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不告诉你
“公子，徐福的徒弟，今日见了一名刺客。”
听到此话，胡亥停下了笔，他抬头看向阿四。
阿四告诉胡亥：“公子，还发现了一件事。还有一批人在暗中盯着徐福，经查，是长公子那边的人。”
胡亥若有所思，他说道：“把人撤回来，不用盯着徐福了。”
“遵命。”
密道的铃铛忽然响了，胡亥赶紧换一身装扮，从密道前往兰宫。
“真人？”
听到嬴政的声音，胡亥拉了拉榻边的东西，打开了屋门。
嬴政见到屋门打开了，他走进去，没看到九真人，直接朝内室走去。
“真人，朕方才休憩时，梦到了一座山。岛上有奇珍异兽，莫非就是蓬莱仙山？”
嬴政心情激动，他坐下来，问九真人。
胡亥语气淡淡地回答道：“非也。”
嬴政：……
心里的兴奋，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嬴政问道：“蓬莱仙山环境如何？”
胡亥告诉嬴政：“与外界不同。”
嬴政：……
嬴政当然知道仙山跟外界不一样，他就想知道仙山的环境，与外界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胡亥问道：“陛下急忙来找贫道，便是询问此事？”
嬴政点头。
胡亥说道：“若是没别的事，陛下莫要打扰贫道。贫道窥探天机，寿命一减再减，需要静心修养。”
若是别人敢这么跟嬴政说话，嬴政早就冷脸训斥对方了。但是九真人这么说，倒是让嬴政生出了几分歉意。
嬴政告诉胡亥：“还有一事，朕想问问九真人。”
“莫非是立太子之事？”胡亥问道。
嬴政颔首，他面色复杂地说道：“朕的诸位公子当中，长子扶苏是朕亲自教导的。然而，他的诸多政见却与朕不合。立他为太子，将来若是由他治国，不知大秦命运如何。”
这么多儿子当中，只有扶苏是嬴政亲自教导的。但是，嬴政不知道这个长子怎么变成了今日这样。近两年，扶苏经常在朝堂上跟嬴政唱反调。嬴政说东，他说西。嬴政点头，扶苏就摇头。这让嬴政心里觉得不满。扶苏为人，的确贤明。但是扶苏的政治思想与嬴政的政治思想背道而驰，这让嬴政心里不放心将大秦交给扶苏。
胡亥问道：“陛下可知赵国为何衰弱？”
嬴政：……
嬴政发现了，每次询问完九真人，九真人都是不答反问，让人思考其他问题。
嬴政半晌不说话，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胡亥告诉嬴政：“赵武灵王有四位公子。长公子章被立为太子时，跟随赵武灵王征战，立下无数战功，能力过人。其第三子，公子胜乃四君子之一的平原君，门下食客千人。这两位都是有才能之人。可是赵武灵王却因宠爱第二子，公子何的母亲吴娃，因此废立太子，禅位给公子何。公子何乃无能之人。”
“若是当初赵武灵王，没有废立太子，没有禅位给公子何。而是由长公子章继承王位，天下大势就变了。秦赵争霸，魏国与韩国紧邻赵国。秦国想要攻打魏国与韩国，赵国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帮助魏国与韩国对付秦国。魏国与韩国不除，秦国难东出，何谈一统天下？”
嬴政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面前此人的幂篱，他缓缓说道：“真人的意思，朕明白了。真人希望朕立扶苏为太子？”
胡亥摇头：“长公子从政好几年，与其他公子相比，他的经验丰富。无论是处理政事，亦或是处理政治变故，长公子比其他公子更有能力应对各种事情。”
嬴政说道：“可扶苏的政见与朕不合。”
胡亥从容地说道：“陛下能容纳其他大臣的不同政见，为何不能接受长公子的政见？在朝堂之上，陛下不应当看重感情，而应该就事论事。哪一方说得对，哪一方的方法更好，就应该听从哪一方的建议。朝堂之上无父子，只有君臣。无论在朝堂上，陛下与长公子争论得有多严重，下了朝，你二人依然是父子，应当和和气气地一起用膳。不应该因朝堂之事，发生父子矛盾。”
嬴政沉默，片刻，他出声言道：“多谢真人提点。朕明白了。”
临走前，嬴政对九真人说道：“不如改日朕将所有公子带来见真人。真人看看这些公子。”
胡亥立马摇头：“不可！”
嬴政惊讶，他问道：“为何不可？”
胡亥告诉嬴政：“陛下的诸位公子当中，有几位公子命格与贫道相冲。贫道窥探天机，命格不同常人，甚是脆弱。若是再遇到命格相撞之人，贫道的寿命会更短。”
嬴政信了九真人的话，他好奇地问道：“不知是哪几位公子与真人命格相撞？”
胡亥摇头：“若是遇到，贫道会避开。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嬴政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不打扰真人休息了。朕会告诉诸位公子，莫要来兰宫打扰真人。”
“多谢陛下。”
走的时候，想起什么事，嬴政开口告诉九真人：“朕下个月西巡陇西，真人当真不随朕出巡？”
嬴政觉得九真人本事不小，由九真人陪在他的身边，他的安全感会提高很多。路上还能跟九真人闲聊，打发时间。
胡亥摇头，他告诉嬴政：“贫道需要休养，就不陪陛下了。陛下早去早回，莫要在外久留。出发时，陛下的车队所有马车规格必须相同。”
嬴政诧异，他走回来问道：“所有车队，马车规格一致？”
嬴政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
胡亥点头：“陛下出巡，当心遇到刺客。若是陛下所成的车辆与众不同，必定惹人注目，成为刺客下手的对象。故而，贫道建议所有马车，最好一模一样。让外人看不出来陛下坐在哪一辆马车中。”
嬴政微蹙眉头，他追问道：“真人的意思是，朕这次出巡陇西，会在途中遭遇刺杀？”
胡亥淡定地说道：“哪怕陛下不出宫，刺客也会想方设法入宫刺杀陛下。无论陛下到哪，九成可能会遇到刺客。陛下还是小心为妙。”
嬴政：……
倒也是。
嬴政心里没有这么紧张了。他点头言道：“朕会听从真人的建议。”
嬴政回宫之后，盯着长剑，沉思许久。
赵高暗中观察嬴政，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看这把剑许久，莫不是这把剑有问题？”
嬴政呼了口气，斜了眼赵高，他出声说道：“朕这一回出巡陇西，极有可能会遇到刺客。”
赵高惊讶，他立马问道：“即刻取消行程？”
嬴政摇头：“无论朕在哪，都有刺客想接近朕。朕不可能躲在宫中，一直不出去。”
去年扶苏已经代替嬴政出巡了几个地方，听人说，跟亲眼见，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嬴政想亲眼看看，他治理的国家，现在是什么样子。
赵高劝道：“陛下为何不让长公子代替陛下出巡？”
嬴政的脸色瞬间变冷，他目光不悦地盯着赵高。
赵高面色一僵，他讪笑着改口言道：“是臣说错了。长公子如何能取代陛下呢！陛下才是皇帝！谁也取代不了陛下！”
嬴政的心情突然有些烦闷。
立太子的事情，让嬴政纠结了好几日。今日听了九真人的话，嬴政心里有意立扶苏为太子。可是现在听了赵高的话，嬴政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
立太子，这不就是让儿子来取代他吗？
可是扶苏能代替他，治理好大秦吗？
嬴政面色不悦，他问道：“扶苏这几日在做什么？”
赵高低声回答道：“长公子这几日在招揽六国有才之士。”
嬴政坐下来，喝了一口水，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招揽了多少人？”
赵高告诉嬴政：“上百人。”
嬴政面色莫测，不过几日，扶苏就招揽到了上百人。若是长期以往，扶苏门下食客三千。胜过朝中官员的人数。
赵高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嬴政，他接着说道：“听说长公子不单招揽有才之士，还在搜集昔日各国文学。”
嬴政点头。
赵高补充道：“长公子昨日亲自到狱中与上回刺杀九真人的刺客见面。”
嬴政问道：“他在调查此事？”
赵高摇头：“臣也不知清楚。”
以前扶苏做任何事，都会与嬴政商量，告诉嬴政。扶苏现在做什么事都不告诉他，这让嬴政觉得不舒服。
“你出去吧。朕要休息片刻。”嬴政觉得心烦，想一个人静静。
“臣告退。”
赵高正打算退下，嬴政忽然叫住他。
“这回出巡陇西，所有随行车辆，与朕的御驾相同。”
赵高惊讶：“陛下的御驾乃六匹马拉车，若是其他人的马车也是由六匹马拉车，岂不是乱了？”
嬴政语气淡然地说道：“就是要乱，才能迷惑刺客。让刺客无法得手。”
赵高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遵命！”
翌日，嬴政将扶苏叫来，对扶苏说道：“朕要出巡陇西，你留在咸阳，替朕处理政务。”
扶苏点头：“扶苏明白。”
嬴政打量着扶苏。
扶苏看向嬴政，见嬴政盯着他不说话，扶苏问道：“父皇还有何吩咐？”
嬴政问道：“你近来在做什么？”
扶苏回答道：“扶苏近来在招揽有才之士，搜集昔日各国文学。打算建造一所全国图书馆，收藏昔日诸侯国的经典佳作。”
嬴政不悦：“此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扶苏诧异，他告诉嬴政：“扶苏以为父皇知道。”
嬴政心里更是不高兴。
“你不告诉朕，朕如何知道！朕又不是九真人，能窥探天机，预知将来之事。”
察觉到嬴政的怒意，扶苏解释道：“这是九真人交代扶苏做的事。扶苏以为九真人会将此事告诉父皇。”
嬴政：……
这一刻，嬴政不知道该生九真人的气，还是该生扶苏的气。
这两人竟然背着他搞事情，不告诉他！
嬴政心里更是不悦。
扶苏说道：“九真人的意思是，秦灭六国后，六国从政的文人没了差事，必定怨恨秦国。若是这些文人抱团辱骂秦国，在民间造成极大影响，会煽动民众情绪。不可忽视。故而，九真人希望招揽这些文人，让这些文人为大秦做事。”
“图书馆是怎么回事？”嬴政语气冷淡地问道。
扶苏解释道：“九真人认为，昔日各国文学是一个时代文化，秦国统一天下，这些昔日的各国文学，都应该归属秦国。”
嬴政点头，面色稍缓，他说道：“应该如此。”
扶苏告诉嬴政：“九真人希望扶苏招揽昔日的六国文人，让这些文人来翻译昔日的各国文学。”
九真人的意思是，这些失业的文人嘴巴比较贱，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聚在一起骂朝廷。所以一定要给这些文人找事情干，让他们为大秦办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样他们就不敢骂朝廷了。
不过扶苏不会把这个意思告诉嬴政。
嬴政思量片刻，他告诉扶苏：“图书馆要建多大？建在何处？”
扶苏说道：“咸阳城外。九真人的意思是，至少要修建五个宫殿大小。”
嬴政：……
五个宫殿的占地面积！上回嬴政想把六国的宫殿修建在咸阳城内，被九真人教训了一通。九真人不让他修建宫殿养美人，倒是让扶苏修建图书馆养文人。嬴政觉得心情不悦。
“朕去问问九真人。”
嬴政再次跑到兰宫打扰九真人。
胡亥听到铃铛响，赶紧换一身打扮，从密道跑去兰宫那边。
“陛下不是昨日才来过吗？今日又有何事来寻贫道？贫道需要休息！”
以前隔几天见一次面，现在嬴政一有事情就跑来找九真人，两头跑来跑去胡亥有些吃不消。
感觉到了九真人的不耐烦，嬴政轻咳一声，他开口言道：“朕知道九真人在休息，本来不想来打扰九真人。但是从扶苏那里得知了一件事。故而想来问清楚。”
胡亥示意嬴政坐下，他问道：“是修建图书馆的事情？”
嬴政点头：“此事真人为何不告诉朕？”
胡亥说道：“贫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或许是忘了告诉陛下。”
嬴政：……
他该说什么呢？
嬴政问道：“真人是否需要人贴身照顾？”
嬴政觉得，应该安排一些宫人来照顾这位九真人。这位九真人天天闷在屋子里，万一出了事，也没人知道。
胡亥摇头：“不必。若是有人在身边，贫道无法好好休息。修建图书馆的事情，陛下有何疑问？”
嬴政说道：“修建五个宫殿大小的图书馆，会不会太大了？”
嬴政觉得，修建一座宫殿大小的图书馆就已经很大了。
胡亥告诉嬴政：“秦国要千秋万代，那就有无数文人为大秦效力。既然有无数文人，这些文人能产生无数文学佳作。五座宫殿大小的图书馆，还有些小。贫道认为，四个咸阳宫大小的图书馆才合适。”
嬴政：……
修建四个咸阳宫大小的图书馆！有这精力，嬴政宁愿多修几条水渠，多修几条驰道。
呼了口气，嬴政说道：“五座宫殿大小的图书馆，朕会安排人修建的。”
胡亥点头，他对嬴政说道：“陛下还有何疑问？”
嬴政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他问道：“朕想知道朕还有多少寿命。”
胡亥沉默。
见九真人许久不回答，嬴政心里有些不安，他出声问道：“难道真人不知道？”
胡亥开口回答道：“贫道知道。但是贫道不能告诉陛下。若是陛下愿意听从贫道的建议，贫道认为能够延长陛下的寿命。”
嬴政惊讶，他马上问道：“真人有何建议？”
胡亥拿出了一张羊皮表格，递给嬴政。
“这是贫道为陛下量身定制的健康计划。只要陛下按照上面的方法，注意饮食，注意健身运动，会长寿。”
嬴政立马接过来，认真地看羊皮表格。
嬴政不解地问道：“为何每日至少要站桩一刻钟？”
胡亥告诉嬴政：“练腿力。人若是老了，便腿脚不灵活。陛下趁现在好好练腿力，哪怕将来年过花甲，依然腿脚灵活，走起路来精神百倍。人有精神，便能长寿。”
嬴政点头：“朕明白了。”
嬴政一脸珍惜的把这份羊皮表格收藏起来。
嬴政临走的时候，胡亥特地强调：“若无大事，陛下莫要再来打扰贫道休养。贫道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常人休息一夜，便能恢复精力。贫道需要休息三日，才有精神谈事。”
“朕知道了。真人放心，朕这两日不会再来打扰真人！也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真人休息！”
得了养身秘诀，嬴政心情喜悦的离开了兰宫。
赵高感受到了嬴政的喜悦，他笑着说道：“陛下与九真人见面之后，心情有所好转。”
嬴政瞥了眼赵高，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见嬴政没有主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赵高也不好继续询问。
回到宫里，嬴政让赵高退出去，他将羊皮表格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把内容记清楚。
最后，嬴政将这份羊皮表格藏好。
这一晚，临睡前，嬴政吩咐赵高准备了一套胡服。
赵高问道：“是为陛下准备吗？”
嬴政点头：“嗯。以朕的身材准备。”
赵高心里诧异。嬴政一直厌恶胡服，怎么会突然要穿胡服？
心里虽然惊讶，但是赵高没有追问下去。
“遵命。”
嬴政又吩咐道：“明日早膳，给朕准备热牛奶。”
“热牛奶？”赵高愕然。
嬴政说道：“母牛挤出来的奶|水，要煮热。”
赵高点头：“遵命……”
赵高觉得，因这两个吩咐或许跟九真人有关。
第二日，赵高准备了一套胡服给嬴政。
嬴政让赵高等人退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宫殿里跑步。
运动之后，嬴政出了一身汗，他坐在殿内休息了一刻钟，让人进来伺候他沐浴。
其后，嬴政搭配牛奶吃了早膳，直接去上朝。
嬴政觉得今日头脑清醒，神清气爽。
看来九真人教他的方法，的确有用！
嬴政一个人偷偷锻炼养生，每次都避开赵高等人。
时间长了，赵高心里越发好奇嬴政一个人在宫殿里做什么。
赵高打算找个机会，进去看看嬴政一个人在殿内做什么。
恰好蒙恬之弟，蒙毅回京了。要面见嬴政，向嬴政汇报工作。
于是，赵高没到招呼，直接推开殿门走进去。
赵高绕过前殿，前往后殿。
看到嬴政在庭院里半蹲着不动，双腿在打颤。赵高暗中观察。
或许是不够专心，嬴政觉得今日练得不好。一只蝴蝶飞过庭院，嬴政的目光盯着那只蝴蝶。
蝴蝶飞往前殿。
赵高心道不好，正准备躲起来。
没想到还是被嬴政发现了。
嬴政大怒，脸色瞬间铁青，他骂道：“没有朕的命令，你竟敢闯进来！”
赵高浑身颤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陛下，臣方才叫过陛下，陛下没有回应，臣担心陛下，故而进来看看。”
没想到，身子撞到了东西，玉器摔倒了地上。
嬴政本来在站桩，没想到赵高没有得到命令竟敢跑进来打扰他锻炼身体，这一恼火，嬴政的双腿有些站不稳，也摔倒在地。
赵高赶紧朝嬴政走去，把嬴政扶起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蒙毅的声音。
“陛下！”
蒙毅在外面等了片刻，没看到赵高出来，只听到里边传来嬴政的呵斥声，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蒙毅担心嬴政出事，直接推开门闯进殿内。
嬴政已经被赵高扶起来了，他将赵高的手甩开，一脸怒容地说道：“没有朕的命令，你竟敢进来打扰朕！还将胡亥送给朕的东西打碎了！”
这玉器是胡亥特地命人打造送给嬴政的。是胡亥亲手画图，让匠人按照图纸内容雕刻玉器。玉器上雕刻着一对父子，是嬴政跟胡亥。嬴政当时收到这份礼物很高兴，特地让人摆在了前殿的殿内。没想到被赵高打碎了！
赵高面色惨白，他跪下来解释道：“陛下，臣不是故意的！臣也是担忧陛下的安危，故而进来看看！没想到打扰到了陛下，臣有罪！可是公子胡亥送给陛下的父子玉雕，臣当真不是故意打碎的！请陛下开恩！”
蒙毅走过来，向嬴政行礼：“陛下。”
嬴政看到蒙毅办事回来了，他换了一种语气，减轻怒意，对蒙毅说道：“蒙上卿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过两日再入宫。”
蒙毅看了眼赵高，点头回应道：“谢陛下。臣告退。”
蒙毅离开之后，嬴政让赵高退下，他现在不想见到赵高这个人。
赵高没想到嬴政竟然会如此震怒，他忐忑不安，正在思考该如何求得嬴政的原谅。
陛下现在最听九真人的话，若是九真人愿意在陛下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或许陛下会立马原谅他！
可是，九真人现在不出兰宫，陛下不许其他人去兰宫打扰九真人，他要如何才能见到九真人？
赵高在屋子里转圈，突然停下了脚步。
除了九真人之外，在宫里还有一人深得陛下宠爱。
赵高眯起了眼睛，他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律法书籍，去找胡亥。
“公子，赵高来了。”阿四走进来，告诉胡亥。
胡亥正在睡懒觉，听说赵高来了，他直接拒绝：“就说我在睡觉，不见人。”
阿四告诉胡亥：“赵高说他是奉命来教导公子学习狱法。”
胡亥爬起来，他抓了抓头发说道：“让他进来。”
赵高带着东西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胡亥还未梳洗。这都快正午了，这孩子也真够懒的。
赵高淡笑着向胡亥行礼：“高奉命来教导公子学习狱法。不知是否打扰到公子休息？”
胡亥点头：“我想午后再学习。”
“好。”赵高同意。
胡亥打量着赵高，他问道：“今日老师不用伺候父皇？”
赵高摇头：“陛下让高来教导公子学习狱法。”
胡亥觉得赵高有问题。赵高一向很忙，每日都要陪在嬴政身边，随时听候差遣。哪怕是前阵子奉命教导胡亥学习狱法，也是等午后，嬴政不需要他的时候，赵高才会过来教胡亥学习。可是今日赵高竟然一早就过来了。上午一向是嬴政最忙的时候，赵高不待在嬴政身边伺候，而是跑到了他这里。胡亥怀疑赵高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嬴政训斥了。所以才跑到他这里，想利用他。
胡亥说道：“父皇这么忙，还有空派人盯着我学习。”
赵高笑着言道：“这是陛下对公子的疼爱。”
胡亥摇头，打着哈欠说道：“请老师在一旁稍等。”
赵高颔首，去了隔壁休息。
胡亥起床，慢吞吞地换衣服，吃早膳。
拖了一个时辰，才到隔壁去见赵高。
胡亥宫里有很多小玩意，尤其是石头，特别多。胡亥喜欢在每一块石头上作画写字。因为胡亥喜欢石头，嬴政为了纠正胡亥的审美，赏了一批美玉，让胡亥欣赏美玉。那些美玉，胡亥很少摆出来。除非用到的时候，胡亥才会拿出来。
赵高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玉器摆件。
见到胡亥来了，赵高笑着说道：“公子真是多才多艺。这些石头上的字画，有趣极了。”
胡亥点头：“若是老师喜欢，可以挑几块带走。”
赵高心里一喜，他对胡亥说道：“多谢公子。今日高伺候陛下的时候，不小心将公子送给陛下的‘父子和睦’美玉打碎了。陛下因此训斥了高。陛下对那件玉器十分看重。都怪高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胡亥了然，原来如此。
但是胡亥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哪怕是打碎了东西。嬴政应该不会恼怒到把赵高赶走，暂时不见赵高吧？
胡亥说：“打碎了便打碎吧！回头我再送一块美玉给父皇。”
赵高心里轻松了不少，他笑着说道：“公子真是孝顺！诸位公子当中，唯有公子最有仁爱之心，对陛下最孝顺，也是最有才艺之人。”
胡亥露出高兴的神色，他问道：“我有这么好吗？父皇时常嫌弃我不够聪慧。”
赵高哄着胡亥：“公子有所不知，为人父者，通常不会轻易夸赞子女。生怕子女会骄傲自大。故而陛下以更高的要求来对待公子。陛下希望公子用功学习。为了让公子好好学习，特地让高过来教导公子。”
胡亥点头，一副明白的模样：“原来如此！那老师开始教我吧！”
赵高拿出案卷，以案件来教导胡亥狱法。
教到最后，临走前，赵高告诉胡亥：“公子有一段时日没有去见陛下了。昨日陛下还提起来公子，说公子不想念他。”
胡亥一脸惊讶：“上回长兄说父皇忙碌，让我少去打扰父皇。故而这阵子我没有去找父皇。原来父皇想我了！那我明日去找父皇！”
赵高看了眼胡亥身边的随从，他对胡亥说道：“高有一样东西给公子，不知公子能否让左右退下？”
胡亥转身对阿四说道：“你先退下。”
阿四看了眼赵高，他点头回应道：“遵命。”
阿四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赵高与胡亥。
赵高拿出了一块殷红如血的石头，他递给胡亥。
“这是高前不久捡到的石头，觉得特别，便收了起来。知道公子喜欢石头，故而带来送给公子。”
胡亥接过来，一脸高兴地说道：“我很喜欢！多谢！”
赵高低声提醒胡亥：“长公子与公子都是陛下最宠爱的公子。长公子劝公子不要去找陛下，是不希望公子被陛下宠爱。”
胡亥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长兄为何不希望父皇宠爱我？”
赵高告诉胡亥：“若是陛下宠爱公子，将来立公子为太子，长公子自然不高兴。所以，长公子不希望陛下宠爱公子。故意劝公子别去找陛下。这是想从中阻止陛下与公子之间的父子感情！”
胡亥不敢相信地说道：“怎会如此？”
赵高点头，他告诉胡亥：“公子不在的时候，长公子与陛下相处之时，时常说公子的坏话。想让陛下厌恶公子。”
胡亥说道：“为何如此？”
赵高低声说道：“这些话高本不应该告诉公子，可公子心性纯良，待人友好，高不忍公子被人算计，故而好意提醒公子。这些话，公子万万不可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陛下与长公子。若是让陛下与长公子知道是高将他二人的对话告诉了其他人，陛下定会责罚高。”
胡亥神色不安，一副惶恐的模样，他小声呢喃：“原来长兄不喜欢我……”
赵高告诉胡亥：“公子既然知道长公子并非真心待你，日后可要小心长公子。莫要听从长公子的话。”
胡亥眼睛微红，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以为长兄很喜欢我。诸位兄长当中，只有长兄时常送我石头。教我做事。怎么会这样？”
说着，胡亥流下了泪水。
看到胡亥哭了，赵高连忙说道：“公子莫哭！若是让其他人看到公子哭了，定会问及缘由。此事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哪怕是身边伺候公子的人，也不能信任！”
胡亥哭着点头。
赵高哄着胡亥，帮胡亥擦眼泪。
胡亥干脆抱住赵高，把眼泪蹭到赵高的衣衫上。
等胡亥哭够了，情绪恢复如常，赵高这才离开。
离开时，赵高特地告诉胡亥：“公子要时常去找陛下，陛下每次见到公子，心情都会喜悦。”
胡亥点头：“我即刻去找父皇！”
赵高心里满意，他对胡亥说道：“下回高若是见到有趣的石头，再带来送给公子。”
“多谢老师！”胡亥目送赵高离开。
等赵高走后，胡亥换了一副脸色，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四出声问道：“公子，赵高方才与公子谈了什么？”
胡亥转身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在挑拨我跟长兄的关系。”
阿四说道：“真是可恶！他为何要挑拨公子与长公子的关系？”
胡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道：“前几次给赵高下了多少分量？”
阿四回答道：“不多，这些份量不足以致命。若是长期服用，两年内致命。”
胡亥点头：“嗯。下回赵高若来的时候，继续给他上糖水。”
“遵命。”
胡亥还真去找了嬴政。
嬴政今日心情不快，整张脸冷冰冰的。他觉得自己今天心情不好，胃口不好，精神不好，全都是受赵高的影响！赵高竟敢偷窥他的养生秘方，真是胆大！
扶苏被嬴政教训了两句，李斯等人也被嬴政怼了几句。
胡亥来的时候，嬴政正在跟重臣开会，交代他出巡之后京中的安排。
听说胡亥来了，嬴政本来没心情见胡亥。但是突然想到有一阵子没见到胡亥了，小儿子突然来找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嬴政便让胡亥进来。
“父皇！”
胡亥一脸喜悦地走进了殿内，丝毫没察觉到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他高兴的向扶苏打招呼：“长兄也在！”
扶苏点头，他低声对胡亥说道：“父皇正在交代我等出巡之后京中的事情。你若是没事，先回去。”
胡亥惊讶，他问道：“父皇要出巡？我能不能跟随父皇出宫？”
嬴政：……
他都要出发了，小儿子竟然还不知道。
嬴政语气淡淡地问道：“胡亥，近来你在做什么？”
胡亥走到嬴政身边，笑嘻嘻地告诉嬴政：“我将上回得到的石头，画上了各种动物！都带过来了，正要送给父皇！”
又是给他送石头……
嬴政摆手：“拿来看看。”
胡亥让宫人把东西送进来。
胡亥把石头摆在书案上，他一脸高兴地说道：“父皇是皇帝，不管是人，还是家禽野兽，都得听父皇的话。这些石头，还有石头上的家禽野兽，都得听父皇的话！”
这儿子虽然憨了点，但是好在嘴甜。
嬴政心里的郁气散了一半，他问道：“近来有没有好好学习？”
胡亥点头：“今日老师来教我狱法，我学习得可认真了！”
提起赵高，嬴政心情瞬间不快。
想起胡亥刚才说的话，嬴政更是恼火。
赵高没有他的命令，竟敢跑到殿内偷窥他，真是大胆！
发现嬴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扶苏出声叫道：“胡亥，我等正在商讨事情，你若是无事，先回去吧！”
李斯与王绾等人也感受到了嬴政的怒意。他们猜测，今日赵高没有在嬴政身边伺候，或许是赵高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嬴政。所以今日没见到此人。
胡亥问扶苏：“父皇出巡，长兄会陪同父皇吗？”
扶苏摇头：“我留在京中。”
胡亥扭头问嬴政：“这次出巡，父皇能带上我吗？我想亲自到外面捡石头！”
嬴政本来打算带上胡亥，一听胡亥出去的目的是为了捡石头，立马改变了主意，直接拒绝道：“你若是能背熟大秦律法，朕就带你出去。”
胡亥皱起了小眉头，一脸为难的模样：“大秦律法涉及太多，我何时才能背熟？我若是一辈子背不了，就不能出去了吗？”
嬴政冷酷地点头：“连大秦律法都不了解，你若是出去，在外面犯了法，别说你是朕的儿子。”
胡亥小声地叹了口气。
胡亥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模样，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好笑。
嬴政放轻语气说道：“好了，你先回去。朕还要跟诸位商谈事情。”
胡亥点头：“胡亥告退。”
赵高等到了第二日，嬴政还是没有召见他。赵高心里不安。
直到嬴政出发之前，赵高才知道，嬴政让蒙毅陪伴他出巡！而赵高，被留下来伺候扶苏！
赵高想见嬴政，嬴政不愿意见赵高。
出发前，嬴政特地去兰宫见了九真人。
嬴政问九真人：“朕这回出巡，是否平安？”
胡亥点头：“陛下会平安归来。”
嬴政放心了。出巡陇西的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咸阳城。
嬴政离开之后，扶苏来到兰宫见九真人。
“父皇这次出巡，是否平安？”扶苏问九真人。
胡亥点头：“有这么多人保护，陛下必定平安。”
扶苏放心了，他告诉九真人：“有四千文人原因为大秦效力。这四千文人目前安排在城外，待图书馆建成后，便可到图书馆内注释翻译。”
九真人上回传消息给扶苏，说秦国将会有一次大变故，若是不好好管这些文人，极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于是，扶苏便听从九真人的话，招揽文人，搜集文学作品，打算建一所图书馆，让这些文人在图书馆内注释翻译文学作品。
胡亥告诉扶苏：“小心赵高。”
扶苏愕然，他问道：“赵高有何问题？”
胡亥说道：“此人若是不除，会影响大秦发展。”
扶苏目光深深地盯着九真人：“为何真人不将此事告诉父皇？”
赵高深得嬴政的信任，跟随嬴政多年，并不好对付。
胡亥告诉扶苏：“大秦的发展，依靠长公子。故而，贫道只告诉长公子。希望长公子防备此人。”
九真人的话，让扶苏产生了怀疑，他问道：“父皇尚在，为何大秦的发展依靠扶苏？”
难道父皇会出事？
思及此，扶苏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胡亥摇头说道：“贫道言尽于此。不能说太多，泄露天机会遭天谴。”
扶苏沉着脸，神色复杂。
最后，扶苏回答道：“扶苏会小心此人。”
扶苏忽然言道：“真人可知道上回刺杀真人的刺客，是什么身份？”
胡亥语气平静地说道：“徐福派来的。在贫道没出现之前，陛下器重徐福。自从贫道出现之后，徐福被陛下冷落，他对贫道心怀恨意。”
扶苏惊讶：“既然真人知道是徐福谋划此事，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父皇？”
胡亥摇头：“徐福认识不少方士，若是陛下没有证据，直接惩罚徐福，只怕会惊吓到其他方士。对陛下有影响。”
扶苏点头，他说道：“父皇让扶苏处理朝政，不知真人有何建议？”
胡亥说道：“少来打扰贫道休息。”
扶苏：……
扶苏神色不自然，他歉意地说道：“打扰到真人休息，真是抱歉。请真人好好休息，扶苏这便离开。”
雨声沥沥，站在山顶上，张良面色平静地俯视着山林，那双眉眼，却深邃莫测。
刺杀嬴政这件事，是张良临时决定的。
自从上回与九真人见过面后，张良每日都在反复思考九真人说的话。越想越迷茫，他深深怀疑自己的思想有问题。在这种痛苦的怀疑当中，张良突然做出决定，要刺杀嬴政！
毕竟他答应了弟弟，既然答应了，那就要去做。若是刺杀不成功，便说明这是老天的意思。老天要留嬴政的性命，哪怕刺杀无数次，也无法成功。若是刺杀成功，便报了国恨家仇，张良也能问心无愧了。
这次刺杀准备得太匆忙，张良在这山道里，设下了埋伏。若是嬴政的车辆路过山下，便从山上将石头推下去，砸死嬴政。
若是嬴政不走这条路，而是绕道前往陇西，张良在半道上也做了埋伏。他请了一名大力士，特地为其打造了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铁锤。只要嬴政的车队出现，大力士就会抡着大铁锤砸向嬴政的御驾，把嬴政砸死！
“来了！”
听到声音，张良倏然回神，他转身问道：“出现了？”
“是也！车队朝这边来了！”
张良说道：“让诸位做好准备！”
“是！”
车队进入峡谷后，张良目光深邃地盯着下方，他抬起了手。
等车队进入峡谷中间之后，张良立马放下手。
所有人将准备好的石头推下去。
“大事不妙！有埋伏！”
车队瞬间乱了！
有人往上方射箭。
“子房快走！秦军很快会追上来！”
张良盯着下方，突然觉得不对劲。
下面的车队虽然乱了，但是这些秦军第一时间不是去查看马车内的人，而是朝山上奔来！
“走！”张良拉着其他人离开。
嬴政此时正坐在车内休息。
蒙毅忽然来到了马车边，出声说道：“陛下，分出去的车队在峡谷里遇到了埋伏。”
嬴政神色微冷，看来果真有人要刺杀他！这次出巡，只怕不止经历这一次刺杀。
“朕知道了。蒙上卿接下来莫要接近朕的马车。”
“遵命。”
蒙毅骑马离开。
张良刚从山里逃出来，没想到却收到嬴政已经到达甘谷的消息！
今日与张良一同在峡谷埋伏的人，恼怒地骂道：“可恶！这老贼竟然分出一部分车队，迷惑我等视线！”
张良镇定地说道：“只要他没到陇西，就有机会刺杀他。”
“只能期待那位壮士了！”其他人叹气。
张良突然起身，他说道：“良要即刻赶过去，以免情况有变。”
嬴政既然分出了一部分车队迷惑其他人的视线，说明嬴政早有防备。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被九真人料到了。是九真人让嬴政如此防备他们这些刺客。
其他人说道：“我等跟随子房一起去！”
张良摇头：“诸位壮士，请速速离开此地。那人很快会下命令搜捕刺客。我等聚在一起，容易被擒获。”
其他人神色犹豫。
张良拿出了几块金子，分给了这些人。
这些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金子，他们收下了这些钱，出声对张良说道：“若日后子房需要帮忙，到老地方寻我等！”
“多谢诸位壮士！”张良向这些人作揖感谢。
等这些人离开之后，张良也马上离开此地，赶往甘谷。
张良抄近道一路直奔甘谷，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大力士。
“情况如何？”张良下了马，还没站稳，便开口询问此人。
大力士有些口吃，他结巴地回答张良：“还、还没、没有、出、出现。”
张良问道：“陇西那边可有情况？”
张良就怕嬴政突然调头，改变方向，绕道峡谷那边，从峡谷那边前往陇西。
埋伏刺杀后，张良等人便逃走了，秦军必定会在周围搜查。埋伏了一次，他们没有第二次埋伏的机会了。那条路现在是安全的。若他是嬴政，张良会选择调头走峡谷那边前往陇西。
大力士摇头，告诉张良：“没、没有、没有听说、听说车队出现、出现在、在陇西。应该、应该没有、没有到。”
张良点头：“便在此等候。”
大力士问道：“只、只有、只有你、你一人来、来了？”
张良告诉大力士：“若是人多，不便行事。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行事失败，你我躲进人群当中，秦军无法快速抓到人。”
大力士点了点头。
这名大力士十分瘦小，寻常人怎么会想到，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抡着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铁锤砸马车？
行事之后，他们只要躲进人群里，秦军便抓不到他们。
将自己的刺杀方法捋了一遍，张良心里稍安。
拂晓时，大力士将张良摇醒。
“来、来了……”
张良立马睁开眼睛醒来。与大力士带上东西，赶去城外。
大铁锤被装在大木箱子里，大力士背着大木箱子来到城外。
许多百姓早早入城，城门口很热闹。
张良买了一些菜，将这些菜摆在木箱子上，等候车队出现。
一名秦军骑着马快速进城。
张良知道，嬴政要出现了。
甘谷县的县令得知嬴政要来了，赶紧安排人手出城迎接。并且将城外的人，全都赶到一旁。
车队浩浩荡荡的出现了。
张良面色沉重，目光深深地盯着这些护驾的秦军。
秦军走过之后，轮到马车路过。
看到这些马车都是六匹马拉着，张良面色忽变，双手攥成了拳头。
大力士也傻眼了，说好了朝六匹马的御驾砸大铁锤，可是现在这么多六匹马的御驾，该挑那一辆马车下手？
大力士低声问张良：“怎么、怎么办？”
张良低声说道：“六。选六。第六辆马车。对第六辆马车下手。”
秦数以六为纪，以六为尊。分天下六六三十六郡，嬴政的天子剑为六尺，秦以六尺为一步，皇帝御驾为六匹马。
张良笃定，嬴政一定在第六辆马车内！
就砸第六辆马车！
大力士忽然指着第七辆马车说道：“那、那人、在、在保护马车。”
大力士觉得蒙毅骑着马护着第七辆马车，嬴政或许就在马车里！
张良这才注意到蒙毅骑着马护在第七辆马车旁边。
张良犹豫。
大力士低声问道：“砸、砸六、还是、还是七？”
张良呼了口气，开口说道：“七！”
大力士打开了木箱子，拿出大铁锤。他后退了几步。抡起大铁锤往第七辆马车砸去。
就在大铁锤砸向车队当中的第七辆马车时，张良与大力士快速躲进了密集的人群里。
“有刺客！保护陛下！”蒙毅拔出长剑，快速扫向四周。
这时候，大铁锤已经砸坏了第七辆马车。从车顶砸到了车内。
车内传来惨叫声。
“啊——”
一部分秦军将所有马车保护起来，一部分秦军冲人群奔去，想要搜捕刺客。
百姓们受到惊吓，四处乱窜。
张良与大力士伺机逃走。
蒙毅盯着人群，他朝人群当中，长得最壮的那个人射了一箭。
张良恰好回头，见到了这一幕。
这一刻，张良瞬间醒悟，真正理解了九真人说的那番话。
看到张良停下来，大力士拽着张良继续逃走。
抓了不少身材强壮的男人，其他百姓也逃走了，现场只剩下出巡车队与甘谷县令带来的人手。
蒙毅这才走到第六辆马车边，出声问道：“陛下可好？”
嬴政的手抓着下裳布料，他沉声回应道：“朕无事。即刻入城。”
“遵命！”
车队进入城内，到了县衙，在秦军的团团保护之下，嬴政才从马车上下来。
这时候，嬴政才看到他身后的那辆马车经历了什么。
嬴政沉着脸，走进了县衙内。
蒙毅让人将伤者从车上扶下来，将行凶的凶器拿到了嬴政的面前。
看到两个秦兵扛着一个大铁锤出现，嬴政面色冷漠。
“这便是行刺的凶器？”
嬴政的声音听起来很冷。
蒙毅点头：“正是。当时看到有重物砸过来，臣便当场射伤几名身材威猛的壮汉。只是射伤，臣已经让人将这些人抓了起来。准备审问这些人。”
嬴政问道：“这东西有多重？”
蒙毅告诉嬴政：“至少一百二十斤。”
嬴政面色冷然，他说道：“传朕的命令，全国搜捕刺客。将所有力气大的男子，全都审问一遍！”
“遵旨！”
蒙毅离开之后，嬴政感到一阵后怕。若是九真人没有提醒他，只怕这一次出巡，这大铁锤就要砸到他头顶上，把他锤死了！
还好有九真人提醒！
嬴政松了一口气。
张良与大力士连夜逃离甘谷。大力士嫌张良跑得慢，直接将张良扛起来，扛着张良翻过了好几座山。
天亮时，张良与大力士逃到了上邽。
张良与大力士拿出假造的户贴，进了城里。
购买了一些干粮与两匹马后，张良与大力士准备离开上邽，没想到出城的时候，守城兵正在严查。
所有身材高大，看起来强壮的男人都被带走了。
张良心情沉重。
因为他策划了这一场刺杀，连累了无辜之人。而他这个主谋，如今躲在人群里，不敢担当责任。
这一刻，张良深深明白了九真人说的话。突然十分后悔，自己策划了这一场刺杀。
张良内心纠结，正在犹豫该不该站出来，承认自己是主谋的时候。嬴政派来了使者。
使者骑马来到城门口，大声宣告：“陛下有令，放了所有身材强壮之人！抓捕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
张良惊愕。
大力士看向张良。
张良与大力士立马转身离开。
两人躲在城内，找了一家客舍暂住。
张良正在发呆，大力士过来问道：“如、如何是、是好？”
张良看向大力士，他拿出了两块金子，对大力士说道：“多谢壮士帮忙。良感激不尽。壮士先离开吧！”
大力士摇头：“与、与你一同走。”
大力士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张良，这种时候，如果他独自逃走，万一被抓怎么办？
大力士觉得，还是得待在张良的身边。
张良看了眼大力士，他拿出了一把短剑，起身走到水盆前，低头盯着水盆。
张良呼了口气，他用短剑划伤了自己的脸。
“嘶——”
张良吃痛，咬紧了牙关。
张良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两刀。他丢开短剑。
大力士将短剑捡了起来，朝自己的脸上划了两刀。
张良看向大力士：“壮士不必如此。”
现在朝堂要抓的是年轻貌美的男子。张良若是不想被抓走，只能毁容。
大力士说道：“学你。”
张良：……
叹了口气，张良说道：“良想独自静静。”
张良心里很乱，他想理一理思绪。
大力士退出内室。
张良待在内室里发呆，他拿出了上回九真人送给他的小布袋。
犹豫许久，张良打开了小布袋。
小布袋里有一块绢布。
张良打开绢布。
绢布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良心安否？
张良双手微微一颤，觉得心里如同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了，心里沉闷闷的，很难受。
张良放下了这块绢布，他伸手捂住脸。却碰到了脸上的伤口，吃痛地皱起眉头，将手放下。
咸阳宫内，扶苏收到嬴政遇刺的消息，立马跑来找九真人。
扶苏问道：“真人知道是何人行刺？”
在嬴政遇刺之后，九真人立马让卫兵传消息出去，专门抓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
这让扶苏怀疑，九真人早就清楚这件事。
胡亥没有回答扶苏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请公子替贫道传句话给陛下。莫要追查刺客。”
扶苏诧异。他问道：“真人之前不是让全国抓捕相貌年轻的男子吗？为何突然放弃追查刺客？”
胡亥摇头：“陛下回来，贫道会告诉他。”
扶苏问道：“难道扶苏不能知道原因？”
胡亥点头：“嗯。不告诉你。”
扶苏：……
扶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九真人沟通。
最后，扶苏离开了兰宫，将九真人的意思传消息到陇西那边。
嬴政收到消息，心里虽然有疑惑，但是还是听从了九真人的话。直接下命令，停止搜捕刺客。
大力士发现外面不再搜查刺客，他欢喜地告诉张良：“不、不抓了！”
张良愕然：“停止搜捕了？”
大力士高兴地点头。
张良问道：“是何原因？”
大力士摇头：“不、不知。”
张良想了想，打算亲自出去了解情况。
“陛下在甘谷遇刺，下令全国大搜捕。今日突然下令不抓了。莫非是已经抓到了刺客？”
“非也非也！听说是九真人传来了消息，让陛下停止搜捕。”
“这九真人真是奇人！也不知他是否早就料到了陛下西巡陇西会遇刺。”
“定是早就料到了！否则这回陛下出行，不会所有副车都与陛下的御驾一样！”
得到这些消息，张良心情复杂。
难道，九真人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张良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九真人早就劝过他了，可是他偏偏不听！闹这一场，既没有刺杀成功，还连累了许多无辜之人。
大力士找到了张良，他问道：“还、还来、来吗？”
张良摇头，低声言道：“罢了。良欲前往咸阳，寻找九真人。今日与壮士在此别过。”
大力士摇头：“我、也想、想见、见见、九、九真人……”
张良看了眼大力士，觉得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力气惊人，或许带去九真人身边，对九真人有用。
张良颔首：“既然如此，壮士随良一同前往咸阳。”
大力士高兴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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