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剑阁剑冢

    男孩说“他是瞎的”

    沈顾容“不对。”

    女娃娃说“仙君肯定不是瞎的。”

    沈顾容一笑, 捏着糖人棒一晃, 逗灵宠似的“也不对。”

    哪怕是逗孩子的举动, 在他做来依然仙气十足,一旁的少女都在双颊微红地偷偷看他。

    小矮墩立刻把手举高高“仙君半瞎不瞎。”

    沈顾容乐得不行,也没再继续逗他们, 随手将糖人递给了方才一直在夸他好看的女娃娃。

    得了奶娃娃认认真真的道谢和一顿夸,沈顾容心情大好, 终于跟着牧谪前去剑阁。

    方才他离糖人摊太近,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缕缕糖香,牧谪同他走得近了,隐约能嗅到那甜腻的蜜香。

    牧谪心想,我也想要糖人。

    沈顾容和牧谪并肩而行,看着气度淡然, 实际上心中日行一例在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牧谪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绪。

    「哦对,我不是说要给牧谪买糖人吗,怎么突然就送出去了」

    牧谪闷闷地心想,是啊。

    「不过牧谪都这么大了,早就过了吃糖人的年纪。」

    一向自诩心智成熟、和虞星河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完全不一样的牧谪心想我还小,并未及冠,能吃糖人, 两个。

    沈顾容又想「啊忘记带灵石了到时候剑阁要如何买剑」

    牧谪“”

    牧谪头一回知道他家师尊竟然这般有烟火气,顶着那张恍如谪仙的面容,内心却在计较那铜臭之物。

    这种反差, 实在是

    可爱得紧。

    两人一个心想,一个在心中接话,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到达了剑阁。

    沈顾容气度非凡,那冰绡上似乎有障眼法,寻常人看他一眼连面容都记不住,加上是分神而临,更是看不出修为几何,在别人看来十分唬人。

    剑阁的小厮瞧见他,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剑阁坐落在扶献城的最南端,背靠着扶献城外的南山,整个阁楼仿佛镶嵌进山壁中,有乱枝飞花顺着木楼往外伸展而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进入内室后,一阵阴凉中裹着淡雅的花香,小厮恭敬道“敢问二位仙师想要什么剑

    ”

    沈顾容心想「总不好直接说凶剑吧,那就」

    「把你们店最好的全都给我拿上来」

    沈顾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平日里出去买东西或是偷买话本时,往往都懒得挑选,直接说这句话,回到家里再挨个看,好的留下,不好的便随手扔掉。

    因为这个,他兄长总是骂他是个败家子。

    沈顾容说“把你们”

    牧谪“”

    牧谪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说这句话,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沈顾容的袖子,打断他的话。

    沈顾容偏头,不明所以。

    牧谪干咳一声,将手中离人峰的玉牌递过去,对小厮道“找你们阁主,他知晓我要什么剑。”

    小厮接过玉牌查看一番,神色一肃,更恭敬了些。

    “是,二位仙君稍后。”

    说罢,将两人引去了待客的小阁楼候着,他快步去寻剑阁阁主了。

    小阁楼环境清幽,雕着小剑的木窗大开,窗外一条瀑布宛如飘带挂在山间,大概是被布了法阵,离这般近竟然听不到任何水声。

    沈顾容撑着下颌偏头看着窗外如画的景,随口问牧谪“你同这个店主很熟”

    牧谪唇角抽了抽。

    扶献城的剑阁虽说瞧着只是一把卖剑的店,但在三界地位却是举足轻重的,有多少得道大能的剑大多数都是出自这里。

    只是因为剑阁中数年才难得卖出一把剑,单单只是一把便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所以那阁主修为虽地被人捧得极高,有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得他一个承诺。

    毕竟,三界中还是剑修更多些。

    这还是牧谪头一回听到阁主被人称为“店主”。

    牧谪道“前几年和掌教出门历练时,曾和阁主有过一面之缘。”

    也是因为那次,奚孤行才想起来要许他一把剑,否则按照奚孤行那糊涂性子,八成要等到牧谪及冠后才能拿到本命剑了。

    沈顾容点头,心想「我都没和徒弟一起历练过。」

    牧谪一愣,突然低下了头。

    不过很快,沈顾容又道「不过若是和牧谪一起历练,八成是他照料我,算了,还是不给徒弟添麻烦了。」

    牧谪“”

    他师尊,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虽然一身滔天

    修为,但却摊上个眼瞎、路痴、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若是真的和牧谪一同去三界历练,八成真的还是牧谪更照顾他居多。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木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接着一声轻笑随之而来。

    “我还当你是个倨傲冷淡的性子,没想到竟然能瞧见你这么一面”

    牧谪站起了身,朝着门口微微颔首“阁主。”

    叫“阁主”的人一身黑衣坐在木质轮椅上,被小厮从门口推了过来,相貌俊美,眉目间全是笑意。

    阁主说着,冲牧谪一笑,道“牧谪,你也会这么乖吗”

    牧谪没吭声。

    阁主手中持着一把折扇,微微展开,给自己扇了扇风。

    此时扶献城已过倒春寒,此人裹着貂裘,还拿扇子扇风,只是一下,沈顾容就明显地看到他浑身哆嗦了一下,大概是冷着了。

    即使这样,他依然风度不改,强颜欢笑,不着痕迹把扇子阖上了。

    阁主知晓牧谪是个狠茬,若是说多了他定会恼羞成怒,自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他将折扇放在掌心轻轻敲了敲,若有所思地看向在一旁端坐的沈顾容。

    按照他的修为,无法看透沈顾容的障眼法,只能依靠这多年来的眼力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尝试着道“这位是”

    牧谪道“我师尊,沈圣君。”

    阁主一听,脸色一面,连忙从轮椅上站起来,热情地走到沈顾容面前,脸上全是笑意。

    他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礼,笑道“这便是奉雪圣君啊,久仰久仰,小生姓阁名唤主,你唤我小阁就好。”

    沈顾容“”

    沈顾容“”

    敢情阁主就是你名字,而不是什么称号

    还是说就是一语双关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不是个瘫子吗

    沈顾容被这医修奇迹吓得神色险些没崩住,他故作冷静地喝茶,挡住几乎要发绿了的脸色。

    很快,他强压住神情,将茶杯放下,淡淡道“说正事吧。”

    阁主也不觉得沈顾容的反应冷淡,一旦修为到达了能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那他骂人也会被人奉为金科玉律。

    阁主没有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道“牧谪想要的剑在剑冢,圣君可

    随我一同前去。”

    沈顾容点头,站起身,示意他带路。

    阁主让小厮将他故作高深增添高人气度的轮椅推走,健步如飞地在前面带路。

    沈顾容跟着他往前走,边走边在打量此人。

    阁主此人大概脑子太过跳脱,有圣君这个身份压着他,他也不像之前那样满嘴胡话,气定神闲地走在前方。

    大概是习惯使然,他总是本能地展开扇子去扇风,但每次一扇都能给自己扇一哆嗦,然后飞快阖上扇子。

    但没一会,他又“唰”的展开扇子

    如此循环反复,任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声“傻子”。

    沈顾容也傻得不轻,许是太过无聊,他开始在心里细数阁主展扇的次数。

    「七。啧,他都不记打的吗」

    牧谪“”

    您也挺无聊的。

    两人一个展扇,一个在心里计数,一直穿过一条山洞的隧道,终于深入到剑阁内部的剑冢。

    剑冢中仿佛仰头可望青天,但细看之下却能看出,那山壁间镶嵌满了斑斑点点的剑光,汇聚成巨大的光亮将整个巨大的剑冢照亮。

    “剑冢中所出的剑,往往都会成为各个修士的本命剑,同修士结契,从而在剑冢中结成剑魄。”阁主指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光亮,解释道,“只要剑魄不散,哪怕修士的剑断裂破碎,回到剑阁也能原样打造出来原模原样的剑。”

    沈顾容这才了然。

    怪不得剑阁被这么多修士追捧,原来是因为这个。

    牧谪抬头扫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那几把闪着血光的剑柄上。

    阁主道“有血光的便是凶剑。风露城兵刃榜上单独为凶器开了个独立的排名,林下春便是榜首。”

    他一一指着山壁上血光极其耀眼的剑,道“按照血色光度,依次为排名第三的何用疾和第四的不逢仙,其他的皆已认主。还有最后那把,至今无人问津,名字还未起,因为无人能将其收服。”

    沈顾容好奇心十分重“那第二是哪把”

    阁主神色古怪,道“第二是离人峰的帘钩。”

    沈顾容疑惑,帘钩他的师兄弟中好像并没有人的剑叫这个名字难道是南殃君的

    他没有再多问,偏头问牧谪“想好要哪把

    了吗”

    牧谪点头,指了指那把无名剑,道“那个。”

    沈顾容点头,也没有多言,只叮嘱他“量力而行。”

    牧谪颔首称是,和阁主说了一声,飞身跃上山壁,眼睛眨也不眨地去触碰那把凶剑的剑柄。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剑柄后,周围一瞬血光绽放,险些将沈顾容本就脆弱的眼睛险些灼伤。

    等到他张开眼睛时,牧谪已经消失在原地,被凶剑拉入了剑海中。

    若是牧谪能成功从无名剑的剑海出来,那便说明成功收服了那把凶剑;反之则身死剑海,尸骨无存。

    这个过程往往只要一炷香的时间。

    沈顾容对牧谪有种莫名的信任,从不觉得他会被一把剑耗死。

    阁主也知晓牧谪的能力,没怎么担心,他还笑吟吟地陪着笑,说“牧谪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圣君真是教导有方。”

    沈顾容心想「不,我啥也没教他,我闭关前还劝他修炼不要上心,谁知道他这般刻苦。」

    徒弟这般勤勉,身为师尊,沈顾容老脸一红,决定下次一定努力修炼。

    没得到回答,阁主也不气馁,又拍了一通沈顾容的马屁。

    最后,他图穷匕首见,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圣君此次是记账,还是现银呢”

    圣君是可以怕的,但钱不能不要。

    沈顾容“”

    沈顾容被噎了一下,面容冷淡地看着他,心中慌得不行。

    他故作镇定,道“可以记账”

    阁主忙点头“正是。”

    圣君一心只知修炼,很少随身携带铜臭之物,沈奉雪之前曾带着温流冰和他几个徒弟挨个来这里买过剑,全都是一如既往地记账。

    阁主年纪不大,刚刚执掌剑阁十年都不到,只是从长辈那里听说过沈圣君的事,此时瞧见了真人,整个人兴奋得不行连要账都十分激奋。

    沈顾容想了半天,才一点头,说“嗯,记账。”

    阁主忙问“记在哪里呢”

    沈顾容从记忆里翻出来他师兄的名字,颇有些报复的心理,面无表情地说“记在闲云城”

    他说着,浅色眸瞳间仿佛流过一抹渗人的寒光。

    “闲云城临关医馆,林束和处。”

    他六师兄欠他的两顿惊吓,是时候

    还了。

    阁主一听,从腰后拿出来一个账本,翻了翻。

    “还是老地方是吧。林、束、和哈哈,离人峰还真如传说中那般师门和谐,这几十年来,林修士已经帮您付了七把绝世好剑了,各个价值连城。”

    阁主欢喜地说“我已记下了。”

    沈顾容“”

    他好像被吓两回,算是活该

    六师兄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六师兄拿到账单后,直接吐出一口血。

    今天的离人峰,依然师门和谐,兄友弟恭,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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