厅的叶奈法大声喊道。“克拉奇，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特莉丝怎么来了史凯利杰？”
“呃，真该死，我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克拉奇似乎还沉浸在与巨大海怪搏斗的震撼之中，他心不在焉的说道。“一百条鮟鱇鱼啊！一百多英尺大的章鱼怪，为什么我当时没和你们一起去……真是犯蠢！你们会被写入传说的，唉，我是晕了头，让人遗憾的经历……”
叶奈法无视神游异地的克拉奇，她走向烧得通红的壁炉。
“你为什么在这里？”
“见到你真高兴，叶奈法，你忘了说我的名字。”
褐发女术士因为长时间站在壁炉前，脸色红彤彤的，她有些激动，甚至没注意白袍的年轻人，她朝叶奈法兴奋的喊道。“魔法保佑，你总算是从塞德娜深渊回来了，我以为……”
“我死了？”
叶奈法冷淡的回应一句，她解下了身上的黑色提花披风，忽然间语气变得异常严厉。“克拉奇，你的金鱼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东西？我告诉过你不要乱说的，那会让你丢了命！”
“你在说什么？”
伯爵愣住了，过了有一会，他才意识到愤怒的女术士在说什么。“当然不是我说的，我和她只说了三分钟的话，我——”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特莉丝*梅丽葛徳！”
笨拙的辩解着，克拉奇忽然转过身，他对自己无辜背上黑锅感到非常不满。
“算了，是我的疏忽，你如果说出去的话，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特莉丝有足够的能力推测出我去了哪。”
“不得不说，叶奈法，能拿到你的评价可真难得。”
叶奈法摆摆手，她不想再纠结这个，她目光闪动，缓步走到艾德里安身边。“能给我一半吗？”
“……”
艾德里安瞪着叶奈法，不甘心地递给她四分之一的橙子，他不喜欢别人抢自己的食物。
“不，你最多只能得到四分之一。”
“你说了算。”
“你……你是霍洛珀尔的艾德里安！”
被老友冷落的特莉丝此时才注意到餐桌旁白袍年轻人的存在，她慌乱的喊出了声，嗓音中含着惊讶与恐惧。“叶奈法，原来你和他走到了一起！”
“是的，他是，但哪又怎么样？”
叶奈法咬了一口橙子，汁液四溅。“你能站到菲利芭的身旁，就不能允许我选择一位男性盟友么？”
特莉丝轻咬住下唇。“叶奈法……”
“孩子，停下你那无辜而又楚楚可怜的表情吧，你选择站在了菲利芭身边，这就算了。在这个蔑视时代里，每个人都需要选边站，我无权责备你的选择。但是，在我向菲利芭请求集会所保住杰洛特的性命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呢？”
“叶奈法——”
“嗯哼，你拒绝了我！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奥，不，特莉丝，永远不。”
“叶奈法！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错了，我反悔了，我要救下希里，还有杰洛特，所以我来到这了这里！”
特莉丝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但她的嗓音却充满坚决。叶奈法撅了噘嘴，她对着这个答案不满意。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让我猜猜，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来了多久？”
“是的，我三天前到达史凯利杰，花了不少时间，但总算是绕开了菲利芭。你猜的没错，我是以个人名义来史凯利杰的，从你那天联系我们之后，整整十天你都没了消息，我等不住了。”
“真是让人感动。”
“叶奈法，原谅我，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他——”
“没我的事，我是吃瓜群众，请你们继续。”
艾德里安忙着吃东西，他抓起一块烤的金黄的南瓜馅饼，抽空抬头说了一句，女术士的交锋真是精彩。
“吃——吃瓜群众？”
特莉丝小心的看了眼还在大吃特吃的艾德里安，轻声说道。“他很危险。”
“危险？不，他一点都不危险，他只会吃瓜。”
懂得其中含义的叶奈法轻哼一声，嘴里塞满水果的艾德里安又抬头看了眼神色拘谨的褐发女术士，他决定不打扰叶奈法的单人论战，于是又低下头继续吃。
“是吗？”
特莉丝勉强笑了下，她犹豫着。“叶奈法，我们有几个月没好好说话了，能换个地方说吗？就我们两个人。”
“不需要，就在这里说。”
叶奈法用手帕擦了擦嘴。“特莉丝，你需要清楚，你现在是我的最好朋友名单中的最后一位，而他是第一位，至于你何时能提升名次，那取决于你的表现。”
“深表荣幸。”
咽下一大口食物的艾德里安莞尔一笑。“杰洛特是第几位？”
“名单之外，他是我的私人物品。”叶奈法面无表情，像是在宣示某种主权。
“那我呢？”克拉奇插话道。
“嗯，五六位吧。”叶奈法随便应付着，克拉奇倒是显得很惊喜。
“好吧，既然你坚持。”
特莉丝在犹豫，但终于是狠下了心。“我想这位先生在兰*艾斯特的所作所为诸位都知道。席儿通知了集会所这件事，菲利芭认为他的出现可能会损害集会所的利益，于是她让萨宾娜去霍洛珀尔探查底细——”
“等等，萨宾娜自告奋勇的吧？”
“是的。”
叶奈法讥笑道。“那倒是她的一贯作风。”
“嗯哼？特莉丝，我想我就不用再做介绍了。原来是你们的人去了我的森林，那个叫萨宾娜的，她还好吗？”
吃饱肚子的艾德里安惬意的靠在椅子靠背上，他感到舒服不少。半个多月前，他和兰伯特乘船离开兰*艾斯特，在海上的时候，他感应到有人触动了他在森林中施加的保护魔法，不过入侵者只进入了森林外围的第一道防线，他并未对此深究。
“很不好……”
特莉丝对艾德里安主动搭话感到不安，她谨慎地走远几步。“萨宾娜受了非常严重的魔法伤害，即使有菲利芭接应，她现在还在死亡线上挣扎。她的皮肤受到了酸液和火焰的严重伤害，还感染了某种瘟疫，两眼几乎失明，现在她的状况比我在萨顿之战的时候还要糟糕，全凭那些琼浆维系生命，菲利芭下了血本。”
“你们是在说萨宾娜·葛丽维希格吗？”
得到特莉丝肯定的目光，克拉奇兴奋的大声吼道。“我见过她，她可是个坏脾气的女人，我想科德温的亨赛特现在一定很高兴。”
“当然，国王自然高兴，总算没人插手他的政权了。”
叶奈法冷冷的说道。“我很想对此拍手庆祝，但这显得不够人道。艾德里安，说说吧，你住的地方用了什么保护法咒？”
“没什么好说的，某些黑魔法，你们不会想知道细节的。”
艾德里安敲打着桌子，特莉丝的消息让他很满意。他离开霍洛珀尔的时候启动了最高级的保护魔法，森林最外围有麻瓜驱逐咒、忽略咒和混淆咒保护，路过的旅人是进不去的。如果有别有用心的人士设法突入其中，那等待他们的将是瘟疫虫群、毒咒、爆炸、石化、闪电打击以及荆棘伤害等等，至于更深层的保护咒，他确定不会有人想体验的。
“好吧。”
特莉丝·梅丽葛徳感到一丝难堪，叶奈法和别的术士站到了统一战线，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勉强转过话题。“能告诉我你们在塞德娜深渊干了些什么吗？这两天的混沌能量几乎是在到处乱窜，我还以为今年的秋分要出什么乱子，还有那个红彗星，它是怎么回事？”
“恐怕不能。”
艾德里安看了眼叶奈法。有关希里的身世以及恩希尔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们的种种谋划，在目前都是秘密，它受着魔法的严密保护。那天在凯尔卓堡施展记忆回溯咒之后的，所有的参与者都签署了一份牢不可破的誓约，更为古老的那种，任何立誓者在自愿产生背弃誓言的想法并付诸行动的下一个瞬间，他就会立刻遭受可怕的报复。
这一起都是叶奈法的强烈要求，她认为，除非她的养女自愿公开这件事，那么它就应该一直作为秘密保守下去。
“是的，特莉丝，我很感激你的到来。”
叶奈法的嗓音中总算升起一丝温度。“但这件事关希里和杰洛特的命运，它很重要，非常重要。它不像以往我们隐藏幕后，拨弄国与国之间的争斗那么简单……回去吧，回到菲利芭的身边，继续做你的女术士，她能保护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不可能的，从我踏上史凯利杰的那一步开始，我就回不去了！叶奈法，你比我更明白菲利芭的性格！”
“是的，虽然菲利芭可能会起疑，但总比你丢掉性命要好，集会所刚刚起步，她现在需要助手，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回去吧。”
“算了吧，叶奈法，我也参与过萨顿之战，我不再是见习术士，不再是你的小女孩了，你应该正视我的存在。在凯尔莫罕的那段日子，是我在教导希里，那些幻象，语言，你忘了吗？我已经和她牢牢绑在了一起，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有权干涉她的命运！”
“……顺便还睡了杰洛特。”
叶奈法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口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揶揄，艾德里安和克拉奇全都笑出了声。
“叶奈法！我们说过不提这个的。”
特莉丝脸红了，但她察觉到叶奈法口气松动，她继续追问。“说出你的条件，任何事我都愿意做，要我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任何事吗？除非……算了。”
“除非什么？”特莉丝锲而不舍。
“除非你签订一个魔法契约。”
艾德里安注视着鼓足干劲的女术士特莉丝·梅丽葛徳，她比叶奈法年轻不少，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是柔弱，但内心中却潜藏着一股无惧一切的韧劲，非常大胆，从她敢于睡了叶奈法的公开男友杰洛特这件事就能看出来。
“什么契约？拿出来吧，我马上签署。”
“像这样的契约。”
见叶奈法没有说话，艾德里安打了个响指，一枚淡金色的文书凭空出现，它漂浮在大厅中央，上下浮动着，两股能量从它上面释放出，构成一道金色丝线，无数微小的符文沿着丝线绕动，它们分别缠绕在叶奈法与克拉奇身上，另外还有三股较淡的消失在虚空中。
特莉丝盯着空中的文书，微微愣了神。“需要我怎么做？”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艾德里安伸手一指，浮在空中的文书上又释放出一股金色能量，它冲向特莉丝，在她身边欢快地跳动着。
“说出你的名字，你真实的名字。”
“特莉丝，特莉丝·梅丽葛徳，来自马里波的特莉丝·梅丽葛徳。”
符文丝线立刻从特莉丝双手手腕上绕过，缠绕了一个结。
“你是否愿意最真诚的向魔法起誓，愿意承认接下来你所说出的誓言，不利用也不试图利用任何文字、语言、情感、思想上的含义不对等来背弃即将签署的誓约？”
“我愿意。”
丝线向下绕过了她的脚踝。
“你是否愿意将有关希里，杰洛特的一切，以及与之相关的、潜在的、可能的信息作为一个秘密自愿保守，不以任何形式泄露给第三方？”
“我愿意。”
丝线又向上缠绕住了她的脖颈。
“如果你背弃这个誓言的话，你会立刻遭受应得的惩罚，结果甚至是死亡，你愿意承受这个后果吗？”
“我——”
“特莉丝，想清楚再说。”
叶奈法高声打断了特莉丝的话语，但这位年轻的女术士脸上涌起了灿烂的微笑，她毫不犹豫的大声说道。
“我接受！”
金色丝线穿过了特丽丝的心脏，最终又回到空中的文书之中。艾德里安摆了摆手，符文丝线与文书齐齐消失不见，他轻声道。“很好，契约成立，我想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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