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 藏在后院儿的女子却是紧跟着赵京钰冲出来, 手里拿着个扫帚便乱打人。
赵京钰连忙护住许清如躲开, 翠儿扑上去把那女子压倒在地。
蔡掌柜连忙过去拉开了翠儿, 嘴里喊着:“你这笨重的丫头快起开!别将我夫人压坏了!”
许清如心魂已定,看向那被压在地上的女子,只见这女子头发凌乱,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裳, 看面容这女子已不年轻, 皮肤有些粗糙色衰,那双眼也是浑浊不清不像是清明之人。
女子被翠儿死死压在地上还在拼命挣扎,只她力气太小, 最终还是在那蔡掌柜帮助下才挣脱了翠儿。
蔡掌柜将那女子扶起来, 女子一双眼睛满是惶恐, 躲在蔡掌柜身后, 沾了泥的双手死死抓着蔡掌柜的衣角,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这女子瞧着不太像正常人的模样。
蔡掌柜这时按着那女子跪下磕头,“求小姐给小的这傻夫人一条生路,莫要将我赶出铺子!”
“这女子是你夫人?”许清如迟疑道, “你夫人不是……”
“求……求小姐, 给我、生路。”女子到了这会儿才迟钝的开了口, 又学着蔡掌柜的样子磕了磕头。
“我夫人并没死啊小姐, 是……是我那老娘将她赶出家门,对外便称她死了,其实……其实, ”蔡掌柜这么个年近五十的大男人,说着说着竟是哽咽起来,“是我家老娘想让我这傻夫人腾出位置,好叫我家里那位继夫人过门……”
人人都说家丑不能外扬,蔡掌柜若不是没办法也不会将自个儿家的丑事往外说。
“你……”许清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蔡掌柜又是磕头,“求小姐给贱内个住的地方吧,若小姐不嫌弃叫她给小姐做牛做马都使得,她虽迟钝一根筋,但也是能干活的!”
许清如有些措手不及,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方才听到内院有女子尖叫,还猜想这蔡掌柜莫不是私自在后院养了外室?依着这蔡掌柜的身家,真养外室恐怕也是那不入流的女子。
却没想到人家养的是自个儿亲夫人,便是因为要背着家里人在外面偷偷养,才搞着这般鬼鬼祟祟,做贼似的。
许清如同情这女子,也为蔡掌柜的重情重义有些感触,又叫她如何硬下心肠赶走蔡掌柜和这可怜的女子?
“你为何不把她接回去?再说你夫人的娘家人也答应你家对她这般为所欲为么?”许清如问道。
蔡掌柜苦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些年只生了个丫头,便是岳父那边也没立场来闹,我娘也是因此才做的这般绝。”
这么说来,也是实属无奈。
许清如想到许有德,也是心心念念盼着闺女赶紧生个孙子,她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先前太过想当然了,在这个世界,人人都重子嗣,人人都觉得只有生了儿子才有希望。
不能说他们有什么错,生处环境如此罢了,只这样的环境叫她觉得有些无奈压抑。
“分明是你自个儿自私懦弱,明知老娘做错却不反抗争取,不就是怕担了不孝名声或是膝下无儿子傍身被人耻笑,何必将自个儿说的那么无辜?”
许清如一怔,诧异的看向站在身旁的男子,见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只他说出的话却叫人无法不动容。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人,难道不应极重孝道么?怎的他确是偏偏不走寻常路,能置身事外的将道理看的这般明白,倒是叫人意外的很!
蔡掌柜被这番话说的臊红了脸,本跪在他身后的蔡夫人却忽然爬起来,便朝赵京钰冲过去要打人,蔡掌柜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拦住自个儿夫人,眼见着蔡夫人就要朝赵京钰扑过去,当事人却比在场每个人反应都快,迅速往旁边躲开了!
“砰!”蔡夫人直接扑到赵京钰身后的柱子上,脑袋磕在柱子上,当场晕了过去。
翠儿连忙往自个儿脑袋上揉了揉,这响声听着就很疼!
许清如对还呆愣跪在地上的蔡掌柜叱道:“还不快看看你夫人如何了?”
蔡掌柜这才回过神,连忙过去把自个儿夫人抱起来,往后院走。
许清如很自然的便也要跟去后院看看,却被赵京钰拦住去路,“后院脏乱,你最好还是别去看了,免得脏了眼睛,等请了长工修葺清理一番再去不迟。”
她应了,想了想还是将方才一闪而过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方才应该可以拉她一把,不让她撞上柱子的。”
方才的情形她看的分明,蔡夫人朝他扑过去时他就已经反应过来,并迅速瞅准方向换了个位置,他分明眼疾手快且动作相当利索,当时应当能及时拉蔡夫人一把的……吧?
想起言竹的为人,她又有些不大确认。
赵京钰回看她,奇怪的问:“她要伤我,我为何反倒要伸手帮她?”
许清如:“……额。”
大抵是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正,叫她哑口无言。
他说的似乎有道理,又似乎有些地方说不通……
后来她才想明白,这厮能说出这番话,便说明他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清如对翠儿吩咐道:“你把伙计叫出来,我有事吩咐。”
翠儿领命进了后院,许清如又对赵京钰道,“等下你跟我一起去就近找个客栈收拾一番再说其他。”
赵京钰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湿漉漉的衣服还在滴水。
没过一会儿翠儿抓着伙计来到许清如跟前,“小姐,伙计躲在柴房了。”
伙计跪在地上连连道错,求宽恕别将自个儿赶走。
这伙计名唤剩儿,在花月坊做事也有些时间了。
许清如道:“往后你跟蔡掌柜都是店里的伙计,你也不用受他驱使……往后我才是你的掌柜,不会将你赶走,你只要好好做事自然有你的好儿。”
剩儿道:“全听小姐吩咐。”
许清如道:“叫许掌柜。”
剩儿忙道:“是,许掌柜。”
许清如便吩咐:“之后几日花月坊关门,你去请长工重新修葺装修铺子和后院儿,我会在醉春楼暂住,你等下将我的话告诉蔡掌柜,叫他把花月坊近一年的账本给我拿来。”
剩儿道:“是,小……掌柜的,那剩儿现在帮您把用得着的日常用品送去醉春楼,剩下暂且用不上的便放在店里?”
许清如道:“你用你帮忙跑腿,将我交代的事做好就是。”
剩儿应了,又钻进后院儿,许清如让翠儿将衣服银子另外一些金银首饰类的贵重物都带上,几人便离开花月坊,转而住进了离花月坊最近的酒楼——醉春楼。
醉春楼说来也是许家的产业,所以掌柜见到自家小姐自然如见到衣食父母一般热情,没收她银子给她开了两间房,许清如本意是开三间,但想到自个儿与赵京钰明面上的关系,觉得她要是敢在自家的酒楼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夫君分房睡,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到许有德耳朵里。
想到那正在气头上的爹,她便忍下了口中欲出的言语。
却不知许老爷的消息比她想的还灵通,三人刚住进醉春楼,转头就有人跑去许府将事情禀报一番,钱管家得了小姐的消息自然连忙跟老爷一说。
许老爷闻言先是担忧,心道闺女定是住不惯花月坊那破院子,但转头换个方向一想,却又高兴起来!
心道他就知道那丫头是个娇气的,既然在外面过不了苦日子,定然很快就会回来乖乖求饶。
这么一想许有德许老爷心情便明朗很多,当日饭也吃的香了,觉也睡得安稳了。
许清如三人跟着小二到了楼上后,她叫赵京钰独自进一间,吩咐小二给他准备热水,又叫翠儿给他找身干净衣服换上。
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早从出了花月坊就一路被人打量,实在是有些惹眼。
许清如进自个儿房间前,忽然想到之前的事儿,便问掌柜,“我现在落下的物件儿找到了么?”
掌柜的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来这么回事儿,连忙告罪,“小姐莫怪,都是我这脑子糊涂将这事儿给忘了,小姐的东西没丢,被我好好收着呢,马上就给小姐拿来。”
她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过是个便宜的小玩意儿,她不过是忽然想起来问上一嘴罢了。
那是上次来醉春楼喝茶时,无意将东西落在了包厢,刚出了醉春楼便发现丢了,后转身自个儿回来寻,结果东西没寻到,因听到宋家夫人与二少正在那包厢里说她闲话,她当时倒没什么感觉,又不好推门进去自寻尴尬,便只当没听见转身走了,临走时让掌柜帮忙看着。
这事儿已经过去近月余时间,掌柜还将东西留着没扔,算是很有心了。
再将醉春楼生意兴隆与蔡掌柜经营的花月坊生意惨淡做对照,实在是很合理了,所以将蔡掌柜降为伙计并不算亏待与他。
只是正守在夫人床前的蔡掌柜听到伙计剩儿的传话后,却并不这样想,蔡掌柜气恼之下在屋子里疾步走来走去,连自个儿夫人已经醒来也未察觉。
脑中想到的只是许家无情,他这么些年为许家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竟是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不就是借用个后院儿么,能是多严重的事?竟是毫不留情,直接将他从掌柜贬为伙计!
伙计与掌柜无论是工钱还是权利地位,差别都很大,他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变化。
蔡夫人醒来后,喊了声,她这哑声一喊,却是叫蔡掌柜茅塞顿开,目光一闪便想到了转圜的法子。
既许小姐无情,他何不将计就计,让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自讨苦吃,知难而退?
这花月坊虽说经营不善,但蔡掌柜经营多年,里里外外的事情全是他亲手把持着,若想轻易接手过去,没他答应那是极困难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