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打入冷宫,启帝吐了一口血后又陷入了昏迷, 整个王宫内上下无主, 陷入了短暂的慌乱。趁此, 一股小小的兵马涌入皇宫内, 悄悄地把持住了整座王宫, 连夜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启帝再次醒来时, 见着的便是把玩着玉玺的封昱。见他醒来, 封昱连礼都懒得行,只放下手中的玉玺, 似笑非笑喊了声“父皇。”
启帝脸色惊变, 张开嘴想要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地看着封昱走到床榻边,虚情假意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启帝只觉胸腔间气血翻涌,脑袋里像有烈火在燃烧, 他哇的吐出了一口血,而这一次, 那血竟然是乌黑的。
污血喷吐在明黄色的被褥上, 异常刺眼。
封昱嫌恶地捂了口鼻, 发出一声嘲弄似的轻笑“父皇啊父皇, 您到底还是上了年纪。”
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那漆黑的颜色使启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封昱的笑, 让人不寒而栗。
启帝惊恐地抓着被褥,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呼喊“来人快来人”
封昱避开那摊污血,坐在他的床榻边,目光讥讽,淡淡道“父皇若是想喊人,便可省省了,如今这太极殿上下可没有能供您使唤的人。”
“你”启帝几乎将眼睛瞪出眼眶,似困兽般的低吼从唇边溢出“你这个逆子竟是想弑父不成吗”
封昱一愣,接着便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笑了起来。接着,他敛起笑容,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目光如淬了毒般冰冷。
“事到如今,陛下还在装糊涂吗孤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会不知道”
启帝目光一颤,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都知道”
最后一张底牌也没了用处,一向从容的天子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惧怕,启帝狼狈地避开封昱的眼神。
他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怎么可能
急火攻心,他又吐出了一口污血。这次,封昱没再躲开,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污血,接着道“孤本不想来看你,可现在,看着你这副狼狈的模样,孤忽然觉得这个决定做的真是对极了。”
封昱随手将帕子丢在一边,接着拉起被褥的一角,捂住了启帝的口鼻,他的眼底闪过疯狂。
“陛下,你就安心的去吧,孤会代替你,坐上最高的位置,成为万人景仰的好皇帝。”
启帝慌乱地挣扎着,可是他早已身中剧毒,全身乏力,如今不论怎么挣扎,都无异于蚍蜉撼树,掀不起任何波澜。那微弱的声音很快便听不见了,启帝挣扎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封昱拉开被褥,看着对方那双瞪大的双眼,心中只觉快意极了。
启帝一生都斡旋于权力的中心,为保王位,求娶护国将军家的嫡女。后来,又为了制衡柳家,一手将苏家扶了起来,看着双方互相打擂台。接着,又想利用皇后当年犯下的错事,借着越无端和沈临渊的手,将柳家连根拔起。可他机关算尽,却偏偏太高估了自己。一朝落得如此荒唐的下场,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封昱最后替启帝拉了拉被褥,借着走到案桌前,拿出早已写完的诏书,将玉玺缓缓印了上去。
“自今日起,朕便是大夏朝唯一的皇帝。”他拿起诏书,眼神疯狂,推开太极殿的门扉走了出去。夜晚的风吹起他的衣袍,身前的侍卫眼见太子拿着诏书走了出来,眼神一变,道“殿下,陛下他”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眼前的太子露出了悲愤的神色,字字泣血“父皇他受了妖妃蛊惑,中了剧毒,如今已是驾崩了。”
“这可”
太子的亲卫们互望一眼,顿时明白主子大事已成,也明白木已成舟,此时绝不能有任何犹豫,眼神一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早日登基。”
说着,便齐刷刷跪在了地上,道“臣等愿追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昱畅快地勾起了唇角,眼底闪过暗芒,他吩咐下去“既如此,那么朕就先吩咐下去三件事。”
“一将母后迎回凤栖宫,好声伺候着。不过如今宫内这兵荒马乱的,朕也怕伤了母后,先派兵驻守着,别让母后离开一步。等到事了,朕自然会去向母后请罪。”
“二谋杀帝王乃是重罪,即刻诛杀妖妃苏氏,并去三皇子府,将三皇子擒拿入狱。”
“三”封昱眯起双眼,声音已是冷到了极致“静安侯世子散布谣言,祸乱人心,杀。”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听到丧钟鸣响,所有官员都从床上惊醒,急急换好衣服,赶往皇城之内,然而他们见到的只有太子的亲兵,以及一封太子即位的诏书。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也让他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可看着那些闪着寒芒的刀剑,众人只能缩了缩脖子,将所有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浩浩荡荡的兵马驶向静安侯府,层层叠叠将侯府围了起来,为首之人一剑劈开了大门,带着人气势汹汹闯了进去,惊得侯府内的下人四散逃脱。
然而他们四处搜寻,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静安侯世子的身影。
听着窗外的犬吠声,沈临渊轻笑一声,抿了口茶,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老者。
“不知,柳将军认为我的提议如何”
橘黄色的灯火下,青年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因为外边那些兵荒马乱的声音而感到慌乱,反而气定神闲,胸有乾坤。
柳风听惯了静安侯世子的恶名,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去瞧瞧眼前的青年。这一看之下,心中便是涌起了极大的震动。
像啊,实在是太像了。
眼前这人和他那个骄傲的大女儿,实在是像到了极点。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当年那件事,眼神黯了一瞬。自从小女儿死去后,他每日都沉浸在后悔里,当年将两个孩子调换,是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眼下,如果能将所有的错误拨乱反正,那他无怨无悔。
柳风缓缓抬起眼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锐利,仿佛要将眼前的青年给洞穿。属于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的气势自他身上溢出,那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地狱气息,可沈临渊却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连神色都不曾动过分毫。
瞧着这样的青年,柳风心底赞了口,他沉声道“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
“沈岁向来说到做到。”
青年的声音沉稳而又坚定,柳风终于放松了下来,那一瞬间,他好像苍老了数十年,可脸上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
他望着沈临渊,眼神中忽然漾起了些许泪光,道“好孩子,你很像你的母亲”
“有空,去宫里看看她吧。”
沈临渊转动轮椅的手一顿,他转过身,侧头望向柳风,俊秀的容颜有一半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唯独声音里那一丝轻笑,让人听来浑身发寒。
“将军说笑了,我的母亲早已过世了。”
说完,他转过身子,再不看柳风,转着轮椅推开了门。门外,越无端一直静静等在那里,听见门扉开启的声音,那霜雪似的眸子一下子漾出些许温柔。
沈临渊不免笑了出来,他走过去拉过对方冰凉的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抱歉,让你等久了。”
越无端摇了摇头,他本能地想抽回手,可不知为何,当他看见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神后,所有的挣扎与抗拒都化为了乌有。
墙外灯火闪烁,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不多时,便有人闯了进来。一见到沈临渊,为首之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传陛下旨意,沈岁散布谣言,祸乱人心,就地格杀。”
说着,他一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将沈临渊与越无端团团围住,无数闪着寒芒的兵器指向手无寸铁的两个人。
为首之人抬着下巴,居高临下道“刀剑无眼,世子若是安分些,卑职会让你死得更痛快点。”
“至于这位”他将手中的刀刃指向越无端,眼神刻意在对方脸上停留了许久,接着发出一声轻挑的笑,“想必就是这次的新科状元吧,确实是一位绝色美人,可惜了。”
说着,他便狂妄地笑了起来。
可那些笑声却被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了,越无端站直了身子,目光如能破开诸天丑恶般决然冰冷,身上的官袍猎猎飞舞。
“袁齐,庆安六十一年生人,如今的禁军护卫。”越无端神色一凛,冰冷至极地说出一桩桩一件件令人胆寒的事件“元和十九年,与太子勾结,陷害赵侍郎一家谋反。元和二十一年,买通科举主考,公然舞弊。元和二十六年,于太清池杀害”
越无端闭了闭眼,声音微颤“侯府下人。”
沈临渊离开后,陆远曾将一张纸递交到他的手里,那上面写满了太子这些年来,和谁曾有过暗中来往,又做过什么害人之举。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
交给他纸后,那个狐狸似的男人还饶有兴致地笑道“我很期待你能护着世子走到什么地步,别让我失望了,小朋友。”
恍惚间,越无端又想起沈临渊曾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要你成为大夏朝最锋利的剑,上诛昏聩,下伐奸佞”
眸光一凛,他的神色肃然,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丑恶都荡平,那无可比拟的气势让周围的侍卫都畏惧地后退了半步。
“陷害忠良,是非不分,不配为君。”
“草菅人命,善恶不明,不配为臣。”
“此罪经大理寺审,由我断不可赦,当杀”
越无端的目光指向袁齐,那一刻,他的神色像极了止戈峰上,杀伐果断的雷霆真君
不只是周围的人,就连沈临渊也愣在了原地,望着越无端的背影,他的心中竟激起无限豪情。
他亲手饲养大的这只鹰鸟,是如此优秀,让人片刻都不舍得将眼移开。
袁齐被越无端忽然迸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看着四周也畏惧地不住后退的属下,不免气极,他举起长剑,气急败坏道“牙尖嘴利,去死吧”
越无端不躲不闪,刀剑就在眼前,他连眉眼都没有动上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柳风把门推开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盔甲,皱眉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说了一句“把这群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袁齐笑着附和“是是,护国将军是该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横在他脖子里的长剑,愕然道“这是何意”
柳风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沈临渊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高声道“卑职有罪,救驾来迟,请太子恕罪。”
太子称谓一出,满座皆惊。想到近日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所有人都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岂不是说那是真的
袁齐难以置信地望着柳风,尖叫道“你疯了吗对着静安侯世子叫太子”
柳风恍若未闻,只是低垂着眼眸,趴伏在地上,道“当年,是臣犯了糊涂,如今也该让一切回到原位了。”
沈临渊笑了笑,他弯下腰,虚扶了把,道“将军的衷心,我心里都明白。”
柳风头低得更下,“请太子随臣入宫,肃清这场祸乱。”
“是该结束了。”沈临渊望着远方处于灯火尽头的那座王城,解下了披在外面的大氅,随意丢在地上,带着一股决然。
“随我入宫,诛杀假。”
战前的号角吹响,火光弥漫。
太子培养的亲卫数量不少,柳风又被夺了兵权,手上没多少可用的人,可护国将军府的府兵,虽然数量少,却大多上过战场,见过血,两相博弈之下,竟是难分胜负。
激烈的战局一直持续了许久,临近破晓之时,护国将军府的府兵才以微弱优势胜了太子的亲卫,杀入王城之中。
宫内,早就听闻风声的人逃的逃,散的散,或是直接投降了。
太极殿内,听闻柳风带着沈临渊已经杀入了宫墙,直逼大殿而来,手下的人都在劝着封昱,让他赶紧离开,等着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穿着天子服的封昱冷笑了一声,他看向窗外,燃烧的火光似乎要烧到眼前了,他道“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他们在喊诛杀假太子。”
他的眼底闪过疯狂“我不会走的。”
“可太子”
太子两字刚一出口,封昱的眼底就浮起阴鸷之色,他拔出腰间的剑,手起刀落,将说话那人捅了个对穿。
“朕是天子,不是太子。”森然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冷声问道“明白了吗”
疯了疯了封昱疯了
所有人在心底尖叫着,却没人敢说什么,只是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太极殿前,宫女抖着身子,为沈临渊等人指了指方向。
沈临渊望着那间灯火闪烁的大殿,目光幽黯,缓缓吐出一字。
“走。”
推开殿内,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入眼皆是刺目的猩红色,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血泼中,封昱提着血淋淋的剑站在那里,看见沈临渊的瞬间,露出一个恍然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
此等血腥场景,说是地狱也不为过,沈临渊望着封昱,深深拧起了眉。
他掏出汗巾,捂住自己的口鼻,道“我若是不来,怎么看你大显威风呢。”
封昱一下子沉下了脸色“你果然很让我讨厌。”
这回,沈临渊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了,只靠在椅背上,懒懒道“谁让我是真的,你是假的呢。冒牌货讨厌原版,多理所当然一回事啊。”
封昱看了看他身侧的越无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勾起阴森的笑容“你心知肚明,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沈临渊哇哦了一声,一脸诚恳地对越无端说“无端,你听好了。有些人啊,就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你要知道,这话多半是在放屁。”
越无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神色温柔“我明白了。”
封昱简直被眼前这个男人气疯,他吼道“沈岁”
“废话说完了”沈临渊忽而敛起脸上所有的笑意,他嘲讽地盯着封昱,看着这个如同困兽般的男人,接着挥了挥手,下令“压下去。”
很快,封昱便被府兵押了下去,在与越无端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轻笑一声,带着恶意小声道“你要小心了,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可比我可怕多了。”
沈临渊转过头,不悦地扬起眉,他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越无端摇了摇头,清润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阴霾。
“没什么,废话罢了。”
一夜无眠,元和二十七年间,最大的宫廷混乱也落下了帷幕。
这一夜,启帝驾崩,贵妃薨逝,原太子被指原是个冒牌货,如今以下了大狱,而真太子竟是那个静安侯世子
据护国将军所说,当年皇后生下太子后,就被一得道高僧说小皇子体弱,压不住龙气,需得要去次一些的富贵人家里,才能长大成人。
皇后就和启帝商量了下,夫妻俩就决心让静安侯府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做交换,并约好二十五年之后再换回来。
可谁承想,眼看着快到二十五年了,这假太子竟然死了歹心,杀父弑母,妄图取而代之。好在,真太子即使带人赶到,这才将一场乱局给止住了。
听到这个说法,京城内的权贵们都沉默了,哎哟喂,这是给当年那桩丑事扯了个遮羞布呢。
同时,沈岁的横空出世,使得眼前的时局更加扑朔迷离,一些早早站对的人更是慌乱不已,而平头百姓们却是对此津津乐道。
这假太子与世子之间的故事,可不就是英郎记吗他们可不关心王座上的天子究竟换成了谁,他们关心的只有这位现实中的“英郎”有没有一个琴瑟和鸣的好妻子
“我就说平日里都瞧那世子龙章凤姿的,不像活在人间似的,哪知人家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呢”
“可不是呢嘛我原先还老觉得这世子有时候太过傲慢了些,现在想想,哎哟人家生下来就是皇子,可不得傲慢些嘛”
“听闻这世子还没娶妻,不知我家姑娘有没有机会被看上,去做个姬妾。”
“哎哟就你家姑娘那个鞋拔子脸,怕是给贵人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哈”
经过数日的清理,那些浸润在宫墙之内的鲜血终于被洗净了,表面上,这座王宫又变回了原来的华美。可谁都知道,权力之下,从来都藏着许多牺牲与血液。
肃清完的第一次朝会,由皇后,大理寺卿,护国将军,苏太尉四人一同主持,而沈临渊也第一次以皇子的身份,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登上了殿堂。
自假太子伏诛以后,这还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真太子”。当沈临渊缓缓踏入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那份沉稳从容的气度,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只不过众人的目光划过他的双脚,轻叹着摇了摇头。
可惜了。
封焱神色复杂地看着沈临渊,内心五味杂陈,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平日里最是讲究仪容的他如今却邋里邋遢,看上去像是老了数岁。
这几日来,他先是经历了父母的死,又经历了“真假太子”事件,太多的事情震的他浑浑噩噩,让他无法思考。
回想起当日看见的,血流如注的宫廷,封焱白了脸色,不禁握紧了双拳。母亲常和他说夺权之路凶险异常,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然而那日所见之景,却如同一个噩梦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这几日,他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
封焱,你当真不怕吗
所有人到场后,柳如安一挥衣袖,坐在凤座上,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来听一听陛下的诏书,确认下新君人选。”
“且慢”柳如安话音刚落,苏太尉就跳了出来,他高声道“皇后有何证据证明此份诏书是真的”
柳如安凤目一凝,没有说话。
左相与右相一前一后,站出来,高声道“臣等能证明,此份诏书乃先帝当年与我等一同相商后,亲自书写而成,皇后娘娘所言属实。”
苏太尉被噎了一下,恨恨咬了咬牙,又道“诏书便是真的又如何先不说皇后娘娘当年偷换皇子,德行有亏,便是”他的目光扫过沈临渊的双腿,冷嗤了一声,道“二皇子双腿有疾,也是做不了君王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所有人都在等皇后如何回话。
却听凤座上的柳如安抿起唇笑了起来,一双眼眸冷得惊人,“太尉这话,怕是忘了换子之事,是为了小皇子身体,先帝也是首肯了的。而且,谁说先帝要下旨传位给二皇子了”
苏太尉简直气极,他总不能从棺材里把启帝揪出来和柳如安对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诏书递给一旁的太监,世子,对方将此读出来。
太监接过后,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诚,端方贤良,宽厚仁慈,有先帝之风,必能匡扶社稷,故传位于其。布告天下,咸使来闻。”
听到传给大皇子时,苏太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
左相拧眉怒道“大胆太尉此言,是在质疑我和右相,还是在质疑先帝的决策”
苏太尉浑身一震,慌忙道“卑职不敢。”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呢
与苏太尉想法一致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大皇子平日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一点存在感也没有,怎么偏偏启帝就属意了他呢
“诚儿,到母后这里来。”柳如安朝着下方的封诚招了招手,台下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顿时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局促不安地往上走去。
柳如安将玉玺交到封诚手里,率先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焱望着台上那个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兄长,忽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争取就像一个笑话。
启帝写下诏书时,封昱还是太子,他也是受人瞩目的三皇子,可他的好父皇,在写诏书时,却只想到了封诚。
他不是傻子,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来,他一直敬爱着的父王,只把他和母后当成了傻子。
假的,都是假的。
父亲是骗子,母亲也死了,他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还争什么
封焱狠狠闭了闭眼,在苏太尉难以置信的眼神里,也缓缓跪了下去,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焱这一跪,旁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也紧随其后跪了下去。
沈临渊看着所有人惊诧的神情,暗自摇头笑道。
封诚是启帝为自己准备的一条后路,本来,借着“偷换太子”之事,启帝就可将连根拔起,再转而进攻三皇子党。三皇子党看着风光,其实除了贵妃与太尉以外,族内并无一二能人,所有的宠爱也不过是启帝给的罢了。要收起来,容易得很。
太子与三皇子一倒,沈岁又是个身有残缺的,注定继承不了大统,那么剩下的人选只有封诚。
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却是启帝精心培养的傀儡,虽然人木讷了些,却胜在乖巧听话。
启帝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看着王座上那个与他眉眼肖似的女人,沈临渊摸着下巴,有些恶劣地想着
启帝若是知道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做了隐形皇帝,会不会从棺材里气得爬出来。
不过不管如何,这场历经了二十四年的换子风波,在这一刻终于落下了帷幕。
确认新帝后,整个朝会就围绕着新皇登基的内容喋喋不休了一上午,沈临渊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大太监那声尖锐的“退朝”才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越无端自然而然来到他的身后,帮他推着轮椅。
只是,还未走几步,他便被喊住了脚步。
一名小太监谄媚地对着沈临渊道“殿下随我去见一见皇后娘娘吧。”
沈临渊恍若未闻,只自顾自折了一支盛开的红梅递到越无端手里。“这花倒是不错。”
“凌寒独自开,是不错。”越无端轻笑了下,他抖了抖手里的大氅,蹲下身子替沈临渊系上口袋,温柔地笑着“我等你回来。”
沈临渊应了声,他凑在对方耳边,轻声道“还想吃你做的雪拥千山。”
“我知道了。”越无端红着耳尖应下了。
沈临渊一时没忍住,用手摸了摸那泛红的耳尖,在越无端挑起的眉峰中,忙不迭跟着太监走了。
凤栖宫内,柳如安一见到沈临渊,就喜极而泣地迎了过去,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温情都弥补一样,她一叠声地关怀道“岁儿如今都这么大了,快让母后好好瞧瞧。”
沈临渊听得牙酸,不咸不淡道“娘娘不是方才刚见过我吗”
柳如安一下子被噎在了原地,精心准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望着沈临渊那冷漠的态度,最终停留在那双腿上,哽咽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母后对不起你。”
“自今日起,母后会把什么都交给你,你原谅母后好不好”眼见沈临渊仍是不为所动,柳如安慌忙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急声劝道。
柳如安的泣声萦绕在耳畔,沈临渊却忽然察觉到了来自原身的一股强烈的悲伤与愤怒,曾经那些被封闭的,无法查看的记忆一下子闯入脑海。
原来,在原本的剧情中。
越无端早早就被陷害,有了污名,没办法参与科考,吴氏也因此无名无份地住在侯府里,不久便因无法忍受流言蜚语,郁郁寡欢而亡了。
而沈岁和沈平寻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对他说出了换子的真相。
得知真相后,沈岁发了疯似的对付太子,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那时太子已经娶了乐瑶,长公主府,静安侯府,护国将军府,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封昱那边。
沈岁一个孤家寡人最后自然是满盘皆输,甚至于,他最后说出了真相,也没人信他。在牢狱里,封昱来看望他,说出了一句彻底击溃他所有防线的话。
“你以为父皇和母后是真的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太子吗”
“不,他们知道。”封昱的笑将沈岁击入了无尽的深渊,“可是啊,在他们心中,权势远比自己的孩子重要。”
他边叹气边嘲讽“你若是换种好听的说法,他们兴许还能认下你。可你非将事情做得那么绝,将话说得那么毒,那父皇和母后也只能将你舍弃了。”
封昱走后没多久,沈岁便死在了阴暗潮湿的牢狱里,甚至于因为他陷害皇子,最后都没能有一个衣冠冢。草袭一裹,丢进了乱葬岗。
直到最后,也没人知道这个被丢进乱葬岗的青年,是真真正正的天潢贵胄,他本该金尊玉贵的长大,他本该成为这个王朝的主人,却在阴差阳错中,连个归处都没有。
而封昱娶了乐瑶,有了陆远的助力,也算是如虎添翼,最后坐上了皇位。
不久后,乐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又过几年,被发配边疆的封焱也缠绵病榻而亡。
封昱先后打压柳家与苏家,最后收拢大理寺的权力,最后成了说一不二的王。只可惜,他妄自尊大,好大喜功,听信谗言,最终致使大夏朝亡于铁蹄之下。
回顾完所有的剧情,沈临渊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望着柳如安红肿的双眸,他轻声道“娘娘何必如此,您的孩子早就死了。”
在这场权力与阴谋的漩涡里,沈岁早就被咬得尸骨无存了。
他掸了掸身上的狐裘,道“天色已晚,家中尚有人在等我,我便不多叨扰了。”
说着,他便转动轮椅,往外走去。
柳如安在身后急问“等你的人,他对你好吗”
沈临渊顿下脚步,没有回话,只是偏头时,牵动了些许笑意,仿佛将所有的寒冷都驱散了。
柳如安再难自抑,捂着脸哭了起来。
如今,一切归位,沈临渊便不可能再回到静安侯府,说实话,他也并不想回去。
柳如安为他新挑了座府邸,许是考虑了他的腿脚,这府邸不大,却胜在精致,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
离大理寺够近。
沈临渊喜静,因此府里的下人并不多,见到他回来,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只是迎上前去推着他走向了厨房。
到了厨房,沈临渊便挥退所有人,自己走了进去。
越无端恰好忙完了最后一步,看到他便笑了“世子来的真是时候。”话一出口,他便愣在了原地,有些懊悔地叹道“我又忘了,如今你可是二皇子殿下了。”
“啧。”沈临渊轻啧了一声,喟叹着揶揄道“以前那只咬人的小猫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端起豆腐花,舀了一口,忽然皱起眉,咦了一句“你是不是调料放多了”
越无端一愣,“不会吧”他刚想端起碗舀一口尝尝味道时,却忽然被人扯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凉薄的唇已经贴了上来,豆制品化开时的甜香弥散在唇腔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渊才放开了越无端,他餮足地舔了舔唇,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是了,你的糖一定是放多了。”
很多年以后,越无端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杀伐果断,让人畏惧。曾经一直安在沈临渊头上的“活阎王”的称号,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越无端头上。
可整个大理寺又都知道,他们家这位冷若冰霜的上司,有个“姘头”,这“姘头”还大有来历,是那柳太后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来,虽然登基的是诚帝,可明眼人都知道,真正做决策的是柳太后,而这柳太后,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来,那是各种珍奇玩意都流水似的送进了二皇子府,当然这些珍奇的小玩意,他们最后都在自家顶头上司身上见到了。
早些年,还有人私底下暗自嘲笑着沈临渊和越无端,可渐渐的,越无端爬得越来越高,柳太后对沈临渊的荣宠不断,那些人哪怕有心想说些什么,也没这个胆子。
到了如今,这京城内提起“二皇子”,便都要啐上一口,尤其是那未嫁的闺秀们。
呸
个小白脸,仗着太后宠爱,还要巴着越大人不放不要脸
被“小白脸”化的沈临渊此时正把他家大人按在床榻之上,慢条斯理地脱着对方的衣衫,手指把玩着越无端垂在胸前的青丝,他矫揉造作地勾引着“今夜腿疼,不如我们换个姿势”
深切明白什么叫换姿势的越无端“”
又过几年,乐瑶和封焱不知怎么的,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一起。放弃皇位后,封焱就做了个闲散王爷,一成婚,就带着新婚妻子马不停蹄下了江南游玩。
得知消息的沈临渊醋着一张脸,懒洋洋地靠在越无端肩头“无端啊无端,你什么时候休沐”
越无端掰着指头算了算,诚恳道“明年。”
沈临渊“”
沈大佬有一千句会被屏蔽的脏话想说。
又过多年,京城久违的下了场大雪。近年来,大夏朝越来越安乐和平,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又是个好年。
望着缓缓飘落的冰雪,沈临渊将醉酒熟睡的人拥进怀里,拉过狐裘盖在对方身上,指腹轻轻划过对方的眉眼。
这些年里,他的小越就像他当日所说的一样,慢慢成为了大夏朝最锋利的一把剑。
他缓缓俯下身,在对方脸颊上印上一吻,轻声道“做的很好。”
他似漫天飞雪,拥山河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无情猫猫头终于日完了这个世界
说起来,我每次写东西就很喜欢乱改大纲,所以每次写着写着就歪了,基本无大纲无存稿在裸奔,真的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看评论很多小天使的意见都很中肯我也都在看,是很好的建议,感谢你们一直包容着这样有各种各样错误的我
你们真的是天使啵啵啵啵啵
然后下个世界,是大夏朝百年之后,作为同窗再遇的沈大佬和小越,前三个世界好苦哦,下个世界我准备纯放糖
下个故事归根结底就是爱上我的纨绔同窗,,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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