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一剑惊人

    看台上,闲云城弟子喊道“妙师姐把那个晃人眼睛的小子打下来他太欠揍了”

    “就是”

    “师姐教他做人”

    妙轻风置若罔闻, 眸子冷淡地看着虞星河。

    虞星河一张小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方才还大大咧咧的姿态瞬间变得扭捏起来, 他害羞地说“你、你就是妙轻风呀”

    妙轻风秀眉蹙起, 手臂一抖,手中长剑发出一阵嗡鸣。

    虞星河还要再叨逼, 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猛地传来。

    他浑身一抖, 疑惑地回头扫了一眼,瞬间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

    是他师尊。

    虞星河“”

    沈顾容手肘抵在窗棂上,天青竹纹的宽袖随着风微微拂动, 他神色冷淡, 哪怕隔了老远, 虞星河也能透过薄薄的冰绡, 看到他师尊眼中的冷意。

    沈顾容神色冷厉, 心想「你敢认输试试看」

    牧谪“”

    虞星河求生欲作祟,莫名觉得若是自己丢了离人峰的脸, 他师尊肯定把他撕了。

    他怯怯地将视线收回来,握紧了手中的剑微微一礼“请指教。”

    妙轻风眉头这才舒展, 握剑直接冲了上去。

    片刻后, 沈顾容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偏头问牧谪“他多久没有练剑了”

    牧谪扫了一眼在比试台上被揍得满场跑的虞星河,心中嗤笑一声,但脸上却没显露出来,他温声道“他自从入道后,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回练剑都喊着累,能修炼到筑基已是极限。”

    沈顾容“掌教不管他吗”

    牧谪蹙眉“掌教这些年忙得厉害,没时间管他,前几年他偷偷回了一趟家,回来后还受了伤”

    说到这里,牧谪突然一愣。

    牧谪自从出来剑冢后,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那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只当成一场虚假的幻境。

    而现在,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回想起了在九息剑的剑海,虞星河好像提过一句“举国上下被敌国屠戮”

    沈顾容见到牧谪突然陷入了沉思,正要再问,比试台已分出胜负。

    虞星河果不其然输了,但好歹强撑了一刻钟,没有败得太惨。

    虞星河已经落到了比试台下,他

    微微躬身,竟然也有些翩翩公子的气度。

    “多谢赐教。”

    妙轻风也回了一礼,一句话没说,从台上下来,在闲云城的欢呼中回到了看台上。

    虞星河将剑收回,朝着离人峰的看台上喊“师兄们,星河尽力啦”

    师兄们喊“星河已经很不错啦”

    “星河,你这身行头一上去,已经赢了”

    “没事咱们是惜败”

    其他所有人“”

    你家星河应该是被人按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吧

    这在你们离人峰,算惜败

    离人峰师兄们才不管,开开心心把“惜败”的小师弟迎回看台了。

    温流冰道“第一场,闲云城妙轻风,胜。”

    “下一场”

    之后便是其他门派的比试,时不时会掺杂几个离人峰的弟子。

    离人峰心态极好,只要胜了就欢呼得仿佛得了魁首似的;但若是败了,哪怕上台很快就被打下台,他们也能称之为“惜败”,一阵安慰后继续欢天喜地看擂台,一点都不受影响。

    其他门派的弟子看得啧啧称奇。

    怪不得离人峰如此避世,他们真该去修佛的。

    沈顾容看得昏昏欲睡,他喝了两杯牧谪给他倒的掺了梨花蜜的酒,百无聊赖地将视线从比试台上收了回来。

    他回头,眼尾发红,含糊着道“我怎么听着外面有声音”

    牧谪淡淡道“师尊应当是醉了。”

    沈顾容只喝了两杯,但他酒量不怎么好,听着竟然也半信半疑“是吗”

    他正要转身去拿酒,腰身一软,直接跌了下去,牧谪手疾眼快,飞快上前单膝跪地把他接在臂弯间。

    沈顾容本就想躺在席居上睡一觉,他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我要睡觉,你上台前唤我一声。”

    牧谪应声,将他半抱着放在席居上,又拿起一旁的鹤氅披在他身上。

    等到沈顾容呼吸均匀睡着后,牧谪才冷着脸走出小阁楼,扫见在一楼胡乱蹦着想要飞上二楼的雪满妆。

    雪满妆看到他,生气道“怎么又是你棒打鸳鸯的坏人。”

    牧谪面无表情地朝他行了一礼,道“妖主要我寻少主上楼。”

    雪满妆一听,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去见我爹,

    他肯定要阻止我去寻美人”

    牧谪见他还要往楼上飞,但总是被他设下的结界阻挡回来,忍无可忍地上前,恭恭敬敬道“冒犯了。”

    说着,他一把拎住雪满妆的后领,让其强行化为本相,看似恭敬实则强制地将他捧上了阁楼。

    阁楼上,一身华服的妖主手中捏着玉杯,唇角嗔着一抹笑,慢条斯理地盯着窗外的擂台,淡淡道“离人峰倒是有不少后起之秀,奚掌教还真是教导有方。”

    奚孤行面无表情。

    方才离人峰的弟子输比赢多,反倒是妖族的弟子胜了不少,妖主这话简直就是裸的阴阳怪气,但他偏偏脸上满脸真诚,仿佛是真心夸赞。

    奚孤行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凤凰,而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他皮笑肉不笑“弟子们玩玩罢了,不必在意输赢。”

    风露城的封筠也笑靥如花“我倒是挺期待那个名唤牧谪的,据说在狩猎蛮兽时,他还猎到了一只结丹的领头兽,当真是少年英雄。”

    方才还在说着不在乎输赢的奚孤行闻言面无表情地心想“等牧谪出来,就把你们全杀了。”

    就在这时,牧谪捧着雪满妆前来“掌教。”

    奚孤行眸光微亮。

    牧谪,来得正好,拔剑。

    牧谪本来要说话,被奚孤行的眼神看得一愣,迟疑了一下,他掌心的雪满妆已经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吭哧吭哧地往外飞。

    妖主本来在姿态优雅地饮酒,扫见雪满妆,脸色立刻变了。

    他一招手,好不容易飞出去几步的雪满妆立刻被他强行唤了过去,“啾”的一声栽到了妖主掌心中。

    妖主一把把他捏在掌心,咬牙切齿地道“你又给我闯祸”

    雪满妆“啾啾啾啾”

    爹爹,美人

    妖主“”

    牧谪淡淡道“阐微大会期间,离人峰鱼龙混杂,少主重伤还未愈,孤身出去怕是会有危险,还请妖主顾全少主安危。”

    简而言之,少让他出去蹦跶。

    妖主捏住雪满妆的凤凰尖喙,堵住他啾啾的嘴,强行笑了一下“正是如此。”

    妖主一辈子的脸,都被他这个傻儿子给丢尽了

    奚孤行看得神清气爽,还在一旁饮酒

    吃糕点,心中赞道“不愧是牧谪。”

    奚孤行很满意。

    牧谪无意中又扫了一下奚孤行的眼神,无意中抖了抖,总觉得有点古怪。

    他躬身行礼,起身去了里间。

    里间,沈顾容正蜷缩在鹤氅中,只露出半个脑袋,那束起的发冠已经歪了,白发凌乱地铺在席居上。

    牧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他的发冠轻取下来,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有人,沈顾容含糊地呻吟了一声,抬手准确地一摸,直接拽住了牧谪的手。

    牧谪一愣,本能地就要将手缩回去。

    但他刚一动,沈顾容突然就颤声说了句“不要”

    沈顾容紧紧抓着他的手,喃喃道“不要,我害怕。”

    牧谪呆怔地看着他。

    沈顾容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一直死死抓着牧谪的手,冰绡已经松散地掉了下来,眼尾缓缓渗出一滴清泪。

    “我那么怕,你怎么能走”

    他来回颠倒着只说“我怕”“你别走”,而且情绪越来越焦急,似乎随时都能惊醒。

    牧谪忙握着他的手,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不怕,不用害怕。”

    沈顾容呜咽了一声,不知又梦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抖,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张开眼睛。

    那浅色的眸瞳清明,有那么一瞬,牧谪差点以为他能看见了。

    不过很快,那清明散去,再次剩下一片涣散失神,一层水雾盈在眼眶中,被他轻轻一眨,缓缓从眼尾落了下来。

    沈顾容捂住胸口,微微喘息了几口气,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牧谪”

    他的声音还有些未褪去的颤抖,牧谪如梦初醒,忙上前将冰绡为沈顾容戴好“我在,师尊。”

    沈顾坐起来,揉了揉眉心,蹙眉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牧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刚过午时。”

    沈顾容接过来喝了一口,想了想,道“你不是要准备上台了”

    牧谪看了看窗外的比试台,好像差不多到他了,便点点头。

    沈顾容道“那你便去吧。”

    牧谪见他脸色好像没之前那么难看了,这才颔首称是,拿着九息剑离开。

    出了阁楼,九息剑说“你师尊是不是有心魔啦

    ”

    牧谪脚步一顿,蹙眉道“什么”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人的心魔,只要人有痛苦悔恨之事,我便能将他们的心魔轻而易举地引出来。”九息道,“你师尊这种人,只要入了我的识海,我不用引,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逼得入魔。”

    牧谪神色一狠,厉声道“胡说八道”

    九息有些委屈“我没说错呀,我没靠近他都能感知到他身上的心魔”

    牧谪抿了抿唇,声音降低了些“别胡说。”

    九息十分倔强,只信自己从不信别人,他哼了一声,道“这几日我已听说过你师尊之事了,他在大乘期这么多年,三界都说他半步成圣,只差个机缘便可飞升成圣。但是照我说,他八成是因为心魔才无法飞升。且心魔不除,他别想成圣了。”

    牧谪有些怔然地心想,他师尊虽然表面上看着清冽疏冷,但实际上性子却是十分欢脱张扬的,哪里会有心魔

    这把剑在说什么胡话

    他在胡思乱想时,远处的比试台上,温流冰道“十七场,离人峰牧谪,对风露城宿芳意。”

    牧谪这才将纷乱的心绪收拾好,面无表情地拎着剑踏上比试台。

    风露城在离人峰丢了一条人命,此时早已憋了一口气,每逢看到离人峰之人,总会吵着嚷着让他们滚下来。

    只是瞧见牧谪上来,他们却不敢嚷嚷了,只有几个胆大自傲的,还在喊“师妹,这场定要赢啊”

    和牧谪对战的是一名女修,她运气不怎么好,第一场便对上了牧谪。

    不过宿芳意也不觉得气馁绝望,她毫不畏惧地走上比试台,干净利落地抱拳拱手,英气十足。

    “牧谪,久仰,请赐教。”

    在阁楼上懒洋洋靠在窗棂上往下看的沈顾容来了兴致。

    他倒想瞧瞧看,对上貌美如花的女修,他这个徒儿会不会像虞星河那个没出息的一样,还未打就先被美色软了半边身子。

    他正期待着,只是眨了一下眼,比试台下的看台就传来一声不约而同的惊呼。

    “啊”

    沈顾容定睛一看,就发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宿芳意已经被从比试台上打了下来。

    沈顾容“”

    周围一阵死寂,连奚孤行都没想到

    牧谪竟然这么干净利落,一朝就把宿芳意给打了下来。

    宿芳意是风露城众弟子中的佼佼者,也是三界难得的女修剑修,若是她碰上除牧谪之外的其他人,八成修为可直接碾压大部分人。

    但造化弄人,天道气运也是修士修炼的一种。

    宿芳意撑着剑起身,哪怕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却没想到竟然可以输得这样狼狈。

    这也是此次阐微大会第一次这么快就结束的比试。

    她双颊绯红,手指死死握着剑柄,连骨节都一阵发白。

    风露城的人早已没了声音,连之前喊的人也不敢说话了。

    四周看台依然是沉默。

    牧谪便在这一阵沉寂中,面不改色地抱拳行礼“多谢赐教。”

    宿芳意还以为他是故意羞辱,险些哭出来,但还是强行忍住,抱拳一礼,道“多谢赐教。”

    说罢,转身回了风露城看台。

    风露城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忙安抚她。

    “那牧谪就是个怪物,修为极其强悍,师妹不要在意。”

    “是啊,我还听说他修为好像很快就要到元婴了,输给他不丢人的”

    宿芳意死死咬着唇,双眸含泪地看了不远处走出比试台的牧谪“我会胜过他的。”

    众人一愣。

    宿芳意抬手用指腹将眼眶还未落下的泪直接抹掉,屈指一弹,冷冷道“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旁人忙说“师妹还小,一定能很快超过他的。”

    几人正说着,离人峰那边也传来一声呼喊声。

    风露城的人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他们一定是在耀武扬威”

    话音刚落,就听到虞星河的一声“牧谪你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牧谪停在看台旁,蹙眉“什么”

    虞星河哼唧道“你就不能装一装,起码和旁人过两招啊,就这么一剑把别人扫下来”

    “比试台上,还容许放水吗”牧谪冷冷道,“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方才你被人扫下来的时候,那人放水了吗”

    虞星河鼓着脸颊“可你这样是会找不到道侣的”

    牧谪横他一眼,如实地说“我又不找她做道侣。”

    宿芳意“”

    宿芳意再次握住了剑柄,气得贝齿都要咬碎了。

    虞

    星河大概被牧谪这种注定找不到道侣的话给震惊了,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干巴巴地说“啊可是你、她”

    牧谪蹙眉“你若是能把看女修的时间拿去练剑,这次也不会被人这般轻易地打下来。”

    虞星河“”

    虞星河彻底词穷了,他瞪了牧谪一眼“你就等着吧,长大后肯定没有女修要嫁给你这种木头。”

    牧谪嗤笑一声,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牧谪一剑惊人,若是在平常,看台上的人早就拍掌叫好了,但是这次,却没人欢呼得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宿芳意站起身,在一众目光下看向牧谪,扬声道“牧谪,四年后孤鸿秘境见,我定会战胜你。”

    牧谪蹙眉看她“你是”

    宿芳意“”

    宿芳意险些拔剑,她怒道“姓牧的你欺人太甚”

    她这次是误会了牧谪。

    牧谪从上了比试台后,心思一直都放在沈顾容的那滴泪和九息说的心魔上,他一门心思只想打完就回去见师尊,根本没记得对手长什么模样。

    这下离人峰的师兄们都看不下去了,扯着牧谪的袖子,小声道“牧师弟啊,别树敌太多,此番前来的宿芳意的追随者可不少,不想被人套麻袋可少说点吧。”

    牧谪后知后觉宿芳意就是他方才一剑扫下去的人,他无意羞辱,淡淡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好,我随时恭候。”

    宿芳意哼了一声,脸色这才好看些,她正要再放狠话,在一旁的温流冰就不耐烦地道“好烦,别那么多废话下一场。”

    宿芳意“”

    所有人“”

    你们离人峰都这般讲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牧谪女人,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注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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