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林尽染顿时惊了。
林尽染:!!!
林尽染:我踏马疯了才会这样想, 斯德哥尔摩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 有毒吧!
小姑娘刚才还萎靡不振, 如今终于有了精神(?),琴主一路绷紧的思绪也随之放松,“你没事就好。”
“……”
林尽染后退两步,唇微微张开, 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野猫, 全身汗毛都恨不得炸起来,“琴主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琴主:“无事, 只想看你是否还活着。”
林尽染用尽前十六年所有演技,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见鬼了’的表情, 她用力掐下自己掌心,“谢琴主关心, 我要前往集合点了。”
对方又露出奇怪的笑容,琴主眉头微皱,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语气中的不悦,“你去吧。”
距离规定时间只差十几分钟,林尽染福身后迅速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脸上所有笑容都消失,化成一个无法言喻的表情。
她心中想,‘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女孩身影消失后, 琴主蓦地出手挥向身旁的树木,十几棵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个接一个倒下,绿色海洋烟尘四起,隐于暗处的侍卫显出身形,“不知琴主有何事?”
琴主摇头,“太碍眼。”她的笑太碍眼。
侍卫应了声“是”默默离开,他后背的衣服已经破成一条一条,透过褴褛的黑衣还能看见里面的鲜血,都是被刚才琴主内力所伤。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丝丝委屈。
——我就是站在这而已,究竟哪里碍眼,我真是太难了。
*
因为刚才耽误片刻,林尽染是所有人中最后到达的,和她来的时候一样,五个女孩排成一排,不过她们的身影多少都有些狼狈,看来是经过激烈的打斗。
她刚在末尾站定,神出鬼没的五先生就出现在身前,他手里举着托盘,示意女孩们上前将战利品放在里面。
宫茗颜第一个行动,她一如既往地表现优异,从袖口中拿出7个鸟蛋,五先生挨个检查后赞赏道,“不错。”
小橙脸色灰败,身体控制不住颤抖,若不是梦阁严令禁止,她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在五先生严厉的目光下,托盘上仅仅增加1个鸟蛋。
小黄和小绿同时松了口气,她们都只有2个,但至少意味着不用死。小绿回来的路上,还迎上林尽染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一偏头,好似嘟囔句什么。
林尽染:我就知道,这帮人都是套路。
最让人震惊的是周宛晴,她交上去的足足有3个,不过那三个蛋,林尽染怎么看都好像非常熟悉的样子。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最后一人身上,特别是小橙。她望向林尽染,仿佛垂死之人祈祷上帝,林尽染微微耸肩,放上去5个,“今天运气好。”
小橙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五先生的右腿已经迈向小橙,可就在这瞬间,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场都是练武之人,听音辨位对他们来说很容易,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托盘上,林尽染挑眉——这是破壳的声音。
宫茗颜、周宛晴和林尽染都只是微微惊讶,因为她们三个哪怕少一个鸟蛋也不必担心;而小黄和小绿则明显开始紧张。
五先生也稍微有些意外,他沉思片刻,“距离巳时还有一炷香时间,我们等。”
一炷香时间就是五分钟,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此刻却能决定一个女孩的命运,周宛晴凑到林尽染身边,小声说,“是乔西。”
在这里小声,等同于所有人都能听见。小绿听见自己的名字,表情马上从紧张变为惊恐,倒是小黄,露出了极为短暂的笑容。
林尽染其实也能听出来,她没点名是因为心中感慨。
这种鸟破壳大概需要一天时间,感受到外界颤动则会稍稍停顿。这意味着,小绿在找到鸟蛋的时候就应该发现此事。哪怕当时没能察觉,如果她没有动歪心思,而是安安静静等在集合点,也能提前发现,就可以隔着蛋壳杀死幼鸟。
又或者……
林尽染转向周宛晴,用口型问道,‘要不要?’
周宛晴目光在小黄和小绿之间游移许久,身上散发出的难过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可她最后却回握住手,轻轻摇头。
林尽染有一点诧异,但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小蓝在谋略方面远胜于自己。因此非常听话地安静下来,没有焦距的视线散在远方。
距离巳时还有一段时间,其实她们的考核并没算完全结束。按照她的想法,五先生不该这么快出现,他可以让大家厮杀一会。不仅如此,哪怕是现在开始比拼,也完全有效。
所以她刚才问小蓝,要不要提醒乔西,她仍然可以把里面的鸟杀死,避免被杀掉的命运,而不是站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审判。
因为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过她们这边。
就在紧张的时刻,小黄忽然开口道,“乔西别紧张,你绝对不会死的,放松,我们说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乔西听到死字,明显身体开始颤抖,视线也更焦虑地黏在蛋壳上面。
小黄犹在那里劝慰,“你不会死的,你绝对不会死的。”
众所周知,人在面临困境或者抉择时,旁人话越多,他就会越紧张,反而无法平静下来。况且小黄句句都带着“死”字,愈发不能让人放松。乔西刚刚还能站住,此刻已经彻底靠在小黄身上,需要借助她的力量才不至于倒地。
林尽染在心中叹气,那个称之为“朋友”的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巨大的笑容下,藏的是人还是鬼。
不愿再面对这样的剧情,林尽染将目光移向其他人。五先生面无表情,紧盯着蛋壳;宫茗颜显然也看出小黄的森森恶意,向来冷酷的眼中划过厌恶;小橙已经放弃,目光一片死寂;倒是周宛晴不知为何,紧盯着乔西。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距离巳时只剩一分多钟,乔西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来,小黄依旧在唠叨,小鸟的嘴在不停啄着蛋壳,规律的声音像是黑白无常的脚步,眼看时间愈来愈近,乔西几乎要露出笑容,就在此时,
咔嚓——
蛋壳破了。
啾啾啾的清脆鸟鸣顿时在山林中响起,等鸟儿叫完,六个女孩也只剩下四个,五先生平稳地端着鸟蛋,
“下次是你们最后一次考核,好好准备。”
彩色粉末散在森林里,两个女孩存在过的痕迹,也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
无论经历多少次,失去同伴的痛苦都无法消减,倒不是说多喜欢对方,而是难免生出几分感同身受。
回家的路上,林尽染和周宛晴都没有用内功,而是慢慢走回去,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心中钝痛。
周围太过寂静,林尽染随意地开口,“你的鸟蛋是琴主送来的那三个?”
“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森林里找,而不是回去拿鸟蛋。”周宛晴顿了顿,“但我还是认为拿着比较好,本想在集合前给你,但你来得太晚。”
两人很有默契,所以林尽染瞬间明白对方的弦外之音。小蓝认为琴主定是提前知道考题,所以想给她作弊的机会,鉴于琴主的身份,她最好还是接受这份好意——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想到琴主刚才莫名其妙的出现,林尽染觉得头都大了,她现在还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很自然地转换话题,“刚才为什么不救乔西?”
两人恰巧途径一条小溪,清澈的河水映出女孩们年轻的面孔,周宛晴褪去鞋袜,任由河水冲过脚面,“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永远都能用善意来看待别人。”
这个评价……
林尽染:“这明明是我对你的评价。”
周宛晴蓦地笑起来,她抬起脚打碎河面上的倒影,开始解释,“乔西的内力不如你,她并不能保证杀死鸟的同时,还不弄碎蛋壳。”
“这个行为一旦失败,等同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林尽染秒懂——淘汰其他人的思路。
“所以你只想到这个方法能救人,却忘了它也能害人,”周宛晴继续道,“用这个方法之后失败,乔西立马就会醒悟。你知道人在将死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所以她有可能转头去攻击别人,甚至可能想和大家同归于尽。而且一旦她动作,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鸟蛋不受到波及。”
林尽染回想起刚才的场景,突然诧异地问道,“小黄肯定也想到这点,那她为什么不让乔西试一试,哪怕失败了,她们也能联手弄碎小橙的蛋。”
这次没用对方回答,林尽染很快比较着刚才的思路得到答案,“因为如果小橙知道了这个方法,她也可能反击,拖着大家一块死。”
周宛晴点头,“你说得对,所以小黄只能扰乱乔西的思维,也是扰乱小橙的思维,维持当时的平衡。”
这一环套一环未免太复杂,林尽染很佩服周宛晴瞬间就能想明白这么多,“没想小黄还挺聪明。”
周宛晴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林尽染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讽刺或者怜悯的混合,她听对方道,“小黄的名字是乔南。”
林尽染微微睁大眼,“她们竟然是姐妹?”怪不得她总分不清她们几个。
“这也是我不救她的另外一个原因,”周宛晴叹息,“我一直在观察乔南,她几乎和我同时想明白这一切,她没说,我突然也不想提出来。”
虽然这个行为没什么逻辑,但是林尽染却懂了,如果亲姐妹都不愿意救对方,外人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她想的很明白,向来通透的小蓝却仿佛绕进死胡同,“可我现在却觉得,我和乔南又有什么区别?”
她们都因为非常小的概率,放弃了一个女孩的性命。
林尽染想说你和乔南区别很大,比如你俩又不是姐妹;在这种情况下帮忙只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以及你又没有像小黄那样,催着她姐姐去死。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林尽染明白小蓝害怕的不仅仅是相似与否的问题,她害怕的是这个游戏本身。
——它在削减她们身上所有的正面感情,信任、善良、良知……
林尽染不答反问,“你知道乔南为什么不和她姐姐联手,一起淘汰小橙或者你?”
迎着对方困惑的眼神,林尽染握住她的手。两个女孩子肩靠肩坐在岸边,风将她们的衣摆吹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区别。
“因为乔南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你永远都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百合戏份,纯社.会.主.义姐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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