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太华殿外, 聚集了众多仙官。
个个伸脖探头,好奇张望, 却被神将方天带兵一一挡在殿外的百阶下。
仙官们诸般疑惑, 殿内方才动静恁大,轰隆作响, 虺虺如雷。还以为雷公将雷劈岔了, 落去了太华殿。却见雷公也在此处打听,那震天般的声响又是何故?
“天帝可是在殿内?”雷公问那严面肃目的方天神将。
方天并未开口,只是淡淡点头。
天帝交代了, 没有允许, 不准其他仙官踏入半步,也莫要闲言碎语说些多余的话。
他这一点头, 大家顿时更纳闷了,问道:“里头闹出这般动静,像是打斗, 神将怎不去护驾?”
方天嘴巴抿得紧, 并不回话。
之后,不论各位仙官如何询问,他就像尊木雕, 手握金枪直视前方, 愣不作声。
大家嚷嚷叨叨了许久,得不到半点信息,又听殿内似乎消停了,再没任何动静, 便失了兴致,纷纷作罢离开。
其实太华殿内不是没了动静,而是天帝施法罩上了结界,以防魔帝的掌力一个没控制,将这殿给震塌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只听殿内嘭地一声,地砖碎裂,岁明珵又一次被打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脸上身上到处是伤,无一幸免。在魔帝面前,他纵有两万年的修为,也毫无还手之力。即便使出十成力,却触不到魔帝半寸发丝。
风无怀若想取他的命,当是易如反掌。只是他心中有气,铁了心要折磨岁明珵。
岁明珵咳嗽连连,勉强撑起身来,却是踉踉跄跄,似歪柳迎风。
天帝于心不忍,一个闪身,挡在了魔帝面前,劝道:“还望魔帝暂且饶他,待他将那日事情详尽说来,你再罚也不迟啊!”
风无怀却不为所动,厉声道:“说出来又如何?即便是他无辜,但他并未为容絮解释过半句,而是纵容谣言漫天,便有罪!”
他伸手一探,再轻轻一拽,地上的岁明珵即刻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飞到他身前。
风无怀眼中的怒意势要凝成百千刀刃,将他割个体无完肤。
“我来帮你解释如何?”风无怀冷幽幽地说。
岁明珵痛苦地拧了拧眉,咬牙回看他,不解他此话何意。
风无怀继续道:“岁方在你屋中见到了令人误会的场景,你却不作解释,顺势而为。你喜欢她,也曾想利用减免她的刑罚而娶她,熟料被我断了你的念想。如此,那晚或许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便趁机将两人私通的谣言变为斩钉截铁的事实。”
风无怀施法加了力道,掐得岁明珵呲牙抽气,面色发紫。
天帝在旁又急又忧,生怕魔帝将麒麟族三殿下的脖子给扭断了。
人是他派仙侍请来的,正是为了调查那晚之事,哪里料到魔帝今日也来了。若是岁明珵在天庭丢了性命,他可怎么向岁方帝君交代。
“我方才猜测,可有错?”风无怀冷声问话。
岁明珵喘了两口气,张口欲驳,却嗫嚅未言。
魔帝轻易便识破了他的目的……
他那晚虽受了蛊惑,却并非全然不清醒。他对于谣言的默认仅是出于想将容絮留在身边的贪念,却不想害了她。
岁明珵垂下头,不甘愿地承认:“没错。”
天帝错愕地看着他懊悔的样子,原本以为魔帝是因恼怒而乱自猜测,竟是岁明珵一开始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最终导致容絮被拔去尾翎。
“你……唉!”天帝摇头直叹。如此,就算魔帝真要杀了岁明珵,他也无话可说。
倘若查出真相许能救他一命,天帝便催促道:“你快快将那日之事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又转身劝魔帝:“先容他坦明那日详情吧!难道魔帝不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风无怀冷眼将岁明珵瞪了半晌,却才敛下腾腾怒火。手臂一挥,岁明珵被他摔在了地上,又是一声重响。
他警告道:“若有半句谎话,我即刻将你拆筋剔骨!”
岁明珵忍着骨裂的剧痛,颤颤起身。他擦去嘴角的血,缓过气来,便将那晚来龙去脉如实言明。
那夜,他的确被一道飘飘渺渺的女音所蛊惑,那声音似携带他无法抗衡的法力,令他掉入似梦非梦的幻念中,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躺在床上的容絮。
他伸手褪她衣裳时,残留的部分理智在拼命挣扎,手掌都被攥红了。
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失智,脑中仿佛有两个人在撕扯着,炸裂般地胀痛。
终在容絮的衣襟被他褪至肩胛时,玉白无暇的肌肤陡然映入眼中,刹那惊醒了他的神志。
他左手握成拳,砸在自己右手,猛地打断筋脉。这瞬间的清醒,他看见一个身穿雪白裙裳的女子站在他床边。她面容像蒙着一层清雾,辨不出五官模样。
岁明珵无暇猜测她究竟是谁,即刻施法,唤出掌心的火契印。
麒麟族有个习俗,成婚的男子会在刚刚出生的幼儿掌心设下火契印。一旦孩子深陷危机,便可施法唤出此印,父子掌心便可相通,能即时求救。
岁方帝君就住在不远处,火契印显现,他霎时从梦中惊醒,急忙赶去了岁明珵的屋中。
岁方帝君赶去之时,容絮恰好苏醒,正睁开眼,而岁明珵又一次被蛊惑得失了理智,正在褪她衣裳。
帝君见到的便是一副男子在上,女子在下的风月场景。他又惊又怒,哪里看得出容絮不知所措的样子,自然也看不出岁明珵突然清醒过后错愕的神色。
帝君以为是容絮半夜闯入岁明珵的房间,自家儿子因喜欢她而不愿亲自赶她离开,遂用火契印求救自己。
这般揣测,岁方帝君便上前将一脸茫然的容絮抓了出来,严肃盘问。
可容絮脑中一团乱,且受了惊吓,磕磕巴巴说不出究竟,只能望向岁明珵。
岁明珵见她眼中噙泪,无助地睇来,他正想与父亲言明。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咬住了……
兴许是被那人的蛊惑而蒙蔽了理智,私心顿然占据上风,他下意识就开口:“还望父王成全我们!”
就是他这模凌两可的话,帝君便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怒火中烧地将岁明珵骂了半个时辰,再带着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容絮去了丹穴山。
而后,谣言越传越离谱,变成:容絮恋慕麒麟族的三殿下,半夜闯入其寝居,行不轨之事,以此推掉与魔帝的婚事。
岁明珵暗暗寻思,不如顺水推舟,魔帝若是听到消息后定不会再娶容絮,而他恰好以负责为由,合乎情理地将容絮娶进门。
他实在有些天真,没料到,最初的一句话竟掀起万丈波澜。
事情的发展渐渐失控......
因为他从未出面解释,容絮有口难辨,便坐实了谣言。然而容絮本是两界修好的关键,如今却导致天界背信魔帝,凤帝认为她已非清白之身,担心因此拖累全族甚至波及整个天界,他便去天庭将事情与天帝详述。
天帝找来岁方帝君问话,他与凤帝所言相差无几,天帝遂也信以为真,也就不敢收下白砚送去的联姻约书。
而被凤帝认为令全族蒙羞,甚至险要祸害天界的容絮,被依照族规除去了四根尾翎,丢在禁断崖上思过。
岁明珵起初并不知道容絮的遭遇,他还做着等谣言平息后,将容絮娶回家的美梦。
而直至天帝派仙侍请他来一趟天庭,仙侍说起容絮被罚以及被魔帝带走之事,他才惊骇自己的私欲成了害及容絮的端源。
“如此……”岁明珵红着眼,懊悔万分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风无怀听完更是怒不可遏,尤其听到岁明珵说褪去容絮衣裳时,即便明白他是被人蛊惑,可岁明珵也无法自证不是将计就计顺着自己的欲望而为之。
即便他那晚尚有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手,风无怀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抬手施法。
天帝见他竟用双掌结印,顿时心惊肉跳。这若是打下去,岁明珵非但会被碾碎成沫,这太华殿也要被夷为平地。
天帝要劝,岂料魔帝结印速度极快,他将将开口,魔帝眨眼就打出一道压山震海的术印,直冲岁明珵袭去。
岁明珵竟愣在当下,并无躲避的意图,天帝无暇忖量,火速施展屏障阻挡。
只听惊天巨响,术印猛然打在屏障上。可威力太强,屏障寸寸瓦解,余波磅礴而出,径直打中岁明珵,将其击出太华殿。
再闻轰隆作响,咔嚓崩塌声,术印的余势将太华殿的大门扫荡个光。
风无怀抬手欲施法将早已晕厥在地的岁明珵拽回来,似要置他于死地。
天帝忙上前劝说:“岁明珵所犯之罪,我会命仙官严审,该如何量刑绝不轻饶,必定会给魔帝一个交代。只是魔帝暂且饶他一命,我还需盘诘那晚详情,将暗中陷害容絮的人给找出来。”
见他停手似有松动,天帝继续劝道:“哪个女仙修为如此了得,能不动声色地进入岁明珵的屋子,还能将容絮放在他床榻,而他们二人皆是毫无察觉,想来她并非寻常的仙家。”
“何况容絮熟识的女仙寥寥无几,又有谁会不分缘由地害她?这其中究竟也需查个清楚,但也要些时日。魔帝不如安心带她先去治疗,此事我定会详细查明。”
风无怀默然听着。
这事他也琢磨了良久,素来与容絮针锋相对的只有赤夕瑶。但是赤夕瑶的修为不如容絮。而容絮很少出山,结识的仙家少之又少,更遑论招惹过谁,他无从知晓容絮得罪过哪个女仙。
眼下没有头绪,当务之急是容絮的身子,凤无怀便托天帝调查此事。
离开之前,他仍将晕厥的岁明珵拽回殿内,抬掌猛地打在他丹田,震碎了内丹。不省人事的岁明珵被打回了麒麟真身。
风无怀冷冷看向天帝:“我未损他神识,只是废了他修为,如此天帝也可对他盘问。但是他要受的刑罚,天帝莫要忘了。”
天帝愕然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岁明珵,久久难言。
众仙俱称魔帝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传闻其实并没错。
*
风无怀匆匆回到文宝殿,仙医芍平仙君还在那候着,见他回来,忙上前将方才未完之言道来。
芍平仙君道:“幽冥地界与小公主的祖母——凤后有些关联。”
风无怀不解:“如何说?”
“凤后年轻时曾被凶兽穷奇咬断了六根尾翎。凤帝曾与我求助,我却束手无策。可不久,原本虚弱不堪的凤后却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天庭,我一问之下,才知她六根尾翎已完好如初。她并未说是如何恢复的,只是我听闻凤帝带她去了一趟幽冥地界,回来不久便康复了。据传幽冥河底有凝魂聚魄的鬼草无忧,谜底兴许就在那里。”
风无怀听完,甚也没说,将容絮裹在怀中,一阵风刮过,人已飞离。
“哎?魔帝!我还没说完呀!”仙君扬声喊道,可眨眼就不见其人影。
他摇摇头:“罢了罢了,只要能救回性命,损些代价也是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身世,很快就会显露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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