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深坐上大巴车,隔着一扇玻璃窗户目光怔怔地看向纪野。高挑的少年站在路边冲他挥了挥手,无声地冲他对口型:“记得看手机。”
林屿深手掌印在窗户上,似乎想要和纪野说什么,车子却已经发动,一阵短暂的轰鸣声后,林屿深有些恍然的脸缓缓从纪野的面前经过。
纪野看着黄色的大巴车渐渐消失在了拐角,脸上淡淡的笑容终于淡去。他有些丧气手插着兜转身回了宿舍。
他有很多话想对林屿深说。
纪野揉了揉涨的发疼的太阳穴,这两天的事情犹如走马观灯在脑海里闪过,纪野微微叹了口气。
那个从林屿深的宿舍里夺门而出的清早。
纪野浑浑噩噩回到自己宿舍,刚刚起床的蒋学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昨晚回家了?”
还赖在床上的彭浩宇打了个哈欠,声调懒洋洋的:“没有吧,昨天纪哥还在宿舍直播过。”
他们在说些什么,纪野恍若未闻。他径直走到床铺上,猛扑向自己柔软的被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之前的行为像极了一个欺骗无知少女东窗事发后拔腿就跑的渣男。
蒋学有些奇怪的看了纪野一眼,探寻的目光在他身上辗转片刻后,转身去洗漱了。方超迷迷瞪瞪地趴在床上,用极其模糊的视野扫描了下纪野,声音有些飘忽:“我看群里说昨天纪哥去林神宿舍了……”
宿舍里诡异的安静了下。只有方超撑了撑眼皮后,又倒头打起了鼾。
在厕所里的蒋学将水龙头拧紧,从厕所里出来看向瘫在床上的纪野,眉心微蹙:“你……昨晚在林屿深宿舍里?”
自以为熟知一切的彭浩学小灵魂快垂足顿胸了,他见纪野这幅模样,向来是没有追到人的,说不定还有些反作用。他故作深沉地轻咳了声,声音却有一丝抑制不住地兴奋:“纪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任何事情都要讲一个循序渐进……”
纪野微微一怔,他慢慢抬起头,原来漆黑的视野逐渐恢复清明,声音却渗着冰:“你在说什么?”
彭浩宇忙摇头:“啥也没说,咱都懂。”
懂,你懂个屁!
纪野嘴里骂骂咧咧的朝彭浩宇扔了个枕头,他麻利的去厕所简单洗漱了之后揣上车钥匙就准备走。
蒋学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不是去上课,忙叫住他:“你又去哪儿?”
纪野对他的用词有些敏感,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淡淡道:“回趟家,等会儿帮我答到。”
蒋学挑眉,眼睁睁看着纪野‘砰’的一声摔门而出,巨大的动静把浅眠的方超吓的差点从上铺掉下来,他扶着床沿,似醒非醒:“纪哥这又怎么了?怎么搞的跟更年期一样,他最近的脾气,啧。”
蒋学的眼眸微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弹的发颤的门,微微抿唇。
同样被纪野吓了一跳的彭浩宇抓了抓头发,心底暗暗叹气,纪哥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去追男人。
纪野开着车拐进停车场时,纪母正在客厅沙发上涂着脚趾甲,听到门外面的动静,保姆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随即有些欣喜地说:“是纪少爷回来了。”
纪母捏着指甲油刷的手微微一抖,寇丹红的油料不偏不倚全涂在了指甲盖旁边的缝儿里。她冷冷皱眉,慢吞吞地放好指甲油,扭头就看到了同样脸色铁青的纪野。
母子俩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沙发上默默对视了一分多钟。
保姆见状,战战兢兢地开口:“纪少爷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好准备午饭呀,来来来,包给我吧,太太这两天还念叨你呢说你周末都不回家看看……”
纪野微微偏头,声音里露出几分讥讽来:“得了吧,我妈能说想我可就见鬼了。”
纪母勾唇淡笑:“那你回来干什么?要生活费么?卡里的钱都用完了?”
纪野被纪母怼的一时语塞,他轻哼了一声,大步上前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得,您要这么说我可就厚着脸皮要钱了啊,白给谁不稀罕啊。”他正插科打诨,就瞧见了纪母格外瞩目的脚趾甲,没忍住笑趴在了沙发上。
纪母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污渍:“那你说说你回来干什么?就回来给我添堵?咱们家几个孩子里就你最不省心,今天又翘课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想毕业了,还是说真想被你爸丢去国外待几年再回来?”
纪野缓了缓,撑直了身体冲纪母摆手:“别,我可不喜欢被流放。”他吊儿郎当地掏出手机刷起了动态,懒懒地瘫在沙发上:“我今儿心情不好,就想回家,你不准?”
纪母有些复杂地看着斜靠在沙发上的纪野,声音里全是嫌弃:“纪少爷想去哪儿谁能说不行呢?我看你这样子,怎么像是回家避灾的?你得罪谁了?”
纪野放下手机,啧了一声:“您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难听呢?”
纪母见他这心思重重的样子,饶有兴趣地轻轻点了点下颚,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纪野心底一震,脑海里蓦然闪过林屿深懵然的样子,耳尖诡异地有些烫,他立马驳斥:“不懂别瞎说。”
纪母轻轻哦了一声,显然没理会他的欲盖弥彰,反倒是打趣起他来:“那姑娘哪儿人?是不是林城的?你们学校的?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纪野被问的快崩溃了,他忙喝止住他蠢蠢欲动的妈:“你怎么就看出来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属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纪母冲他翻了个白眼,轻抿了茶说:“你什么样子我不知道?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心里有鬼,你不是会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儿吧?诶,不管什么模样先带回来给妈瞧瞧,给你把把关总没错的。”
纪野显然放弃了挣扎,有些绝望:“我真没有喜欢的人!你要非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那我……那我对不起我兄弟行了吧?”
纪母:???
纪野觉得烦,起身就想回房间躺着,纪母却一把拉住他:“你先回来。”
纪野突然后悔这个时候回家了,他差点给纪母跪下:“行行好行吗?我这一大早漫长的跟过年似的,让我清净会儿行吗?”
纪母没有放手,反而是仔细打量着纪野的表情,有些失望:“你不喜欢女孩子?虽然我倒觉得没什么,你爸那儿可不好说啊。”
纪野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举起双手,就差给纪母磕头了:“让我安心补个觉!”他说完,一溜烟就跑回了房间,反锁上了门。
留下纪母一个人在客厅若有所思。
可惜纪野没清净多久,午饭时又被纪母盯上了。纪母懒洋洋吞咽着米饭,声音也懒懒地:“你真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纪野面无表情:“没有。”
纪母微微一笑,有些狭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得意:“不承认没有关系,我已经问过蒋学了。你昨晚去哪儿了能跟妈妈说说吗?”
纪野身子一僵,语气也变了:“朋友宿舍。”
纪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哪个朋友,妈妈认识吗?”
纪野:“您不都问清楚了,还问我干什么?”
纪母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早先我就教过你,遇到喜欢的人就去追,甭管喜欢谁妈妈都不反对,当然了,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比较意外,可你碰到我这么开明的妈妈就偷着乐吧,换个别家的早把腿打断了,还用得着我在这里套你的话!”
纪野疲惫地看了他妈一眼:“我可谢谢你,我什么都没有,你就知道我喜欢谁了,您真行!”
纪母冷笑:“不喜欢?那行啊,不喜欢你干嘛死皮赖脸天天找别人,不喜欢你还帮别人出气,陪着他去帮你表弟补课?你就你爸一个德行,一遇到喜欢的人就惯会这招。可惜脑袋还是个榆木脑袋,连多巴胺都分辨不出来。”
这孩子从小就被惯坏了,这么多年母子俩相处下来,纪母很清楚,就算这混小子喜欢一头母猪也得给他牵回家来。
纪野没料想纪母知道的这么详细,一桩桩一件件在纪野看来琐碎且平凡的小事上突然被放大让纪野听着也有些说不清的别扭:“我只是……妈,你想多了。朋友而已。”
纪母静静看了纪野,微微叹气:“行,我就看你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纪野的指腹摩挲着筷身,刺目的灯光反射在瓷白的桌面上让他一时有些晃神,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冷静而清晰的声音不断敲打,像是钟鼓楼发出沉闷清脆的响声。
他缓缓攥紧筷子,表情却一点一点落进深潭里,又泛不起一丝涟漪。
母子俩沉默久良,客厅里诡异的氛围让一帮忙碌的佣人都不敢喘气。
纪野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随即又恢复平静。
吃过晚饭后,纪野毫不犹豫回了学校。
他径直到了篮球场,看着正在打篮球的蒋学,淡淡道:“晚上去喝酒,就你和我。”
蒋学微微侧身接住篮球,他直起身看着表情不虞的纪野,挑眉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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