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艾小岫嫌弃地弹了一下舌头。
“你先哭一会儿, 等你心情平静一下，我再跟你好好说。”
季伯兮抬起手，用袖子蹭了蹭自己的眼睛，闷声反驳：“我都说了多少次，我没哭, 这只是因为心情激动。”
他看着被泪水毁掉的新衣服，心情更加郁闷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尊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艾小岫：“我不是给了你一晚上心理准备的时间了吗？”
季伯兮：“……”
你管我啥也不知道的情况叫给我一晚上准备时间？
季伯兮搓了搓脸, 心累, 身更累。
他再也维持不下去在她面前的形象了。
季伯兮双腿一软, 一屁股坐在了浴房的木质地板上。
他低声道：“我也是个少年啊，尊上你不要这样对我……”
他捂着自己的脸, 心绪纷乱。
艾小岫体贴地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浴室内只能听到艾小岫的划水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 季伯兮缓缓直起腰板。
他闷声道：“我以前也找过郎中诊脉，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发现？”
艾小岫想了想，“大概我比较厉害？”
季伯兮一噎。
他悲愤道：“我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来噎我啊。”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天下间大概也只有她能花费一个晚上就找到解毒的药方吧？
他不满地嘀咕道：“用我身体养蛊吗？这个下毒, 那个也下毒。”
他充满希冀道：“尊上, 你会救我的吧？”
“只要我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还没到二十，我有很多岁月可以为尊上办事！”
艾小岫疑惑道：“你觉得我像是需要你的样子吗？”
季伯兮重新垂下头。
她好像确实不需要任何人。
据说她喜欢美少年, 可也没见她对自己另眼相待，大概……他不够入她眼的。
“那您告诉我，我还有多久可活吧。”
既然寿命有限，那就要好好使用了。
他身子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像是放弃挣扎了。
艾小岫：“大概还有三年的时间。”
“三年？”季伯兮冷笑一声，“尊上，你知道吗？我一直偷偷给方晏下药，他的身体已经渐渐不行了，大概三年内就会亡故。”
“看来是有人想要我随方晏一同去死了。”
艾小岫随口道：“那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
季伯兮：“……”
他实在不想再说自己不知道了，那简直就像是在说他是个傻子一样，可他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他无可奈何道：“尊上，你是非要我承认我是个傻子吗？”
艾小岫：“好吧，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可以为你缓解毒素。”
季伯兮猛地翻身而起。
他想要掀开衣服瞪她，却突然想到她现在的状态。
他的手指卷着衣角边边，“尊上，逗我难道很有意思吗？你刚刚不是还不救我的吗？”
艾小岫：“我没啊。”
季伯兮：“……”
他仔细回想一下，她好像确实没有明确拒绝，只是没有回答而已。
可恶，又被她玩弄了！
季伯兮叹了口气，不再跟她耍心机，老老实实道：“求尊上为我解毒。”
艾小岫：“我之所以问你相关情况是因为这个毒太复杂了，用我的方式给你解，需要非常多的时间，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需要你常常跟在我身边，每周都要给你做一次治疗。”
“但你如果能找到下毒之人，并了解到是用什么药材制作的毒药，我会很快为你配置好解药的。”
她叹了口气，“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事实就是这样的事实，我只能保你百年性命，还要你舍弃自由，不知道你会如何选择？”
毕竟她只能待在这里一百年。
季伯兮垂着头，从罩在头顶衣料的下方间隙望着自己的手指。
他轻声道：“我这一生何曾有过自由的时候？我的性命是我父母豁出命保护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舍弃。”
他低声道：“我之前跟尊上所说都不是假的，虽然有引起尊上同情的意图，但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真的。”
温柔的水汽在空间内弥散，他缩在她的衣服下，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安全感，也能让他说出一点真话。
他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地面上一点。
“方晏杀了我爹娘，我是为了报仇才进入追魂谷，这么多年，我做低伏小埋伏在他的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他，能毁了追魂谷，至于没有了追魂谷以后的日子，我从未想过。”
“但是，现在我发现，没有了方晏，没有了追魂谷，我还是想好好活着，活得比以前更好，让方晏下地狱的灵魂好好看看我过得有多么好。”
“这样想来，在尊上身边也不错。”
他安静地笑了笑。
“我大概猜到了谁会给我下毒，这件事我不想告诉尊上，也不想将尊上牵扯其中。”
艾小岫翻看着他的心电图，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老是跟着我，只要每周来我这里看一下病就好。”
“你还是早些找到要害你的人吧。”
季伯兮浅笑出声，“是，我知道了，多谢尊上。”
屋子里良久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季伯兮抓着衣服，小声道：“那个……尊上真不用我伺候吗？”
艾小岫：“请你圆润地滚出去。”
“哈哈——”季伯兮捂着嘴，低低笑了起来，连带着头上的衣物也一抖一抖的。
“其实，我想告诉尊上的事情也跟我刚才说的差不多。”
他扯了一下嘴角，“我父母双亡后，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轻易混进追魂谷？是有一个组织找到了我，还给了我可以让方晏不断虚弱的药物。”
“那个组织十分严密，跟我联系的人也是单线联系。”
“但我记得组织里的人似乎都用不同的花来标识他们的身份。”
艾小岫一下子提起了注意力，“花？”
季伯兮：“没错，是花，与我单线联系的那个人，带着一个银色的梅花面具。”
艾小岫猛地一拍水命，溅起的水花砸了她自己一脸。
她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
她想起来了，书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以花为标志的组织，然后，男主尹师追查的各种事件后，几乎都有这个花组织的影子。
麻蛋，她好恨，她为什么不把书全都看完啊！
早知道要来这个世界，她就算是不睡觉也要把这本《白莲大帝》倒背如流啊！
大白鹅凉凉道：【学员，你信不信即便告诉你会来到哪个世界，你也不可能把整本书背下来的。老师对你们这帮临到考试前三天才通宵复习的学员已经绝望了。】
艾小岫：“……”
干、干嘛要拆穿她啊！现代大学生的必备素质不就是考试前一天才通宵复习的嘛！
“尊上？”
季伯兮只听到一阵激烈拍打水花声，却没听到艾小岫的声音。
艾小岫咳嗽一声，“没事，我知道了。”
季伯兮：“尊上，这个组织埋藏的太深了，希望您不要追究太深，我会自己去查的。”
艾小岫“嗯”了一声。
她突然问道：“你也是组织的一员吗？”
季伯兮：“我？不是呀。”
艾小岫看着心电图上突然大幅跳动的地方，心中冷笑一声。
撒谎怪，你驴谁呢！
“行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出去吧。”
季伯兮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迎面扑来一阵狂风，将他头上的衣服掀飞。
他背后传来清晰的出水声。
季伯兮晕头晕脑，下意识回头。
被风吹开的水雾如同被撩起的轻纱，而在层层轻纱后，那件白衣像是有人操控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双手探进发丝中，轻轻一撩，湿漉漉的发丝撩开一串晶晶亮的水珠。
乌黑如丝绸的发丝温柔地落在白衣上，打湿了后背那一处。
白衣被腰带系住，勒住一截细细的腰肢。
她微微侧头，隔着铺满花瓣的水面，对他道：“你还要在这里看到什么时候？”
季伯兮恍惚回神，“哦，哦！”
他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季伯兮捂着脸，慌张奔逃，却忘了脚下的门槛，一头栽了出去。
“扑通！”
艾小岫听到某人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下一刻，那人慌张爬起，“咚咚咚”跑远了。
艾小岫又瞅了一下他的心跳，被上面的大起大落惊呆了。
“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大白鹅：【……你以为这都是因为谁？】
艾小岫得意一笑，“我可是受过学校反□□训练的，即便是绝世美人站在我面前，我的心跳也不会像他这样。”
大白鹅：【那老师就等着看喽。】
……
季伯兮慌慌张张逃回自己的房间里。
他伏在榻上，呆愣愣的，时不时露出傻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季伯兮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枚小木牌，牌子上刻着一朵梨花。
他运起内力，用力一捏，直接将那枚牌子捏成了粉末。
他又看着那堆粉末发呆。
他轻声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狠心，竟然给自己人下毒。”
“想要我死，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
他拍了拍手，眼中一片冷肃。
此时此刻的他才真正像一个伫立在追魂谷千百杀手之上的第一人。
良久，他叹了口气，“为什么我的心会愧疚不安，我们杀手不是没有良心的吗？”
难道他已经被艾小岫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真不愧是尊上啊！
……
艾小岫新浴归来，却发现闻长安正半跪在莲塘边，探身去摘莲塘里的莲花。
听到脚步声，他茫然回眸。
那一瞬间，艾小岫以为自己看到了懵懂可爱的闻玉人。
果然是双生子啊。
闻长安见识她，微微一笑，恰似莲塘上的清风。
“尊上为何会在此处？”
艾小岫：“我要找你。”
闻长安微愣。
艾小岫摆摆手，“赶快把事情解决完，我就要去休息了，唉，这几天都把我累坏了。”
闻长安无语。
这几天，你明明不是吃就是睡吧？
闻长安收回手，站起身，“尊上要说的是我身上的毒吗？”
艾小岫挠挠脸颊，“你这毒也挺复杂，里面不仅有蓝烟草的成分，我可以针对蓝烟草的成分研制出解毒剂，让你不□□控，可让你心情激动就出香的成分我就不知道了，嗯，可能还需要你继续带着香气生活。”
闻长安瞪大眼睛。
艾小岫：“唉，我已经尽力了啊，你要是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不！”他快速反驳。
他抿了抿唇，眼中洋溢着快活的笑容，“我已经很感激尊上了，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专注地盯着她，“嗯，足够了。”
艾小岫：“那你之前说要报答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啊？”闻长安呆愣愣的。
艾小岫掐着腰，“出尔反尔？”
闻长安赶紧摇头，“不，不是。”
他简直不敢跟她对视了。
她不喜名利富贵，那她要的报答岂不是很明确了吗？
闻长安微微阖眸。
为了闻家，为了妹妹，为了他自己，他做出这番决定都不亏的。
她生的不错，品性和武功都上佳，即便只是玩弄他……算了，不想这个。
虽然明知她年纪会比较大，但他扪心自问还是有些欣赏佩服她的。
闻长安垂眸一笑，像是蘸着春水化开的杏花。
他羞怯道：“我其实从来未有过，嗯，是初次。”
艾小岫盯着他这副神态，仿佛又看到了骡车上的闻玉人。
初次？
嗯，报答人初次吗？
艾小岫“嗯”了一声，“其实，我要求也不高。”
闻长安垂下头，脖颈微微弯曲，犹如天鹅。
浓郁的花香在风中飘散。
闻长安：“别……我虽然没有经验，但也不算差，会让尊上满意的。”
艾小岫笑了起来，“我相信闻家家主的实力。”
闻家提供的住处和吃食应该都不算差。
闻长安：“那什么时候？”
艾小岫眼睛一亮，“当然是越早越好了啊！”
剧情让男主去走，她要去做快活的咸鱼！
闻长安的手脚简直无处安放，他从未见过如此开放的女子。
“越早越好啊……”
艾小岫皱眉，“嗯？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闻长安一惊，立刻抬起头，“没有！”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有难处！
艾小岫嫣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她的笑容像是硬毛刷子，让他的嗓子痒痒的。
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选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今晚？”艾小岫吃了一惊。
闻家的效率也太高了吧？今晚就能把她需要的房子准备好？
闻长安一慌，更加无地自容了。
这样子是显得他太心急了吗？
可是他没有经验啊。
闻长安叹了口气，刚想说点别的，就听艾小岫爽快道：“好，就今晚。”
闻长安僵住了。
艾小岫快活道：“我回去准备准备，你也去准备吧。”
准备……唔唔……
闻长安：“是。”
艾小岫脚步轻快地往房间走去。
闻长安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心情紧张激动又迷茫。
……
大白鹅老师：【学员，你真的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艾小岫：“不就是我要搬家了嘛，之前说好我给他治病，他报答我房子和一日三餐的，这可不是我强要的，是他非得给。”
她哼着歌，笑眯眯道：“今晚就可以离开追魂谷，终于可以跟这堆烂摊子事儿扯开关系了。”
“哼哼……我有一只大白鹅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搬家，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大白鹅：【……】
【老师愿你心想事成，呵！】
学员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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