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从粉雕玉琢又天真无辜的小男孩嘴里说出也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眼前这位不是寻常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少年,而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鬼。
还是个十二鬼月。
我没有回答,炭治郎又在前方喊了起来:“前辈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做梦去吧!”
累眉头一蹙,额角青筋跳了又跳,松开我的手道:“姐姐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这个恶毒小鬼杀了再来和你说话。”
“不行,我——”
我还要保护后辈队员——
话刚起了个头,下一秒身子却被猛地拽出去,腰上缠了坚硬的线,后背狠狠撞上几丈开外的树干,左肩因上次任务留下的伤口经这一撞,本快要痊愈的伤口又裂开,疼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线似乎是有生命一般,活动起来将我结结实实地捆在树上。
“啊,委屈姐姐在旁边等等。”累的指尖织出蛛网,清凛的神情下是宁静的杀意,宛若黑暗的波涛飘飘荡荡,转向炭治郎道,“我不会一下子就杀了你哦,要把你千刀万剐才可以。不过,你要是收回刚刚说的话,我倒可以大发慈悲让你快点死。”
炭治郎额角一片血肉模糊,血珠子扑簌簌往下掉,反倒衬得眉眼明晰起来,呈现出一片清明的艳色:“我才不会收回,我说的没有错!是你有问题,我们鬼杀队的前辈更不会靠近你这种恶鬼!”
说得好,炭治郎!就是这样,炭治郎!一鼓作气砍下他的头再来救我吧!
下一秒,炭治郎的刀被累折断了。
我:“……”
累手指舞动,游刃有余地操纵空中活动的线,指尖弹动钢琴一般,流泻出优雅的乐章。炭治郎光是应对攻击都左支右绌,在步步紧逼的线下吃力地躲避攻击。
蜘蛛线在空中逐渐织成细细密密的网,慢悠悠向下笼罩,好比悠然看着猎物跌入陷阱的捕猎者,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残忍和餍足,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最后拼命且无力的挣扎。
我心下着急,可身上的线还没有解开,方才那个顷刻间碎裂成无数肉块的队员凄惨的死状历历在目,难道炭治郎下一秒也会步入后尘——
大蓬鲜血爆裂开来,血雾散去,一个口中绑着竹筒的小姑娘挡在炭治郎面前。炭治郎迅速接住倒下的小姑娘,抱着她跑到树下:“对不起对不起……祢豆子!你又保护了哥哥,是哥哥对不起你……”
累出乎意料地停止了攻击。
他伸出手指,隔着虚空点了点他们的位置:“你们?兄妹?”
“是又怎样!”
累似乎陷入了思忖,没有生气,喃喃道:“啊……大概懂了,妹妹变成了鬼,哥哥却一直保护她,妹妹又反过来保护哥哥。这就是真正的羁绊吗,真是感人啊。”
诶,原来是这样的吗!真的太感人了吧,听到的小尹都感动哭了!
累右手成拳砸在左手上,恍然大悟似的:“不过没关系哦,我也拥有这样的羁绊了哦,你说是吧,姐姐?”
他转头看我,和正吃力地反手拿着日轮刀割线的我面面相觑。
累:“……”
我:“哈哈,哈哈,你们打完了?要不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点茶?”
累在盛怒之下挥手向炭治郎掷去攻击,线割破空气发出刺啦啦的羽翅声。
此刻束缚着我的最后一根线终于被割断,全集中呼吸蔓延全身,周围时间流速随着呼吸的细长幽微而逐渐放慢,空间呈现出一片凛冽的浩渺,声音逐渐变得遥远沉寂,我看见带着血色的线慢镜头一般劈向炭治郎兄妹,提刀砍往线间闪动的、接近微光的空隙。
血线顷刻间断裂成两截,宛如断尾受伤的小兽般呜咽着逃回到累的指尖。
我站在炭治郎身前:“刚入队就对上十二鬼月真是辛苦了,刀断了就请好好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好,我会保护好鬼杀队新生力量的。”
累将手垂下,面上显现出近乎于沉滞幽暗的湖底一般的神色,眼底一片冰冷:“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别问,问就是我永远爱鬼杀队。
我试图让他清醒一点:“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
累挑眉,只是语气不如之前友善,压着怒气道:“嗯?”
我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看我身上的队服,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之前忽略的信息……?”
聚于暗色树枝上的众多乌鸦,此刻受惊一般发出浩叹又凄厉的鸣叫,呼啦啦腾空而起,向远处飞去。
“啊,我懂了。姐姐是鬼杀队的人来着。”累顿了顿,继续道,“刚遇到姐姐的时候,姐姐实在太温柔了,以至于我忽略了这一点。”
我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姐姐是鬼杀队的人,我是鬼。立场不同,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对他突然开窍的行为感到十分欣慰,仿佛看到自家弟弟的成绩一夜之间从不及格变成了满分。
“既然这样的话,”累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姐姐变成鬼,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
我真傻,真的。
我该对一个十二鬼月有什么期待呢。
“姐姐会同意的吧,嗯?毕竟姐姐说会一直保护我的啊。”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觉得,你做鬼做的久了,脑子不太好用。”
他的目光从未从我脸上移开,脸色随着我话语的吐落而愈渐阴沉,像日落时分一寸寸暗下的天光,在一片寂灭和沉静的灰暗中抱有最后一丝隐晦的亮色:“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抽出日轮刀,“姐姐十分乐意将你拉到阳光下,净化你被鬼舞辻无惨荼毒的心灵。”
他沉默良久,面容隐没在黑暗里,良久才咬牙道:“……骗子。”
我没怎么听清,便十分客气问道:“啥?”
“你这个……骗子!”累猛地抬起眼来,恶狠狠地盯着我,眸色红光炽盛,指尖的红色密密麻麻蔓延爬满整个手臂,“说好了要保护我,到头来还是要杀我!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不配做我的家人!”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爱消退时的猛烈程度,好比来时的汹涌澎湃。取而代之的只有近乎于黝黑的虚无,因为害怕这样冰冷的侵袭,只以为用炽热的仇恨掩盖便可万事大吉。
我看着他红梅色的眼睛,像是看到那个曾经缩在墙角以备他人袭击,警戒地竖起全身尖刺,用满腔灼热的愤怒与外界抗衡的自己。
我幽幽叹气:“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恰恰相反,你一直想要别人爱你,只是因为你想在别人的爱中逃避,这样你就不用面对你自己,那个在荒野中孤立无援又悲伤痛苦的自己。”
累怒意更甚:“你在说什么鬼话,给我闭嘴!”
“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情去寻找,永远都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即使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到底在追求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你真的清楚吗?”
树影发出海涛般的喧嚣,宛如一只尚且带有血液脉搏的狂怒怪物,累在波涛中显得极为平静,像是炸/药爆发前被压住的引线:
“此刻的我,想要看到你被我千刀万剐。”
绝了,谈判破裂,试图嘴遁到天明的计划中道崩殂。
我叹口气,握紧了刀。
后半夜里空中微微氤氲着的冰寒水汽散开,如绘卷上迷离的烟霞,飘渺摇曳苍黑的悲戚。
“彼此彼此,我也想看你被日轮刀斩首后烟消云散的尸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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