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中转到十二中这件事,早在答应做顾柏的长期家教前,沈临渊就已经告诉了顾奶奶。顾奶奶虽然吃惊,却也没有深究,在医院的那一个月,足以她看清一个少年的能力及人品。
可这事,沈临渊还没告诉越泽。一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二是他有更重要的话,想告诉对方。
s市是座靠海的城市,乡下的小镇几乎都是环海而建。夜晚的海风吹散了暑热,让躁动的人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沈临渊停下车,越泽提着琴盒也走了下来。这里正是小巷的转角,拐过那个弯就是越泽的家,而这时,四周无人,恰好是谈话的好地方。
沈临渊将车停在一边,气氛有些沉默,越泽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琴盒。沈临渊看着对方一身纯白色校服,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再配上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一时之间心思也有些旖旎了起来。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此时的自己,还真有点那么像将“校花”堵在小巷子里的臭流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眼见越泽微微皱起眉时,沈临渊才开口道:“我原本确实是一中的学生,这点没有骗你。”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险些迷失了自我。”沈临渊拿下自己头上的帽子,头上面狰狞的伤疤已然愈合,可仍旧留下了印记,让人不难猜出当时这个少年遭遇了怎样的重创。
越泽的目光在触及到那道伤疤的时候,终是温柔了下来,他似乎是想起了两人相遇的那个深夜,忍不住问了一句:“还疼吗?”
沈临渊咧着嘴笑了,他将帽子重新扣上去,道:“早就不疼了。”
“我曾经向你道过谢,但你肯定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怎样重要的存在。”沈临渊深吸了一口气,璀璨的眼眸一瞬不瞬看向越泽:“在我最无助彷徨的时候,是你的出现拯救了我。”
原本的剧情中,在沈楠卓最无助的时候,越泽的出现给他的生命带来了光。
可对于沈临渊来说,越止戈同样是他的光。
历经九个世界,沈临渊其实早就忘记了在原来的世界里,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自己有哪些朋友,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模样,他全都不记得了。
他就像是一个看客,像浮萍一样,漂浮在名为剧情的各个世界里,他是每个世界的主角,可每个世界的主角又不是他。
真真假假的世界几乎将他逼疯,说做完任务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也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目标,好让浑浑噩噩的生活不那么难堪。
直到上个世界,他遇见了越止戈。
干净澄澈的少年就像一束温暖的光,柔和又细腻地钻进了他的心底,搅乱了他所有的心绪。在遇见越止戈之后,沈临渊才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再是为了任务,而是充满了鲜活的真实。
最后分别时,少年的眼泪像一场大雨,在他的心底留下名为爱恋的甘霖。
他喜欢他,发了疯的,着了魔的爱他。
那一瞬间,越泽似乎在沈临渊眼底看到了涌动的暗流,那些灼热的视线编织成了一张巨网,将他死死地困在了里面。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面前高大的少年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
越泽的耳尖瞬间充血,白皙的手指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琴盒,清冷的音调变了味,只发出一个简单的短促音节:“你……!”
话未说完,沈临渊已经后退几步,抱着手臂蹲到一旁,将脸埋在臂弯里,越泽只听的到对方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别看我,我可是第一次抱男生呢。”
越泽:“……”
他也是第一次被男生抱!
好半天,沈临渊才从臂弯里探出一张通红的俊脸,他像个清纯小男孩一样,天真无邪地说着令人发指的流氓话语:“你身上真香。”
越泽几乎是被这几个字砸的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压下心底的怒火。提着琴几步走到沈临渊面前,越泽居高临下地看了对方一眼,那冷漠的姿态宛如在看一个世间罕有的垃圾。
接着,他提着琴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越泽离去的背影,沈临渊潇洒从容的站起身,哪里还见刚才羞涩纯情的模样,他拍了拍裤腿,回味着越泽临走时的眼神,摸了摸鼻子,十分想吹个口哨。
别说,刚才小越那个眼神,可真带感。
沈临渊笑着跨上自行车,往顾家驶去。
小顾柏显然非常期待每周末的补课时间,早早就等在了客厅里,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连忙蹦蹦跳跳跑过去扑进沈临渊怀里。
沈临渊稳稳接住他,顺势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今天这么开心?”
“嗯!”小顾柏眉飞色舞地炫耀道:“这次考试考了考了班级前十。”他偷偷摸摸凑到沈临渊耳边,低声说道:“爸爸妈妈给了我一个红包呢。”
沈临渊眉一挑,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顾柏却以为他不信,跳下来拽着人就往房间里走,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储蓄罐,用钥匙打开,指着里面一叠厚厚的红色毛爷爷,颇为得意地说:“你看,这就是爸爸妈妈给我的红包。”
沈临渊的神色变都没变,他揉了揉顾柏的脑袋,拿起那叠钱不轻不重敲了下小孩的脑袋,嘱咐道:“以后,可不许给陌生人看这些东西了。”
小顾柏气呼呼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嘟哝道:“楠卓哥哥才不是陌生人了。”
“贫嘴。”沈临渊将钱原封不动的放进储蓄罐,又藏回床底下,拍了拍手,这才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顾柏:“上次给你布置的试卷做完了吗?”
顾柏神色一僵,哭嚎着趴在床上。
“先玩一会不行吗?”
沈临渊冷漠无比的拒绝了。
顾柏苦兮兮的拿出试卷,认命的开始了学习之路。
房间口悄悄开了一条缝,顾柏的父母站在外面将房间内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直到看到两人开始学习,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开始听顾奶奶说:自家儿子找了个原本是一中,现在是十二中的好孩子做家教,他们还十分担心,担心家里人是不是被蒙蔽了。所以才故意设了这样一个局,来看看这个少年的品性。
说实话,在没见面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人在转到十二中之后,还能保持这样坦诚的心性。
可眼前的少年,眼神清澈明亮,讲课时声音平稳柔和,引人入胜,忍不住就想让人夸上一句。
有了这样的孩子做儿子的家教,顾柏父母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悄悄阂上了门。
顾奶奶瞧见儿子儿媳的态度,知道他们对沈临渊放下了心,忍不住翘翘嘴,得意道:“老婆子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顾父笑着道:“是,妈。”顿了顿,他又疑惑道:“不过那孩子现在已经是高三了,每周还给小柏补课,他自己的学业很的上吗?”
顾奶奶闻言也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我也和小沈提过,但我觉得这孩子家里应该挺不容易的,之前听他说,好像父母都不在家,就他和奶奶,我想应该是最近困难了点。”
顾父想到刚才少年明亮却坚定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锦上添花固然是好事,可有时,雪中送炭却更让人动容。
他不动声色给妻子打了个眼色,顾母立刻心领神会的退出去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沈临渊的个人资料已经呈在了顾父顾母的面前。
饶是已经有了诸多猜测,可当他们看见这页资料时,还是忍不住被震在了原地。
这哪里是什么父母不在家,分明是父母已经牺牲了!?再看到后面沈楠卓的成绩一落千丈,他们仿佛能看见当时他彷徨无助的模样。
再联想到今天所见,顾母已经红了眼眶,轻声夸道:“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顾父也跟着点了点头,原先想要资助沈楠卓的心思也跟着歇了下去。这样骄傲坚强的少年,注定会用自己的双手开拓出一个全新的未来,挟恩图报这种事不应该和他挂钩在一起。
教导完顾柏后,沈临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了楼。楼下,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正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从与顾柏相似的面容来看,这应当就是顾柏的父母了。
小顾柏尖叫一声,冲进父母的怀里。顾母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沈临渊笑着喊道:“叔叔阿姨好。”
“你好。”顾父上下打量了下沈临渊,嘴角的笑意越发真诚,他道:“从他奶奶那听说了,这些日子,辛苦你教导我们的儿子了。”
顾母也紧跟着说:“我们不常在家,不能常常陪伴小柏。每次回来,小柏脸上总是很难过。可这次回来,他的脸上却多了笑容。”她忍不住侧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道:“真的谢谢你。”
顾父闻言,拍了拍妻子的手。
顾母缓了口气,复又笑着说道:“你有空的话,多来陪陪他吧。”
“阿姨,您放心吧。”
沈临渊和众人告别,跨出门外,月光柔柔的洒下,照亮昏暗的前方。顾家的亲情温暖让他忍不住有些艳羡,可他终究不属于这里。
明明是深夜,四周的路灯却没有亮起,沈临渊摸了摸鼻子,正准备认命地推着自行车摸黑回家时,突然一束光明晃晃的射到了他的脸上。
举着手电筒的人故意将光射到他脸上,看见沈临渊狼狈眯眼的动作,越泽没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了口。
他缓缓移开手电筒,让光照亮昏暗的四周。
沈临渊这才睁开双眼,他看着面前的越泽,忽然之间心情大好,连吹到脸上的夜风都温暖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越泽移开视线,将脸侧到一旁,老半天,他才憋出两个字。
“路过。”
沈临渊愣了一瞬,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的歪倒在自行车上,不忍心拆穿少年拙劣的谎言。
最后,他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黑暗中,越泽小小的勾了勾唇角,轻声道:“路灯坏了,我送你去车站。”
“好。”
小小的一束光照亮小小的天地,月光洒下,映照着两个少年的身影。
沈临渊落后半步,他看着前面的少年,越泽应当是出来的有些着急,外套也没穿上,一有风吹过,他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
沈临渊三下五除二脱下自己的外套,劈头盖脸盖在越泽的身上,爽朗的声音里满是笑声:“今天风有些大,衣服借你,小越同学你可别感冒了。”
温暖到来的那一瞬,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强烈又霸道的气味,越泽慌不择路地拿下外套,正准备说什么,就看见沈临渊已经跨坐在自行车上,骑出一段距离了。
路灯不知何时已经全部亮起,明亮的灯光下,越泽看见那人转过身来,灿然的笑容比星辰还要耀眼,他听见对方高声喊道:“衣服洗干净了,下次还给我,要用和你一样的洗衣液!那味道真的——很——香——”
沈临渊不要脸的高喊惹怒了某大妈,她拉开窗户,尖着嗓子破口大骂:“大半夜吵什么吵,要谈恋爱去别处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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