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扎入风无怀体内的冰锥尖端滴落, 只是滴落的速度很慢,好似血已流空。
容絮下意识就要飞身去救, 不过一瞬, 她硬是压住双脚,冷静下来, 再警惕观察四周。
此处的血若为真, 则是杀阵无疑,若为假,便是杀阵中的幻术。
越是凶险的杀阵越多蹊跷的机关, 通常会暗藏幻术。法力强大者甚至可以布置叠加幻术, 九死一生的杀阵便是如此,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入其中而不自知, 百般警惕也难逃一死。
以往在冥界时,若是日、夜游神遇到难以对付的恶鬼,她便会亲自上阵去凡界抓鬼。
但冥官不可轻易在凡界现身, 否则被凡人撞见, 会直接干涉其命数。
譬如活着的凡人若是大白天看见了日游神,便会神思紊乱,魂魄时不时出窍, 最终再回不去肉身, 早早断尽阳寿,被带去冥界。
所以冥官在凡界办事,除了设下结界,也需用幻术做一番掩饰。
为此, 她对幻术颇有些研究,虽不算精通,但懂得如何破除一般的幻术。
容絮双掌结个净空印,口中默念往生咒。净空印由她手掌为中心,一圈圈往外扩散,蔓延至整个冰窟。
如若冰层下死去的魔兵是真实,往生咒便会引领他们弭化于天地。
随着净空印遍及洞窟所有角落,四周景观如剥鳞般土崩瓦解。
片刻后,容絮收手,放眼环看——冰窟的样子并未变,唯一的区别是脚下冰层并无血迹,魔兵皆活着,只是像睡着般冻在冰中。
果然是幻术。
可有一处并无变化,便是她身前的这滩血迹,恰时又落下一滴血。
容絮蓦地慌了慌,缓缓抬头一看,只见风无怀仍在上方,浑身被冰锥扎透,固定在洞顶。
所有人的血和死状皆是幻象,偏生他受伤是真!
她再不迟疑,飞身冲上去。待到他身前,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尽失,她眉头皱得紧。
容絮赶忙扶住他身子,施法融化冰锥,再小心翼翼用手托住他胸前的完好之处。不一会儿,风无怀身若无骨一般,穿过被融化的冰锥,失重地往下掉。
容絮赶忙稳稳抱住他,缓缓飞落下来,将风无怀平放在冰面上。
她本想查看他伤口,可见他身上数不尽的窟窿,那一根根的冰锥仿佛刺在她身上,疼得她手指紧攥他腰带,迟疑着没敢扯开。
若在过去,见惯了冤死枉死的鬼魂,也看遍凡界王朝更迭战乱时的生灵涂炭,还有瘟疫祸害凡间的惨状。她对血腥已然麻木,眉头都不曾皱过。
可如今,短短三千年便磨去她的胆量,不过见他身子被扎些窟窿,就心惊胆战不敢细看。
就像心口被什么揪住,隐隐发疼。
心……
容絮下意识将手贴在胸口,手掌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强劲的跳动,十分新奇。
她此刻才恍然明白无忧为何帮她以这只小凤凰的肉身归神,正是因为这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她们姐妹生来无心,更不曾体会过七情六欲。当了大帝后,见识过凡界数不尽的悲欢离合,她便憧憬般与无忧闲聊:“若是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胸腔跳动,不知是何滋味。”
无忧定是将她的话记了下来。
若她历劫之身为凡人,肉身根本无法承受她的力量,即便历劫时可以体会心跳,归神后也是枉然。而她巧合地转世成了天界的凤凰神族,神躯无可比拟。无忧便顺势而为,帮她偿愿。
可这颗心偏偏为魔帝生了情,而她曾在他面前立誓往后再见,定不饶他。
“唉……”容絮认命般叹气,缓缓扯开他腰带,帮他检查伤势。
她一边褪下他衣裳,一边口中喃喃:“想来我如今也有些肤浅,被你这好看的皮囊轻而易举给撩拨,动了凡心。”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你怎就偏偏为我动心?”风无怀的声音陡然响起。
容絮惊得将他衣裳一丢,看了看,可地上之人仍然闭紧双眼,并未苏醒。她纳闷地凑在他面前,左右打量,也没瞧出端倪。
怪哉怪哉,方才分明是他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像是隔着一堵墙之外传来的,声色不太清晰,略有些沉。
“魔帝?”容絮晃了晃他肩。
风无怀仍然不省人事。
“唉?难道还有幻术没解开?所以出现幻听了?”
这般疑虑,容絮又施了一次净空术,仍未发现异状。她便没太在意,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待褪下他上半截衣裳,见到千疮百孔的身子,她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唉,着实是惨不忍睹。”容絮割破手腕,将血滴在他伤口,摇头道:“你这大魔头是不是前世造孽太多?这世不是被人烧就是被人扎……怪可怜的。”
风无怀的伤口遇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容絮再施法干净他身子。
上半身处理完毕,便要开始处理下半截。
容絮的视线缓缓落在他敞开的肚子……
她还未想好是将裤子从上往下褪去,还是从脚部往上撸,手掌似有意识般,迫不及待地覆在他腹部,好奇地抓了两把。
唔……结实又光滑,她微红着脸下了结论——原来他的身子是这样的,远不如女子的柔软。
容絮又饶有兴致地按了按他腹部突显的肌肉,手感嘛……压着压着还挺有弹性。
忽而,容絮浑身一僵,好似有冷风打在背部,凉飕飕地。
她扭头看向身后,只有满目的冰壁,并无风刮进来。不过此处乃深渊极寒,四面皆冰,的确有些冷。
容絮讪讪移开视线,没再关注他的腹部。可眼下有些犯难,倘若不脱光他的衣裳,有些地方伤着了便看不到,没法治疗。
不过犹豫半刻光景,她两手握着他腰部的裤沿,口里念念有词:“当初你强行看我屁股给我抹药,今日我为救你,若是不小心瞄见了你身子,也是情非得已,所以你莫要生气。”
说罢,她一鼓作气,两手往下拉去。
“你敢掀开试试!”一声怒吼炸在容絮耳边,吓得她浑身惊颤,猛地坐直身。
“谁!”她警惕地左看右瞧,并无他人。
方才那道声音与风无怀发怒时一模一样,就像是他本人在她耳边大喊。
容絮环顾空旷的四周,又低头往受伤的风无怀身上瞧去......
她沉思片刻,再伸手抓住裤沿,慢慢往他腰下扯去,速度慢得磨人,因为她在等那道声音。
果真,就在她右侧上方,顿时响起雷霆吼声:“你再敢往下扯半寸,以后就让你十天出不了屋!”
容絮听见声音的时候,同时观察地上躺着没有动静的风无怀,终于发现蹊跷。
她停了手,扭头朝着方才声源处,试探唤道:“魔帝?是你在说话?”
“呵!”他冷冷讥讽:“不是大魔头吗?”
这冷似冬寒雨的调调,除了魔帝,还能有谁。
容絮不由错愕,怎会只闻声不见人?而且这地上的风无怀又是怎么回事?
这般想,她便问了出来:“为何我见不到你?又怎会有两个你?”
风无怀便将这两日陷入杀阵之事与她大概说明。
此杀阵之所以为九死一生的杀阵,是因为整个深渊都被布下了阵法。是以他们两日前寻着文旦族的踪迹踏入深渊时,就不知不觉进了杀阵。
阵中处处藏匿杀机,不是被冰壁活活压死,就是被落下的冰箭射死。文旦族显然不知此处有杀阵,全军覆灭。魔兵损失也不小,近两千人死于深渊。
若要破除杀阵,只有两个办法,其一,将阵法外的布阵法器找到并摧毁。其二,找到阵法的阵眼,将它破除。
容絮此刻所在的冰窟正是破阵的关键——阵眼所在之处。
魔帝他们次日便找到了阵眼所在的冰窟,但设阵之人极为心机,在这冰窟之中融入了幻术,尧虚及众魔兵屡屡被幻术所困。
风无怀便趁他们因陷入幻术而被突然液化的冰层吞没时,将他们气息顷刻封死,设下结界护在他们周身,再施以障眼法造成惨死的假象。
容絮进来时,最初见到的冰层之下的血腥场景便是风无怀施加的障眼法,用以瞒过狡猾的阵眼。
而后风无怀用了招瞒天过海,在遭遇冰锥袭击时,迅速抽离一缕魔气代替自己,而本体气息全封,隐在角落。
寻不见气息后,阵眼终于出现,竟是一朵白莲花。
风无怀立刻现身,一掌震碎莲花,深渊的阵法即时被破除。
孰料,设阵之人竟在阵眼设下了陷阱,一旦白莲花被除,莲花之中刹那闪现一株莲台。风无怀还未反应此为何物,就被莲台瞬间吸卷过去,被带入阵眼方才所处的空间。
风无怀道:“我此刻所处的空间应该就是脚下这株莲台所变出的,只是我尚不知该如何出去,你就找来了。”
容絮听完,抿着唇沉默片刻,才问:“这莲台……是什么样子?比如什么颜色,为几品?”
“你对莲台有研究?”风无怀随口问了句。
容絮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丹穴山的东觅仙君曾与我们讲过莲台的由来,提过几株有名的莲台。如这莲台正是他曾说到的其中之一,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风无怀没生疑,如实道:“为玉白色的七品莲台。”
容絮闻言目色一闪,暗暗惊呼:不会如此凑巧吧!
她曾有过一株七品白玉莲台,是地藏王菩萨送给她的。
然而,她将此莲台转赠给了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鲸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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