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站在走廊上, 双手从栏杆懒散地探出，只留下一个背影。
韩深走近踢了踢他的脚跟, 人转过来, 双臂后撑，校服支棱起折角, 微微歪着视线看他, 目光晦暗。
“你好啊，年级第二。”
“第二没什么好说的。”韩深感觉陈尘现在不怎么高兴，心情挺不安定, 斟酌着开了个玩笑：“担心我篡位？这不还没考年级第一。”
陈尘静静看着他。
操。
别他妈这么盯着我行不行。
韩深抓了下头发, 虽然很没有理由，但他现在心情的确是心虚：“我没作弊, 自己考的。”
“知道, 比班长高9分，作弊只能是我给你传的答案。”
“……”
韩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胸口□□，磨蹭了一会问：“那你怎么, 不开心？”
“我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华丽转身、王者归来的戏码？”
韩深没懂：“啊？”
“国庆之后你开始乖乖学习了, 但为什么不跟上我们的脚步，还要考倒数？”陈尘也不想凶他, 就是控制不住，“你很喜欢单打独斗？你喜欢当独狼？你排斥我们？”
韩深后退了一步：“你先整理语气再跟我说话。”
陈尘嗓音压低：“不喜欢我说这些？这不是你的所作所为？”
陈尘现在唯一感觉就是后怕。
小朋友很厉害，可以靠自己跟上附中的学习进度并考到年级第二。但万一中途出了差错怎么办？
一念之差, 千里之愚。
如果方法没找对，态度没端正；如果当时自己没哄好他，再耽误下去，学习还能补起来吗？
一块美玉，跌到泥坑里，都没人看一眼。
韩深现在就挺莫名其妙，一句“关你屁事”能化解的尴尬局面，却迟迟说不出口。
还以为陈尘看见这成绩会很开心，没想到被这一顿骂。
他本身脾气也不太好，闭了闭眼：“是，是我所作所为。”
陈尘气笑了：“要我给你call个666？”
韩深咬了咬牙，一股痛意钻上来：“没必要吧，我下次再考倒数就行。没什么可吵的。”
听到这句话，周围静了下来。
陈尘眼底的暗色越发清晰。
***
“开台机子。”
“身份证。”
“没有。”
“你特么没身份证来网吧买菜啊——”小温骂骂咧咧抬头，见门帘后一道高挑的身影，黑色卫衣，袖口探出的指骨细长，灯光下蒙上一层灰白大理石质感。人挺冷，瞥下的视线透露出一股“敢拒绝我给你网吧买了”的清贵既视感。
“……你是附中学生？”
“嗯。”
场景似曾相识，但小温一时没认出眼前这帅哥是当初那个杀马特，只感慨附中这年头学生颜值简直帅爆。
“进来吧，要是你不怕一会被老师揪着耳朵拎出去的话。”
小温给他开了机，韩深落落寡合盯了会招牌，说：“再来盒泡面。”
韩深到机子前坐下，扫了一眼游戏，觉得没什么意思。
给口罩掖到鼻梁，趴下睡觉。
韩深是被烟味呛醒的。
睁眼先看见两条敞开的长腿，往上是纤尘不染的白校服，再接着从喉结过到清晰的下颌，放电影似的，最后见陈尘叼着烟看他。
邪门。
韩深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奇的网吧，凡来必被逮。
“烟掐了。”
“嗯。”陈尘给烟杵灭，“走了。”
韩深坐在椅子里没动。
“闹别扭？”陈尘凑近低声问，“说你两句，气得跑网吧。是打算从头再来？”
韩深不太清楚他抽烟的剂量，现在闻到很刺鼻，应该抽了不少。
他不知道陈尘刚才挺烦的，接到小温通知烦得恨不能给他抽一顿，但到网吧见他趴着睡觉，手冷所以揣在衣兜里，脸给轧得红了一片，心里又软的不可思议。
“网吧太闷了，换个地方睡？”
韩深还是不动，下颌收在卫衣领口，鼻尖染了抹冷光，坐姿挺随性又漫然。
就是不理人。
陈尘抬手薅了薅他头发，柔顺得让人沉浸，但考虑到会被打，很快收手，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
对待朋友他一直是踩着底线玩笑戏谑，用李斐的话来说，恩威并施。
不做错什么，当然也不会认错。
但现在跟韩深待一块，总觉得底线不断向他偏移，但似乎这一切并不够，还得捧手心里哄着。
平时哄哄就算了，这事明显算他韩深不做人，自己心里也还憋着股火，但就忍不住想哄。
神奇。
“同桌，别待这儿了，一会老秦杀过来。”陈尘感觉自己好话说尽，“给个面子。”
韩深唇中吐出一缕寒气：“杀过来，给我拎回附中，不是差生基本操作？”
陈尘笑了笑：“不是，她刚对你印象改观，有很多话想说呢。”
“别改观了，反正马上得改回去。”
寂静。
陈尘低头看他：“我刚才哪句话让你不高兴了？”
我高兴得很。
差点脱口说出这句，韩深怔了一下，发现自己有点矫情过头。指骨插进头发里抓了抓，抬头漫无目的看向陈尘：“我很高兴啊。”
陈尘目光微动：“你真的高兴？”
“真的。”
陈尘莫名笑了一声：“您最棒了。”
韩深起身感觉腿有点麻，跺了跺脚跟他走出网吧，冷风吹来直往领口和脚脖子上缠。
“冷？”陈尘侧目。
“不是……”
韩深下意识否认，指尖突然被他抓住，热度逐渐收紧：“是挺冷，我给你捂捂？”
陈尘拉着他手往校服兜里揣。
很暖和，好像一处温暖的巢穴。指骨轻轻地挤挨着，韩深拽了几次都被他紧紧握住，莫名其妙：“感觉，有点恶心。”
陈尘似笑非笑：“恶心？对我来说，这可是爱的表达。”
“……”
“女生之间不是经常这样？”
韩深想想还是给手抽了出来。
虽然陈尘一直是个电影放到他都得打马赛克的大尺度男人，可自己洁身自好，不能同流合污。
“晚自习还没下，你想回学校吗？”
韩深看了下表：“十几分钟，不回了。”何况陈尘这一身烟味。
“那去吃点东西。”陈尘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一包旺旺雪饼，塞他手里，“刚才论功行赏，我特意留给你的。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组也吃到平均分第一的小饼干了。”
1班每次大考小考完都有奖惩，礼物也不大，但就是让人特别惦记。
韩深拆开咬了一口，陈尘去奶茶店买了杯回来，递给他：“给你喝。”
韩深一直觉得奶茶这东西是小女生标配，不爱喝：“不用。”
“刚才看你买了桶泡面，不是饿了？”
那桶泡面，说白了是韩少爷自甘堕落的一种标志，早已经被抛开了：“饿是饿，不想喝奶茶。”
陈尘左右看了看：“有家卖肉夹馍的，吃不吃？”
韩深点头：“行吧。”
他站在树底下，看见陈尘给奶茶戳了个泡儿，喝了口晃到摊铺前，指骨探出指点了一会，很快拎着肉夹馍回来了：“这家店新开的，之前有家特别好吃，不知道为什么没开了。”
韩深咬下嚼了两口，差点喷出来：“齁儿咸！我操……”
给陈尘看怔了一下，递过奶茶：“喝一口？”
韩深抿了会回过神。
奶茶陈尘刚喝过。
不过陈尘已经自然地在肉夹馍上咬了一口，被狗咬了似的偏脸直啐：“我怀疑这肉夹上了某块陈年老卤……”
韩深心不在这上面了。刚喝的奶茶吸管口挺湿润，被唇沾过，感觉说不出来的异样。
他从小生活挺讲究，自己的东西划分鲜明，加上性格偏独，很少跟人共用什么东西。
何况这种，怎么说呢，还得互相沾沾体.液的玩意儿。
陈尘吐纸巾丢垃圾桶后，随手接过奶茶放嘴里放，见韩深眉都快挑飞。
“怎么了？”他看了下奶茶，“有毒？”
“不是，我喝过的。”韩深明说。
陈尘看了他一会，寻思着哦了声：“难怪这么甜。”
“…………”
语言的艺术。
韩深顿时感觉一点都不膈应了。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会儿，陈尘转身进了一旁的百货店，顺便拉上韩深：“过来，帮我挑东西。”
“挑什么？”
“冬天来了，买个暖手袋。”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暖手袋林林总总，看见陈尘挺认真地挑三拣四，韩深好笑：“你还挺养生。”
“趁年轻，更要爱自己。”陈尘左手举起一个龙猫，右手举起海绵宝宝，“喜欢哪一个？”
韩深瞥了一眼，指着龙猫：“它吧。”
“我俩审美差不多。”陈尘抱着龙猫在货架中穿行，停下脚步看向一排动漫玩偶，突然开始笑得直弯腰。
“？”
货架上摆着一只宇智波佐助的Q版公仔，瞪大眼，貌似挺生气：“跟你刚才闹别扭的样子好像。”
“我操。”韩深快吐了，“别幼稚了！？”
陈尘给玩偶抓在手里，低头看了会，摸摸头发：“就是很可爱。”
隔着空气，似乎有通灵感应，觉得那细长的指骨正往自己脸上揉。
付账出了商店，附中已经放学了，校门口来往攒动着穿校服的身影。
陈尘给东西都放韩深手里：“送你的。”
“啊？”
“刚摸你的手很冷，四肢发凉，可能是肾不好，药我就不给你买了。”
韩深：“……那他妈是冷风吹的好吗？”
陈尘抬手在他领口拽了拽：“所以明天还不多穿点？降温了，给你冻成狗。”
韩深有点没脾气。
陈尘把东西又拿了回去：“这是给组里两个女同志买的，一到冬天就冷。”
“……管的挺宽。”
“我先走了，你呢？”
“等司机。”
陈尘挥手：“再见，被我压底下的小少爷。”
韩深刚想爆粗，意识到他说的是成绩排名。
操。
出了名的不讲人话。
背影越来越远，手中触感鲜明，还攥着只公仔。
韩深觉得跟陈尘在一起，总是兵荒马乱，却不知不觉留下很多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哟，所以今天也甜一点点，希望有让您感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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