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殷小野出生的时候，时值腊月寒冬。

    殷小野就是闻菱和殷连城的儿子, 大名殷修齐, 至于为什么小名叫做“小野”, 那完全是因为——

    这孩子真的太野了。

    从刚出生起，殷小野这孩子就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的野气。

    睡觉偏不晚上睡, 一定要白天呼呼大睡，晚上？晚上那是留给他撒野的时候。

    睡什么睡, 都起来陪本殿下玩起来！

    一众宫人奶妈被折磨的叫苦不迭, 偏偏面对着这位小祖宗还没有一点办法，连哄带骗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而等殷小野这孩子学会爬之后，那真的是……彻底完了。

    自有一次奶妈临时离开片刻，回到遍寻不到殷小野，连带了阖宫上下的人一起找，闹出了极大的动静，最终发现他爬到床底下睡着了之后——

    伺候他的宫人是彻底不敢撒手了，生怕自己一个眨眼的功夫, 这孩子又跑到什么犄角旮旯里了。

    满宫上下, 唯一能治住殷小野的，也只有闻菱了。

    不管他现前耍脾气，哭成什么模样, 只要一见到闻菱, 那就能立马绷住嘴，露出最为乖巧天真的笑容来。

    于是，前期的闻菱就这么被他蒙蔽了许久, 直到有一次……

    她亲眼瞧见殷小野这孩子背对着自己，揪着殷连城的头发不放，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殷连城怕伤到他还只能任由他拽着，一张俊颜布满了无奈，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看到闻菱，殷小野就是另一幅表情了。

    又乖又巧的，还伸出双手要闻菱抱，大眼睛眨呀眨，可怜兮兮的，直把人的心给融化。

    对上那双相似的凤眸，闻菱很难狠下心，便对殷连城道：“连城，小野就交给你了，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

    得了闻菱的保证，殷连城立马就不轻不重地训斥了殷小野一顿。

    可能因为闻菱在场，殷小野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惨绝人寰，只可惜……

    在场的人都看透了他，纷纷避开了目光。

    等哭累了之后，殷小野又朝闻菱伸出了手，做出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对上殷小野那双湿润着，还有些泛红的凤眸，闻菱到底是心软了，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而殷小野，刚被闻菱抱起，就抽泣地呜咽了一声，把头埋在闻菱的肩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闻菱心都要被他化了，哪里还记得要给他一点教训，只抱着他哄了起来。

    殷小野吧唧吧唧手指，见自家娘亲完全不怪他了，心满意足地趴在了闻菱的怀里，嗅着闻菱身上的香味渐渐睡着了。

    等怀里的一小团睡着之后，闻菱把殷小野交给奶娘，对殷连城忧愁地道：“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这孩子这么闹你？”

    殷连城：“……我跟你说了，结果你不信。”

    闻菱轻咳了一声，赧然道：“我……我还以为他真的就那么乖，没想到会这样……”

    “那是在你面前，在我面前……”殷连城无奈，叹了口气，略有些委屈地道：“我觉得我这个‘暴君’的名号可以给他了，而且在你面前都是一样的乖巧。”

    闻菱难得见殷连城这么惆怅，凤眸中还布满了委屈，便上前一步，主动跟他十指交握，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小声地唤道：“都是菱菱不好，哥哥……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娇娇软软的哥哥，带着明显的羞赧从闻菱口中唤出，殷连城眸色一动，渐渐转暗，面上的委屈倒是丝毫未变，反而还更浓了几分，叹道：“菱菱……我不生气。”

    说着不生气，那双凤眸中的难过却是一点未少，直让闻菱看得是越发心疼，不由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提议道：“要不以后我跟你一起，这样小野他就不会那么对待你了。”

    见殷连城幽怨，闻菱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过分了，还有点炫耀，便撒娇地晃了晃殷连城的胳膊，道：“那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哥哥你说吧。”

    闻言，殷连城的眸色不动声色地划过了一道暗光，试探地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菱菱你不会生气吧……”

    闻菱重重点头，丝毫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于是——

    当天晚上，她又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然后……就去折腾了个死去活来。

    闻菱知道自己上当了，本来想不理殷连城几天的，结果……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也不知道殷连城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总之，当他提出带闻菱出宫一趟，顺便回府探望程氏和闻老夫人的时候，闻菱彻底没气了，开开心心地梳妆打扮好，就等着晚上出门。

    回到了闻府之后，程氏和闻老夫人都没料到闻菱竟然会回来，尤其是程氏，自除夕宫宴时和闻菱见过面后，已过去半年的光阴了，待见到闻菱的时候，“唰”的一下眼泪就流下来了。

    闻菱想安慰自家娘亲，结果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最后还是闻老夫人一手抱着难得安分的殷小野，一手拍了拍她们两人，说是先吃团圆饭，吃完饭再说。

    程氏这才擦了擦泪，用膳的时候一直不住地闻菱夹菜，还都是闻菱喜欢的吃的菜式。

    很显然，不管过去了多久，闻菱始终是程氏心中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女儿。她喜欢什么，她都一直记得。

    殷小野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来闻府，乖巧过了头，不哭不闹的，还时不时对抱着他的闻老夫人展露一个乖巧天真的笑容，直让她老人家的面上也一直带着笑呵呵的笑意。

    闻菱见他难得听话，闻老夫人又很喜欢他，干脆就交给了闻老夫人照顾，去和程氏说了好久的话。

    说过话之后，知道闻菱在宫中过得很好，再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甚至比之前闺中还要动人的娇俏模样，程氏也算是彻底放了心，拉着闻菱的手又殷殷嘱咐了很久。

    话至最后，两人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因着今晚要在闻府歇下，就安排闻菱和殷连城住她之前的院子，也就是吟雨院。

    等闻菱回去的时候，殷连城见她还有些发红的眼眶，便上前一步，拭去她眼角零星的泪痕，低声道：“怎么哭了？不高兴吗？”

    闻菱把头埋进他怀里，闷闷地道：“很高兴，就是太高兴了。”难得见到娘亲和祖母，喜悦涌上心头，却总让人恍惚，疑心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闻菱不好意思把自己这点莫名其妙的愁绪说出来，但殷连城似乎猜到了什么，点点她的额头，让她去看天空中悬着那轮分外明亮的月亮，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和聚分离。不过没事，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来，或者你自己回来也行。”

    殷连城注视着她，抚了抚她的眉眼，笑道：“不用在意那么多的礼法约束，我顶着暴君的名头，也不在意再多几条罪状了。更何况……我也见不得你难过。”

    殷连城牵起闻菱的手，跟她一同赏这轮明月，嗓音低沉，道：“去年你刚生产，不便出宫，今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好不好？”

    闻菱转头看他，月色下，那双凤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眸色认真专注，仿佛……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人。

    闻菱迎着他的眼眸，重重点头，微微有些哽咽地道：“好！”

    殷连城似有些无奈地笑了，手指抚过她眼下，拭去了那滴将落的泪，道：“菱菱怎么又哭了。”

    闻菱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抿唇不言，旋即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牵了起来。

    两人十指相握，沐浴在泠泠清透的月色中，静静地赏着这轮明月。

    ……

    殷小野二十岁刚刚及冠的时候，就被他无情的父皇给赶上了皇位，从此过上了兢兢业业，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悲惨生活。

    有时候他都在怀疑自己，他顶着这么个“仁君”的名头真的有用吗？还不比他父皇，暴君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起码那群老头子从不敢在父皇面前叨叨，而且想做什么也没人敢反对……

    哪像他……成天被那群老臣围着絮絮叨叨，还因为年纪轻，想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想想就觉得自己惨。

    而他抛下一切事物的父皇……此时恐怕早就带着母后南下了吧。

    两人好像早早就商量好了，要携手去江湖上闯一闯，圆了年少时未尽的梦。

    殷小野感叹了一声，旋即又陷入了望不到尽头的奏折中。

    废话好多，奏折好沉，人生好难。

    他殷小野，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番外到这里就结束啦，明天开始更新现代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