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糊涂”李翰林负手在厅内踱来踱去,瞧着跪在面前的女儿气得面颊通红,可到底是骨肉至亲,也说不出更重的话,缓了半天才指着女儿恨铁不成钢道“芜儿,你该知道,越大人与你爹乃同窗,看在爹的面子上,你嫁过去,过的该是何等逍遥快活的日子。可你竟然”一回想起今日同寮们看他的揶揄的目光,李翰林便觉得这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放,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无比骄傲的女儿,如今却是气得几乎昏厥,话都哆嗦了起来。“那是大理寺卿的独子,说来还是我们家还是高攀了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要去攀扯皇子殿下这么多年,爹教你的圣贤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李翰林气极,忽然电光火石间又想到一点,急急问道“你老实告诉爹,你是不是早早就喜欢上三殿下了”“女儿与殿下之间从未有多私相授受的事情。”任是李翰林面红耳赤说了一通,李蘅芜本人却是冷静得很,她静静地磕了一个头,缓缓道“我不愿嫁与越公子。”如此决然口吻,听得李翰林踉跄几下,跌坐在了座位上,抚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李夫人一边替丈夫顺气一边看向女儿,含着泪急声问道“芜儿,你做事向来稳重,这究竟是为何”李蘅芜哆嗦了几下嘴唇,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她垂下眼眸,静静地冲着父母磕了三个头。“望爹娘成全。”听说这个消息,沈临渊并不意外。俗话说的好,每一对终成眷属的情侣,在他们结合的道路上,都横卧着无数男二女二的破碎的心。如果说沈长岳是原本世界中的痴情男二,那么李蘅芜就是那个心思深沉,促进男女主感情的女二。
前世,她也与越风清订了婚事,一开始,听闻对方是越家独子,少年英才,李蘅芜也动过心,幻想着和对方琴瑟和鸣,但是很快,越恒身亡,越风清前往北狄,死在那片陌生的国度。
转眼间,适龄的男儿都有了家世,自己的年龄也大了,李家千选万选,给她选了个侍郎家的嫡次子,她的丈夫为人敦厚老实,一生兢兢业业,但是最后却站错了队,新帝登基,她被流放边关,得了顽疾,在路上病故了。
好在苍天有眼,一朝让她回到了定亲前。她深知未来登基为帝的是三皇子,因此设计与对方攀扯上了关系,只可惜李蘅芜一生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少爷,县主已在外头等着了。”丫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将沈临渊的思绪唤回,他应了声,随机穿上衣服,推开门大不步往外走去。
日光洒在沈临渊的面上,那张曾经让人魂牵梦绕的桃花面如今多了条伤疤,生生多了几分煞气。小丫鬟只瞧了一眼,便心惊胆颤地低下了头,曾经她还敢在少爷面前说笑,可如今对方已被封为三等侯,光是周身的气势也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倒是不敢露出任何亲昵模样了。
端和县主远远地就瞧见,自己的儿子一路走来,各个丫鬟小厮都胆怯地低下了头,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强打起精神,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三年未归,倒把他们给吓着了。”
沈临渊一个跨步上了马,扫了周围人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人人战栗,他浑不在意地拉起缰绳“母亲说笑了。”
“你啊。”端和县主叹了口,才说“也罢,我不多说你。今日,你与我一同去庙里烧个香,也省得我每日提心吊胆。”
“儿子明白。”
端和县主扶着侍女的手坐进了马车,一行人朝着城外出发。
沿路的人瞧见华阳巷里驶出了一辆马车,知晓那是端和县主家的,纷纷避让开来,生恐冲撞了贵人,只那些无知幼童还拿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那骑着白马的青年,懵懂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心中有些好奇爹娘口中常说的凶神恶煞的雷霆真君,瞧上去面容虽然可怕了些,可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哩,就像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呐
保宁寺位于山腰处,此山虽不高,但到山腰处,却仍是需要走些路,京内女眷大多是坐着轿子一直到了半山腰处,才下来走上最后的几枚台阶,以示诚心,可一到山脚,端和县主便下了轿子。
按理说,这个时节来寺庙的人并不多,可偏偏他们却遇上了并不想见的人沈家的长房夫人以及“沈长岳”的堂兄沈长铭。
沈临渊一个翻身下马,瞧着面前几人的神情,心里估摸着对方应该也不想见到他们。只是啊,无巧不成书,天意弄人,倒成了这般尴尬的局面。
沈长铭万万没想到三年后的再见竟是在这样的地方,三年前,他的这位顽劣不堪的堂弟曾扬言要考入甲班,可谁知成绩还未出来,便主动请缨去了边关抗击北狄,青山书院内人人都说,这沈临渊怕暴露了自己的真才实学,这才临阵脱逃,做了缩头乌龟
可没过多久,夫子们张贴出来的那篇惊艳绝伦的策论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若这策论是院内的旁人写了也就罢了,偏偏那是沈长岳写的,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写的
就连早已不问世事,只顾种花垂钓的祖父看了这篇文章都发出了一声叹息。
沈长铭明白这声叹息意味着什么,祖父是在感慨,这样好的子孙却偏偏和他们沈家不亲,偏偏是沈随云的孩子。
沈临渊离开后的第一年是沈长铭最难熬的时间,因为这一年,时常有人拿对方与他做比较,曾经,被吹捧的人一直是他,他虽然觉得不该如此,这事有些对不住沈长岳,却从未出声制止。
可当那个被奚落的人换成了自己,沈长铭才知道这世间最伤人的利器就是言语。
直到到了第二年,沈长岳的消息不再传开,这样的对比才慢慢少了些,到了第三年,几乎没有人再谈论沈长岳,而这三年内,沈长铭几乎是不分昼夜地埋头苦读,只为了在这一届的科举上拔得头筹,可偏偏,这次的状元是越风情,少年英才,出尽了风头。
然而,状元郎的风姿很快也被安平侯给盖过去了。
眼前的这个人,哪怕面上多了条伤疤,如今也是实打实的侯爷,圣上亲封,军功赫赫,谁人不知沈长岳三个大字,谁人不知安平侯如神迹一般的威能。洗尘宴上,他出尽了风头,只此一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放在他身上,似乎完全不能应验。
沈长铭悄悄捏了捏掌心,喉口有些发涩,只觉得脸上滚烫无比,恨不得找个地洞埋进去。
倒是沈大夫人拧了拧眉,简单行了个礼,道“今日倒是赶巧,来上个香还遇上了县主与侯爷,倒真是有失远迎。”
端和县主雍容华贵地笑了笑,姣好的面容花朵似的绽放开来。
“嫂嫂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咱们说来也是亲家,不必如此见外。”她目光一顿,划过沈长铭的脸,笑容更盛“这位便是侄儿了吧,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如今在做什么差事呢”
自沈随云尚了县主后,沈家与县主府几乎便不曾往来过,如今县主这样亲亲热热的讲话,实在让大夫人颇不适应。
此时听见端和县主这个问题,她的脸色更差。若是从前,沈长岳还是个纨绔时,她少不得耀武扬威一番,毕竟她的儿子可是种了举,如今在翰林院做着编修,可偏偏沈长岳现在已经是三等侯
那可是侯爷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给他提鞋都不配
沈长铭也觉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犹如针扎一般,他勉力笑了笑,道“回县主,侄儿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
“翰林院可是好地方呢。”端和县主道“这做的好了,等个几年,资历有了,将来我这侄儿也许能进内阁也说不一定呢。”
这话看着是在夸奖,实则是在暗讽翰林院可是个熬人的地方,多少人熬了一辈子也熬不出头呢。
县主尖刺的言论让大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她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笑,深深呼了口气,才扯出一道冷笑,道“多谢县主美言,不过男儿嘛,三十而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不急于一时,要是做了那只出头鸟,一朝从云端跌落也是有的。”
“这倒是奇了。”端和县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向沈临渊,道“我只听说过少年英才,什么时候还有而立之才了我儿可曾听过”
沈临渊忍着笑,搀扶住对方,一本正经道“儿子读的书不多,不知道。”
“也是,你个蠢材,让你多读些书还不听,偏偏跑去边关,瞧瞧现在,落了满身的伤才换了一个三等侯,不如留在京内做个小编修,虽然俸禄少了些,却清闲。”
端和县主这唱戏似的一段话险些把大夫人气得晕倒在地,大夫人抬起手哆哆嗦嗦指向对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端和县主扬起畅快的笑,道“想来嫂嫂是累了,我也不多叨扰,便先上山了。”说着,拉起儿子的手便往山上走去。
走了几步,离人远些了,沈临渊才问道“母亲今日何故说这些尖酸刻薄的话”
端和县主冷哼了声,挑着眉道“自你回京来,就不断有流言传出与你有害的流言蜚语,我一查便知道是谁做的。”
“她想害的我儿失去一段好姻缘,我只说几句话刺上几句算是便宜她了。你既是县主之子,亦是大夏的安平侯,将来自是天高海阔任你飞翔,怎能被后宅的阴私手段给害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端和县主也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儿子,道“如今你也到了该考虑婚事的年纪,母亲今日来庙里,便是要问一问你的姻缘。”
“只有你这姻缘定下了,母亲这心里才踏实。”
话音刚落,端和县主便见自己的儿子垂下了眉眼,眼神里似划过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知子莫若母,她讶异道“我儿可是我心许之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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