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的牧谪把师尊拐到了房中, 捋头发捋到了半夜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正舍。
牧谪缓步走出去,又担心院中的长明灯太亮沈顾容睡不安稳, 抬手随意一点,将灯熄灭了几盏,这才走去偏室。
夕雾依然还住在偏院,牧谪倒是乐得自在, 毕竟泛绛居的正院偏室比偏院要离师尊近得多,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能瞬间到沈顾容身边。
他边走边随手灭灯,等到了偏室,身后已是雾霾沉沉, 漆黑如墨。
牧谪收了手,淡淡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偏室旁的枣树上, 青玉突然倒吊着冒出来,两只手成爪状, “嗷呜”一声, 笑嘻嘻地说“有没有被吓到”
牧谪瞥他一眼“幼稚。”
青玉笑着从树上跃下来, 道“我还以为今日你要宿在圣君房中了呢。”
牧谪斥他“别胡说八道阐微大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你怎么还在这里”
“妖族还没走呢。”青玉道, “听说妖主是想等圣君清醒,让他将雪满妆的契给解掉, 所以要多留几日。”
牧谪没吭声,推开门走房中,屈指一弹, 桌上瞬间燃起一簇火苗,将偌大个房间照亮。
青玉负着手晃荡了进去,还在那说“你想啊,这些人都是明摆着为了神器来的,妖主的狼子野心众人皆知,又哪里肯让他独吞神器,自然是全都寻了理由留下来了。”
牧谪手一顿“你知道神器之事”
青玉笑吟吟的“此事三界众人皆知啊。”
牧谪微微垂眸,掩中眸中的寒意“也是。”
青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晃来晃去,突然像是在闲聊天一样,随口道“牧谪,你觉得我当妖主,可好”
牧谪霍然抬头。
青玉脸上眸中全是毫不掩饰的笑意,那艳色的唇勾着,似乎只是在随口说玩笑,见牧谪看过来,他还轻轻一眨眼,颇有种不着调的随性。
牧谪不动声色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
“这是胡话吗”青玉依然笑眯眯的,“妖族所在之处是陶州大泽,那里千百年前本就是我狐族之所,我想夺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
牧谪冷淡道“你的修为,不及妖主,且凤凰有不死鸟之称,你与他,以卵击石。”
青玉一眨眼,狐狸的媚气简直能勾人魂魄“所以,我才要你帮我啊。”
牧谪不为所动“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帮一个和我完全不相干的人”
青玉撑着下颌,懒散地看着牧谪,他无论何时都在笑,好像真诚十足,但在牧谪看来那狐狸笑却更多的是算计和舌尖带针的多端诡计。
“不相干吗”青玉也不觉得受伤,他抬手蘸着杯中的冷茶,轻轻在檀木桌上画了一个圈,随意地说,“牧谪,你以为这次的阐微大会为何会在离人峰上大办”
牧谪眸光微闪“为何”
“离人峰曾与妖族定下约定,圣君在百年之内不可下山。”
牧谪一怔,蹙眉道“因为神器”
“不光是因为神器。”青玉道,“还因为离人峰埋骨冢下的那只魔修。”
牧谪瞳孔一缩,猛地死死抓住剑柄,骨节用力到已经微微发白。
那只魔修就是前世致沈奉雪惨死的罪魁祸首
“那只魔修作恶多端,危害三界多年,传说中圣君追查了他五十年,才将他封印在埋骨冢中,永世不得出来。”青玉一耸肩,“但是那魔修杀孽无数,雷罚都没能将其劈死,又哪里是区区结界法阵能困得住的”
牧谪思绪转得飞快,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埋骨冢之所以能够镇压那只魔修,是因为我师尊身在离人峰的关系”
“对呀,你师尊连本命剑都押在埋骨冢了。”青玉点头,“一旦他离开埋骨冢时间太久,那结界就会越发松动,后来离人峰的掌教哦前任掌教,也就是你师祖,便设下了界灵碑,靠无数灵石温养,才让你师尊得以自由。”
“那这和妖族的百年之约有何关系”
青玉瞥他一眼“你怎么和虞星河一样脑子都不带动的。”
牧谪直接拔剑,杀气腾腾道“你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青玉“”
青玉只好道“你想一想啊,那魔修已经被压在埋骨冢三十年了,你离人峰就算财大气粗富可敌国,灵石也不值得这般消耗的。”
界灵碑下的灵石不只
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薄薄一层,那下面一层又一层,几乎蔓延到了山底,且每一日都在消耗数以万计的灵石。
一旦失去灵石补给,不消多时,那魔修便会从埋骨冢逃出来。
“灵石嘛,说白了就是能成型的灵力呗。”青玉道,“而陶州大泽中,妖族最不缺的便是灵脉。”
牧谪一愣,接着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妖主便拿大泽灵脉来和南殃君做交易”
“对啊,每十年妖族会送来一条灵脉,辅已无数灵石,才将那魔修彻底镇压。”
牧谪又道“那灵石何来”
青玉又开始瞪他“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离人峰一直都那么穷,我还想知道那些灵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是有灵石矿吗,竟然能撑这么多年。”
牧谪“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青玉“谁说我什么都知道的”
“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牧谪“”
这对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青玉大概是真的想拉拢他,最后还是坦白了“我练出妖相后,觉醒了九尾狐的传承记忆,加上这些年走南闯北,收集了不少消息。”
牧谪蹙着眉没说话。
青玉见他还是不答应,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妖主对神器好像没什么心思,不过这些年他在三界树敌良多,若是别人得到拿来对付他,肯定十分棘手。”
“所以妖主一直秉承得都是虽然我不想要,但旁人也不能得到的心思,但是现在圣君擅离离人峰,三界知晓此事的众人早已经明里暗里地想要争夺神器,妖主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若我没猜错的话,明年十年一次的灵脉,妖主八成不会再送过来了。”
牧谪眸光沉沉。
青玉说得并没有错,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他是妖主,离人峰先违背了约定,那他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地想要阻止神器被别人夺走,倒不如断掉界灵碑的灵力供给。
沈奉雪既然那般怨恨埋骨冢的魔修,恐怕也会以身入埋骨冢,终身去镇压那只魔修。
神器放在谁都碰不到的牢笼里,也比给他自由随意走动的好。
“好不好啊”青玉在那软磨硬泡,“行不行嘛成不成呀”
牧谪被他烦得思绪都断了“闭嘴,让我好好想一想。”
青玉立刻不说话了,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牧谪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烛火都逐渐黯淡了下去。
突然,火苗倏地窜起一抹火焰,映着两人的半张明亮半张阴暗的侧脸。
接着火光一跃,彻底熄灭了。
在一片漆黑如墨的黑暗中,青玉缓缓张开发着微光的狐狸眼,竖瞳妖邪媚气。
“如何”
牧谪的声音如玉又似冰“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青玉轻轻吐气,低笑着说“灵脉。”
“能让你师尊自由一生的”
“大泽灵脉。”
牧谪似乎也笑了一声,在黑暗中,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语气淡然。
“成交。”
沈顾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了印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刚起来,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失明的人安全感严重缺失,极其容易受惊,一点小动静都能被吓到,一袭青衣的牧谪走上来,轻轻扣了扣房门,才出声道“师尊,掌教说您醒了后便去长赢山议事堂一趟。”
沈顾容正在一边嘀嘀咕咕地闹觉,一边抬手撩头发,闻言手一顿,清醒了些。
“议事堂有说何事吗”
牧谪道“妖主在那,应当是为了您和雪满妆解契之事。”
沈顾容差点忘了这回事,只好含糊地点头“好,知道了。”
牧谪走过来,熟练地为他穿衣系带,沈顾容迷迷瞪瞪地就给他带着伺候了个遍,但是此时他和真瞎子没什么区别,系衣带三根都能系错俩,而且等会又是去重要场合不能丢了离人峰的脸面,只好任由牧谪捯饬他。
在为沈顾容系腰封时,牧谪展开竹纹腰封,轻轻张开双手从沈顾容的腰后绕过去,整个人几乎把沈顾容拥在怀里,贴得极近。
沈顾容困得厉害,被温热的气息包围住,腰一软本能地将下巴枕在牧谪的肩上。
牧谪浑身一僵。
很快,沈顾容也回过神来,装作无事发生地直起腰来,含糊道“玉髓别忘了给我拿上。”
牧谪如梦初醒,忙草草将腰封系好,又将那玉髓佩戴好,这才扶着沈顾容的手臂,引着他走泛绛居。
沈顾容走得缓慢,时不时踩到小石子还会把自己吓一激灵,久而久之,牧谪一边扶着他一边抬手将所过路上的障碍全都清扫到一旁去。
沈顾容这才好受许多。
他蹙眉道“掌教说那冰绡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吗”
牧谪屈指将不远处的石子击个粉碎,温声道“那冰绡毁得彻底,上面的法阵全都毁坏了,掌教说修倒不如换个新的,今日已经寻六师伯去做了。”
沈顾容一愣“林束和”
“是。”
沈顾容回想起把他吓得崩溃两次的“鬼讨债”冰绡,浑身一激灵,蹙眉道“能换旁人做吗”
牧谪面有难色“这三界能做冰绡的,只有六师伯一人。”
沈顾容警惕道“他不会再在冰绡里夹带私货吧。”
比如说,吊死鬼,溺死鬼,无头鬼什么的。
牧谪忍不住失笑,拍着他的小臂安抚他“不会的。师尊若怕,等冰绡到了,牧谪先为您试一试。”
沈顾容松了一口气,觉得牧谪贴心至极。
他点头“嗯,好。”
两人走到了索桥边,沈顾容后知后觉,蹙眉道“我没有怕。”
牧谪“”
牧谪干咳一声,忍笑道“是徒儿失言了。”
有台阶沈顾容就顺着下,煞有其事地点头,淡淡道“下次注意。”
牧谪很配合地点头。
沈顾容自知无所畏惧,沈顾容自觉无所不能。
沈顾容走上了索桥,狂风一吹,索桥一阵晃动,一阵失重感袭上心头,好似下一瞬就会跌落山崖的恐惧让他后背陡然一阵冷汗。
眼前一阵漆黑。
“师尊,师尊”
等到沈顾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蹦了好高,此时正双腿紧紧环在牧谪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地挂在牧谪身上。
沈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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