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怀离开天庭后, 并未直接去往幽冥地界,而是去了趟丹穴山。
即便他厌恶凤帝乃至整座丹穴山的凤凰, 眼下为了容絮也不得不去与凤帝确定凤后当年治愈尾翎的实情。
因着十万年前他为了莫书霖的魂魄曾强闯冥界, 与北阴大帝结了些怨,若确定凤后是在冥界治愈的, 他也好有个理由再闯一次。
风无怀抵达凤阳堂, 却没见到凤帝。
找来侍从一问,才知凤帝两日前去了南滨的火鸣山看望正闭关的凤后,十日后才会回来。
风无怀闻言眉头愁锁, 看来只能直接去冥界问问了。
他转身欲走, 就见前方空中有两人正驾云飞离,他聚睛眺望, 二人正是赤殷和苍辛。
风无怀即刻腾雾朝他们飞去,他速度极快,宛若电掣, 眨眼闪在他们前方。再蓦地转身, 视线冷冷落向二人。
赤殷和苍辛猛地按住云头停下来,看清来人,委实惊了惊。他们此番正要去魔界看望容絮, 却不期将将出发就撞见了魔帝。
赤殷开口欲询问容絮的情况, 视线不经意落向他怀中:“絮絮?”
苍辛也瞧见了,不免诧异:“小公主怎么变作了凤凰真身?”
风无怀讥讽一哼:“说什么最为疼她护她,却在她含冤受罚,求助无门之时不见身影!她奄奄一息躺在禁断崖, 命在旦夕时,你们又在何处!现在这副假惺惺的担忧之貌,不觉得可笑吗?”
风无怀不留情面的话语扎得他们面色发沉,无话可驳。
容絮出事前,他们就离开了丹穴山,等回来时,容絮已被风无怀带走,两人也是从族人口中惊闻来龙去脉。
为此,赤殷甚至怒火万丈地提剑冲去凤阳堂。父子两人大打出手,将凤阳堂的庭院都给毁了,最后赤炀和苍辛两人联手才劝住了二人。
那日场面混乱不堪,赤殷怒红双眼,疯了般地举剑乱砍,大骂凤帝铁石心肠,不配为容絮的祖父。
苍辛从未见过赤殷如此失态,仿佛对面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恨不能挫骨扬灰的仇敌。
自那日起,赤殷见着凤帝果真就像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即便不小心碰着,也绕道转身。
赤殷本想早些去魔界看望容絮,却因与凤帝打斗时伤及心脉,又气急攻心,一夜便病倒了。这两日身子好些,才与苍辛赶忙动身。
苍辛低声与赤殷道:“不如将那件事与魔帝说说吧,小公主早晚也会知道的。何况魔帝的确十分紧护她,若不将原因道出,他指不定一气之下带着小公主离开,再不许我们见她呢!”
赤殷自责万分地望着魔帝怀中一动不动的小凤凰,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更严重。
觉着苍辛的提议有几分道理,他遂与魔帝坦明:“絮絮出事之前,我们匆匆离开丹穴山,是为她娘亲的事。”
“娘亲?”风无怀不解,容絮的娘亲不是在她出生时便走了吗。
赤殷点点头,将隐埋多年的秘密道出:“小玥兴许还活着,也可能是转世之身。”
风无怀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得一怔:“可有证据?”
“有。”苍辛伸手,摊开手掌,掌心赫然一枚灼红色的圆珠。珠体在日光下呈现火烧云般的红,艳丽夺目。
苍辛道:“此乃三公主的仙灵珠,乃她仙力融合一缕灵气炼化而成。三百年前,此珠第一次出现反应,通体宛若红霞流泻出奇特红光。只是那时我未多想,直至仙灵珠一年会闪烁数次,我才觉得事有蹊跷,遂与二殿下禀明此事。”
“三百年来,我们寻遍了天界和凡界,发现在凡界时,仙灵珠的颜色较天界要深上许多,动静也更为强烈。她兴许转世在凡界,只是凡界地域广大,族类众多,我们一时还没找到她具体在何处。”
风无怀听完他这番解释,不由低头看着怀中的凤凰,暗道:若是他们能找到赤玥,她定会欣喜若狂。
“你瞧。”苍辛手肘碰了碰赤殷,使个神色,悄声道:“魔帝似乎很疼惜小公主,脸色都没方才那般阴沉了。”
赤殷早便察觉魔帝对容絮很不一般,可他毕竟是魔界至尊,尤其魔帝的风评一向不大好......对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他哪里敢往男女心思去猜。
可这些日子,容絮每每有难,都是魔帝挺身而出。
如若他是真心......
赤殷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也不知容絮被魔帝看上究竟是喜还是忧。但她待在丹穴山更不好受,尤其受了磨难,如何心平气和地留下来。与其在这里过得不称心,倒不如去魔界。
恰时,风无怀抬起头来,忽然就问:“凤后曾经被穷奇拔光尾翎后,是否去冥界治愈的?”
却不想这话将二人吓得不轻。
“拔光?!”赤殷急急闪至风无怀面前,伸手要将容絮抱来,被风无怀防备地侧身挡住。
赤殷急了,直吼道:“你不是凤凰族,不懂其中利害!”
风无怀见他确是担忧,遂撩开袖子,即刻露出容絮的全貌。
见到容絮羽毛稀疏的惨状,赤殷和苍辛皆是倒抽两口凉气。
赤殷将容絮轻轻接在臂弯,看清她尾翎的情况后,愕然万分:“怎会如此,父王分明只拔了四根尾翎……”
风无怀道:“她自己拔掉了剩余两根。”
赤殷双臂颤了颤,仿佛手中凤凰有千万斤重。她定是承受不住这等冤屈,对凤帝失望透顶,才会不要命地将尾翎拔光。
看着她昏睡不醒的模样,赤殷红着眼说道:“尾翎乃凤凰的命羽,五脏六腑、精气元神皆与尾翎相连。哪怕只留一根尾翎,经过长年的治疗和修炼,也可承担五脏六腑的运行。只是独独一根尾翎的力量毕竟有限,是以,即便活着,身子也大不如前。若是全部拔除……”
赤殷喉头一涩,眉头拧成结,几乎说不下去。
“会如何?”风无怀焦急追问。
“会因五脏六腑的衰竭而气消神泄、魂飞魄散,最终尘化于天地。”苍辛将话接了下来。
风无怀闻言心头陡然慌颤,他知道容絮的虚弱与尾翎有直接的关系,却不料会严重得尘化……
他忙问:“凤后也曾有过如此遭遇,她是如何复原的?”
赤殷点头道:“母后的确是在冥界治愈的。”这本是一丝令人惊喜的希望,可他谈及此事,神色却无半分欣喜。
风无怀察觉他有话未言,便沉着脸要他将话说完。
赤殷终是道出当年鲜为人知的真相——凤后被凤帝从冥界带回来后,失去了记忆。
风无怀眉头蹙起:“失忆?”
苍辛也是初次听闻此事,问道:“凤后是在冥界治疗时丢失的记忆?”
赤殷摇头道:“我只听父王醉酒时含糊地说了几句:北阴大帝性情难以琢磨,看似慈悲心肠,其实是个不吃亏的主。若要她救人,必定会要你付些代价。至于母后的失忆是否就是这个代价,约莫只有父王才清楚。”
纵有代价要付,风无怀也再不拖延,转身就要往冥界去,却被赤殷拦在面前。
风无怀警告道:“即便容絮素来尊你敬你,你若挡路,我绝不留情。”
“我并非要阻止魔帝带她去往冥界。”赤殷问道:“倘若她当真将三千年的种种抛于冥界,成了白纸一张,魔帝不介意吗?”
“难不成对你而言,这三千年的记忆重要过她的命?”风无怀反问道。
赤殷摇摇头,说道:“若是魔帝能给她安稳的生活,我断不会阻扰,毕竟她在丹穴山一直过的不安宁。这些年她心里憋着太多委屈和不甘,若是真的丢了记忆,那便丢了吧,只望魔帝真心待她,莫再让她受苦了。”
风无怀并未给予承诺,而是淡淡一句:“正有此意。”
赤殷宽慰地安下心来,忽想起赤炀与他说的事,又问道:“魔帝当真要与丹穴山宣战?”
风无怀道:“我不曾与丹穴山宣战。”
听言,赤殷和苍辛不禁松口气。
却不想风无怀飞离后,悠悠荡来几句骇人的话语:“待她康复重返之日,便是丹穴山灭族之时。唯独你们二人,我不杀。”
两人面容骤然失色。
***
当风无怀出现在通往幽冥地界的鬼门,矗立在鬼门顶端的牛头马面两尊大石像立马抖擞身子,变幻肉身。
二人手持钢叉枪矛,却是瑟瑟惶惶,哪里还有平日里守在鬼门前阻挡妖魔鬼怪的威威恶煞状。
说来,这源于十万年前的惨痛经历。
那时风无怀要进冥界捞莫书霖的魂魄,北阴大帝不准,吩咐他们二人严加防守。
他们久守鬼门,何曾见过魔帝,只当他是个比普通魔族要厉害些的头头。便操起兵器,将他喝退,还威风凛凛地吼道:“休要在此撒野!”
却不想这个头头不只是厉害一些,他一声不吭地抬起手,就把鬼门给拆了,强闯冥界。如今的鬼门正是北阴大帝亲自施法修缮过的。
那年的牛头马面自然被风无怀打得牙崩嘴歪、手断脚折。一想到那日惨状,二人此刻都是心间发怵,寒颤连连。
他们前些日也听闻魔帝复活了,心想只要别来冥界,是死是活随便他。
孰料,时隔十万年,这尊不好惹的大魔头又来了......
见风无怀正往这儿走来,吓得他们惊声喝止:“先别过来!容我等去通报一声!”
“我有要事拜访大帝,你们若要通报便速去速回。”风无怀淡淡添了句:“我耐心不多。”
这哪里是来拜访,分明又是来造反的……
可牛头马面哪敢怠慢,二人迅速作个商量。最后牛头去幽冥府通报大帝,马面守在鬼门前。
*
幽冥地界,幽冥府。
北阴大帝正在殿内与判官核对生死册,听闻牛头所报,她拍案而起,一声惊喊:“什么!魔帝来了?他来做甚!”
“属下不知……他只说有要事拜见。”牛头战战兢兢望着大帝脸上的鬼面具。
大帝来回踱步,口中叨叨絮絮:十万年前也说有要事,最后闹得冥界险些大乱,这次又是要事……魔帝的要事怎么总跟冥界有关。
判官问:“他没说有何要事?”
牛头摇头不知。
大帝沉吟片刻,便差判官将夜游神喊来,又命牛头暂去鬼门做个安抚,她随后就来。
*
片刻后,夜游神来到大殿,躬身行礼。
大帝面具下的眼睛左右巡察,确定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她忙两三步奔过去,焦急连连地求救:“大人啊!那个天杀的大魔头又来了!可大帝历劫至今未归,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声音陡然变得清脆如铃,十分活气。不复方才在殿内时,威严之中压着几分清越。
竟是个冒牌的北阴大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周周的地雷。
谢谢璃容,毛茸尾巴戳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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