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蒙娜丽莎

    这间餐厅很大，整件屋子都是素白的一片。白色的餐桌，白色的椅子，以及白色的餐具。

    一切都是白色的，除了......黑的扎眼的窗帘。

    两处窗户上的窗帘都紧紧拉着，将外面温暖的日光遮的严严实实。此时明明是盛夏的温度，餐厅中却清凉极了。

    餐桌是西式的长桌，乔怡和江现进来的时候，只剩下了离主位最近的两个位置。

    蒙娜丽莎坐在主位上，依旧是那副微笑着的样子。她朝乔怡两人微微颔首，开口道：“坐吧。”

    乔怡道了一声谢，与江现一同落座。

    餐桌上的食物算不上好，只有一盘分量很小的水煮青菜和两片烤焦的面包。乔怡状似无意的扫了扫周围，发觉与她一起的几位客人的食物都是如此。

    一阵肉类的焦香渐渐飘来，掺杂了些许内脏的腥臭，虽是如此，但也足够诱人。

    乔怡听到有人用力嗅闻的声音，她偏了偏头，朝那气味的方向看去。

    是蒙娜丽莎面前的餐盘中传来的。

    她的餐盘并没有打开，还是用白色的罩碗盖住，看不出里面的是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道。

    紧身裙女人刚想说话，还未开口便被身旁金发碧眼的男人按住。男人皱着眉，显然对她张扬的性格并不满意。

    女人缩了缩脖子，沉默的垂下头。

    坐在他们身旁的书生坐的笔直，嫌弃的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动了动唇，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笨拙的拿起叉子，十分不习惯的叉起几片菜叶，别扭的送进口中。

    穿牛仔裤的少年一直都很沉默，存在感也并不强，他就坐下餐桌的最后面，垂头盯着面前的食物。

    没有人回答蒙娜丽莎的问话。过了一会，坐于书生对面的贵妇才道：“恕我冒昧。夫人，这就是今天的早餐了吗？”

    蒙娜丽莎点头，“当然。”

    “好的。”贵妇沉吟片刻，才点点头。

    她将刚摘下的蕾丝手套又重新戴上，双手叠放，静静坐在座位上。看样子并不打算品尝面前的餐食了。

    这是乔怡第一次听贵妇开口，她的语言有些晦涩，乔怡竟从未听过。

    “有什么问题吗？蒂曼乌斯小姐。”蒙娜丽莎看向贵妇。

    “不，没什么。只是清晨有些不适，没什么胃口。”蒂曼乌斯冲她笑笑。

    她说完之后，诺大的餐厅安静下来，乔怡闻着身旁飘散出的肉香，有点食不下咽。

    蒙娜丽莎一点也没有用餐的意思，她面前的餐盘自始至终都是紧紧盖着，窥不见分毫。她淡淡看着桌上的众人，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等最后一个人吃完，放下刀叉的时候，曼莎刚好出现在门前。

    她身后带着一个穿着同样款式黑袍的男人，开口道：“劳动时间到了，客人们。”

    “今天的任务是：割麦子。”

    乔怡跟随曼莎一同走出餐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渡满日光的客厅。

    昨晚听到的挂钟声音还在，它就挂在大门正上方的墙壁上，是一个灰色小房子的形状。

    此时时针正好指向了数字10的上面。已经上午10点了。

    曼莎身后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七把镰刀，挨个递给了乔怡几人。

    镰刀有些钝了，刀身上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刀柄则刻了一串花纹。许是用的次数太多，花纹被磨损的厉害，只靠肉眼已经辨认不出是何模样。

    乔怡伸出手，用指腹在花纹出轻轻抚摸，慢慢勾勒出它的形状。

    渐渐还原出花纹的样子，乔怡轻皱了一下眉头。

    又是罂粟。

    花纹比之前在房屋上雕刻的要粗糙一些，但大致是一样的。

    穿着黑袍的男人走到众人前面，说道：“你们好，我叫罗达。这次由我带你们去劳动地点。”

    “那么现在，请跟我来。”

    罗达的声音嘶哑极了，他大半张脸都隐入黑袍，看不出相貌。

    众人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队伍，罗达走在最前面，乔怡和江现离他比较近，就走在第二，身后是蒙娜丽莎房子中的其他客人。

    外面的天色正好，有轻柔的微风拂过脸颊。昨晚乔怡来时并未太过注意周围的环境。如今跟在罗达身后，这才分出心神观察四周。

    院子外面生长了一大簇蓝色的花朵。花朵小小的，大部分已经盛开了。有奇异的香气自花中飘散出来，很是好闻。

    “ 那是尸花。”

    江现走在乔怡身侧，与她的目光落在同处，开口道。

    “ 尸花？”乔怡疑惑。这名字听起来有些骇人。

    江现点头。他脱离了队伍，小跑着去离院墙稍近的角落里采了一朵，然后递给乔怡，说道：“你喜欢吗？送给你。”

    浅蓝色的小小花朵被苍白的手递到乔怡面前。乔怡张了张嘴，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伸手接过，与他道了一声谢。

    “ 这花这么好看，为什么会叫尸花？”她问。

    江现开心道：“ 因为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所以叫做尸花。”

    乔怡：“？”

    乔怡：“ ！”

    手中捏着的植物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乔怡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她看着江现清亮的眸子，默了默，还是道：“ 以后还是不要随意摘花了，让它们自由的长在枝头，挺好的。”

    江现乖巧的点头。

    “好疼......”

    小巧的花朵被乔怡捏在手中，发出微弱的声音。随着微风消散在嘈杂的脚步声中，谁都未曾惊动。

    只是江现轻飘飘的看了它一眼，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随着众人逐渐前行，蒂曼乌斯自队伍最后渐渐移动到前面，她与江现一左一右分为走在乔怡身旁。静静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开口：“你也是突然掉进这个世界的吗？”

    乔怡原本正观察四周的景色，如今道路两侧变成了黑压压的森林。墨绿的树木层层叠叠，大部分都是模模糊糊的，就像是一副巨大的油画横在眼前，场景描绘的再逼真，也能一眼便看出来是假的。

    她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指着自己道：“ 跟我说话吗？”

    蒂曼乌斯点了点头。

    她的裙摆宽大华丽，显然并不适合劳作。尖利的镰刀被她举在身前，离裙摆远远的。

    “ 是的。”乔怡回答，“ 你也是吗？”

    “ 对。”蒂曼乌斯朝她友善的笑笑，“ 我是前天来的，比你们早一天。”

    “你和胡飞羽长的很像，都是东方来的？”她继续道。

    “胡飞羽？”

    “那个穿着半身裙子的人。”蒂曼乌斯指了指身后那个紧身裙的女人。

    乔怡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队伍背后黏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点了点头。

    “ 你们昨天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难道没有遇到什么吗？”

    蒂曼乌斯这话仿佛知道了乔怡经历过什么似得，乔怡瞬间警觉起来。

    她警惕道：“ 什么意思？”

    蒂曼乌斯：“ 你不知道吗？这里的夜晚会有怪物出没。”

    怪物……那头狼？

    按照时间来算，昨天夜里江现被佣人抬进房间时蒂曼乌斯他们应该还在吃饭。他们没有碰过面，自然也不会知道江现受伤的事。

    如今江现换上衬衫，白色的纱布被同样白色的衣袖盖在下面，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他手臂有什么不同。

    几个念头在乔怡心中转了转，她垂眸一瞬，再抬眼时已是一副惊讶的神色。摇头道：“ 不清楚。昨晚我只是走了很久，正好看到蒙娜丽莎夫人的房子，没有遇见怪物呢。”

    她装作诧异，低声问道：“怪物是什么样的？很吓人吗？”

    她们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江现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捕捉到几个重音字眼。他频频看向两人，好奇极了。

    “那是一匹巨大的狼！”蒂曼乌斯面露惊恐，仿佛怪物就在眼前。她陷入回忆，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显然那段记忆并不愉快。

    “你真的没有见过吗？那你是怎么来到房子的呢？”她深呼吸了几次，渐渐平静下来，又问道。

    “我记得我穿过了一片森林，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灯光。我实在太累了，便进了房子。”乔怡斟酌着将昨晚的经历删减了些，对蒂曼乌斯道。

    蒂曼乌斯也遇到了怪物。

    乔怡不动声色的扫了一下她的裙摆。果然在下方看到一圈不太明显的泥泞。

    金发碧眼的男人走在她身后，他的鞋子是崭新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刚换上的。

    “那你真是太幸运了。”蒂曼乌斯叹息一声，“你是唯一没有遇到那匹狼的人。”

    “哦，还有你的同伴，唯二。”她看了一眼江现，补充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的人，难道都遇到过？

    乔伊这样想，也同样问了出来。

    蒂曼乌斯点头，“是的。我们都是被巨狼追赶到房子里的。我本来猜测那匹狼就是故意引我们进入房子，可现在听了你的话，我又不太确定了。”

    不，它就是故意的。乔怡在心里道。

    怪不得那匹狼在她进入森林之后没有追赶，原来如此。

    它将他们引入房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或许就是这样吧。我也是运气比较好，恰好躲过了那匹狼。”乔怡冲她笑笑。

    周围的景色渐渐发生变化，高大的树木变的稀少，道路两边出现了许多块状的土地，地里生长着整齐的植物，看形状很像小麦。

    但与小麦不同的是，这些植物都是灰蓝色的。暗沉的麦穗里含着许多豆大的麦粒，麦穗随着微风轻轻浮动。远远望去，像是一片流动的灰蓝色海洋。

    走在前方的罗达挑进一条弯曲的小路，乔怡随他一同改道，小路很窄，不足以容纳并排的三人。蒂曼乌斯似乎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她匆匆留了一句：“你想出去吗？晚上来我房里吧。”便退到乔怡与江现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