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 即便聪慧如崔梦己也不是很能笑出来了。
他仰着头, 专注地盯着艾小岫，似乎想要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艾小岫打了个哈欠，捋了捋头发，自然起身。
他垂下眼，发带落在被褥上，显得有几分失落。
艾小岫随口道：“案子怎么样了？”
崔梦己淡淡道：“人已经找到了，他也已经承认了，我们打算去找你给他解毒的时候，他在半夜死在牢房里。”
“商神医检查了一下，说是毒药发作。”
艾小岫找了一圈, 也没有从床榻上找到自己的发带，便随手把头发往后撩了撩。
“这也太过巧合了。”
崔梦己点头, “是啊, 太巧合了。”
艾小岫掀开被子，下床，看到崔梦己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她歪歪头，“你就在这里看了一晚上？”
崔梦己低笑一声, “上半夜可不是我。”
艾小岫顿了顿，一脸疑惑。
崔梦己认真地盯着她的脸, “你真的半点都记不起了吗？”
艾小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喝断片了，这不是很常见的嘛。”
“常见……”
他嘟囔一句，忍不住鼓了鼓脸颊。
“真过分啊。”
艾小岫摸了摸脖子, 好奇道：“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崔梦己低着头，淡淡道：“可是，你既然已经忘了，我就不该再说出来了。”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眼下毫不羞涩的做派不都是在告诉他当作一场梦吗？
崔梦己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自己的鬓角。
少年露出委屈的神情。
艾小岫仿佛才意识到什么，“啊，对了！”
他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就像是乌云间撕破的金色缝隙。
他按着床榻，缓缓站起身。
艾小岫：“你怎么叫我姐姐了？”
崔梦己骤然失望，“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啊？”
艾小岫奇怪道：“要不然呢？我还能问什么呢？”
崔梦己扁了一下嘴，闷声闷气道：“我早就知道了，昨天吃饭的时候就猜到了，我不仅猜到你是女的，还知道你便是那位出名的魔尊。”
艾小岫赞叹地看了崔梦己一眼。
崔梦己被她看得一激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低笑一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毕竟，你也没有费心掩盖。”
他很快就忘记了艾小岫给他的不快。
他笑眯眯望着她，“我心中关于魔尊的印象有千万种揣测，可如今见了姐姐，才知道我的推测还是太过浅薄了。”
艾小岫抖了抖衣衫，略带疑惑。
崔梦己轻笑道：“最初意识到姐姐是魔尊的时候，我会想，魔尊怎么会这样呢？”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笑眯眯道：“如今，我想的却是……魔尊就该是这样的啊。”
他眉目舒展，笑靥如花，连声音都显得极为动听，他整个人就像是一颗小甜豆。
艾小岫被他的语气逗笑。
“多谢簪花郎抬爱了。”
崔梦己摸摸鬓角，惊喜道：“原来姐姐也知道这个名号？”
艾小岫微微扬起下巴，“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呢？”
崔梦己浅浅一笑，“我来看着姐姐的时候，姐姐头上的发带就不见了，我便为姐姐准备了一条新的。”
艾小岫：“这多不好意思。”
她想了想监督老师的要求，还是摇头道：“算了，不必。”
崔梦己浅浅一笑，“不是多么贵的东西。”
哎？
崔梦己拂了拂衣摆，从一旁的梳妆台上取出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是用贝壳、宝石装饰的，若说里面的发带不贵重，艾小岫是半点不信的。
估计她和崔梦己的价值观不一样。
崔梦己却含着一抹自信的笑容，朝她打开盒子，将盒子里的物什展示给她看。
艾小岫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里面是一条银色的发带，这条发带上带有暗纹，在阳光下微微一晃，便仿佛有水波流动起来
“这并不便宜吧？”
崔梦己笑道：“这是从剩下的布料上裁剪下来的，不值钱。”
你当我好糊弄啊！
艾小岫摇头。
崔梦己：“我真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爱钱的高手，这真的不值钱，是我……”
他顿了顿，脸颊突然涨红了，这股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艾小岫惊奇地打量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说话脸就开始红了。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了两人一跳。
艾小岫和崔梦己同时看去，发现做出这番失礼事情的正是白尘心。
白尘心低头道：“抱歉，我以为你还睡着，想要不打扰你进来。”
艾小岫：“呵呵。”
你一个紫品上品的高手能听不出屋子里面的声音？
白尘心看了崔梦己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崔梦己露出天真的笑容道：“不是尘心你没有时间陪着尊上吗？我也只好先帮你照顾她了。”
艾小岫：“……”
大白鹅：【真是上等的茶言茶语啊。】
艾小岫：“你闭嘴吧！”
白尘心被崔梦己的说法噎了一下。
他淡淡道：“是吗？这样啊，那麻烦你了。”
他神色雍容，态度大度，转而对艾小岫道：“主上，我已经定好早膳了，主上可要与我同用？”
他垂眸，清清淡淡道：“我忙了一整晚，还没有用早膳。”
艾小岫：“哦，那就一起吃吧。”
白尘心抬头，含蓄一笑。
“主上这边请。”
艾小岫点了点头，当先一步出了门。
白尘心和崔梦己对视一眼。
白尘心淡淡道：“梦己，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崔梦己含笑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白尘心：“那你……”
崔梦己睁大眼睛，“我只是想要照顾一下姐姐，毕竟你又没在身边，这里也没有他人。”
他笑道：“更何况……女未嫁。”
白尘心一僵。
崔梦己用手指蹭了蹭鬓角，朝白尘心甜甜一笑，立刻追逐艾小岫去了。
他转头，看着少年透着欢快的背影，那背影在阳光下仿佛伸展出蝴蝶式的翅膀，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他被风吹起的红衣与发带。
他回头看了一眼翻到在地上的宝贵盒子，里面的东西已然空了。
白尘心抬起手，抖了抖袖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尖正拈着一条漂亮的白绸发带。
发带纠缠在他的指尖，剩下的尾端缠在他的手腕上，这里原本是挂念珠的地方，如今却缠上了这般轻软缠绵的物件。
他重新放下，垂下衣袖，抿了一下唇。
唇上那股如影随形的感觉即便过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有消散。
……
吃饭的时候，崔梦己故作无意地问起艾小岫她为何会在船舱里。
艾小岫便提起了昨晚偶遇的那个人。
只是没有提他说的故事，以及后来自己看到他踏水离开的场面。
崔梦己若有所思道：“这个人……我倒是没有印象。”
白尘心微微出神。
崔梦己“咦”了一声，“尘心，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白尘心回过神，轻声道：“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有些印象，但是，他不该在这里的。”
崔梦己比艾小岫还要精神，“谁？”
白尘心：“说起此人，主上应该也有印象才是。”
艾小岫一脸疑惑。
白尘心缓缓道：“你的形容让我想起了商宗远和余惟卿的师父，曾经的御医院院长，人称陈师的陈子川。”
艾小岫眨了眨眼睛。
崔梦己：“原来是他啊。”
艾小岫支着下巴，“你们都知道？”
崔梦己笑嘻嘻道：“这样的神人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
“我啊。”
她的语气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崔梦己噎了一下，立刻道：“这也不怪姐姐，毕竟姐姐以前都是远居深山，不过，姐姐出山后没有仔细研究过天下传奇人士吗？”
艾小岫爽快道：“当然有啊。”
但是吧，她都是通过话本了解的。
这个陈子川若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那说不好就是《白莲大帝》后期的BOSS了。
靠，那是个琉璃品的BOSS啊，男主能应付的了吗？
艾小岫多看了白尘心一眼。
白尘心立刻抓住了她的视线，低声道：“怎么了？”
艾小岫双手搭在桌子边缘，“我有些好奇这个陈子川。”
崔梦己爽快道：“陈子川原本是御医院院长，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被赶走了。然后，他就去考功名了，还一举中了状元，做了御史府的御史，先帝在时，他因为劝谏先帝，被先帝厌弃，又被贬回乡了。”
“咱们雍国并行科举和察举两种选用人才的方式，到了太上皇登基的时候，陈子川已经在乡野教书负有盛名，他门弟子中举几率极高，大家都说他有大才，凡是想要科举的学子几乎都不远万里来他门下学习。”
艾小岫点点头。
明白，明白，这不就是会押题的老师嘛。
而且，因为高考升学率高，所以家长把孩子都交给他管教。
“因为他教书育人的名声，当地的太守便举荐他前往朝堂任职。”
崔梦己摊手一笑，“结果，才任职不过三个月，太上皇便又把陈子川贬回原籍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笑看了白尘心一眼。
“他这样可算是三上三下了吧？”
艾小岫点点头。
崔梦己：“若是一般人怕是受到一次打击就要自暴自弃了，可是陈子川这个人骨子里就是有一股狠劲儿，他熬死了先皇，熬到太上皇退位，终于熬到了如今这位皇帝登基。”
“听说，最近他又被当地官员推举到朝中任职了，而当今也十分重用他，任命他为太傅，好像当今在乡野中时，就曾经听过陈子川授课，对他十分推崇。”
艾小岫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那晚陈子川的故事是真的话，这个人也太过传奇了吧？！
果然主角的对手也不是一般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个人也给引出来了。
艾小岫迫害成就增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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