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但等闻菱等人走到的时候，那群人散的都差不多了，也露出了里面的情况。

    一名看着约莫有十六七的少女正跪坐在一副草席前，神色哀恸。

    草席起伏不平，底下明显盖着什么，少女倏一见到闻菱，便道：“这位小姐，请问您……缺丫鬟吗？”

    少女模样秀美，眼中有泪光闪动，道：“我爹刚丧不久，却因家中贫寒无法下葬，您若是不嫌弃，求您买下我，只要给我些银两够我葬父就好。”

    说完，少女朝闻菱的方向磕起头，“砰砰砰”的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地砖上，没多久就见了血。

    闻菱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瞧见这一幕，连忙道：“你先停下。”

    少女依言停下，额头上的一抹红色慢慢地晕染开来，她面露喜色，道：“小姐您是要买下我吗？”

    闻菱这些天确实在寻找新的大丫鬟没错，但……面前的这个少女出现的实在有些突兀了，而且，也不是特别符合她的要求。

    少女见闻菱不言，慌张道：“小姐，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求您能买下我，让我葬下我爹。”

    闻菱顿了顿，道：“好，我知道了。”说完，便示意湘云去给这个少女钱。

    她不缺这点钱，也不介意出手帮助一下别人。既然都被她看到了，不妨就帮一把。

    见少女收下了钱，闻菱道：“你快去葬你爹吧，这钱你不用还了，也不用跟着我，以后好好生活。”

    闻言，少女愣了一下，旋即忙道；“这怎么行，小姐我既然收了你的钱，一定要报答您的。”

    闻菱想说什么，被少女含泪打断了，她道：“您是我的恩人，您放心，等我葬完我爹，收拾好一切就来找您。”

    少女重重磕下，这一回，她不肯起身，除非听到闻菱亲口说收下她。

    见她态度坚决，闻菱无奈道：“好吧，你快起来。”

    谷雪性子活泼，瞧见闻菱答应了，立马上前将少女搀扶了起来，还跟她说了闻府的地址。

    少女满怀感激地跟闻菱她们道别，等走远了之后，谷雪还在说觉得她不错，问闻菱打算怎么安置她。

    闻菱道：“就先在院里做普通的洒扫丫鬟吧。”

    湘云在一旁点了点头，道：“小姐说的对，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否有异心，还是谨慎些好。”

    谷雪吐了吐舌头，道：“是奴婢想的太简单了。”

    ……

    走了一圈，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闻菱站在糕点铺门口，略有些忐忑地抬起眼朝里看，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闻菱怔怔地看着那个人，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收回了目光，睫羽微颤，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的好似要逃离胸膛。

    而从殷连城的角度看去，他想了很久的那张容颜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很快就又消失在了视野中。

    等了片刻，也可能只是一瞬，就在殷连城身形动了动，脚下准备朝门外迈去的时候，那道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慢慢的在朝他靠近。

    拢在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殷连城望着那张如花笑靥，心一时跳的飞快，他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可眼中的笑意却是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道：“……好巧啊。”

    “真的好巧啊。”闻菱也忍不住笑，眉眼弯弯，轻声道，“……没想到公子今日也来了。”

    殷连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着闻菱，连忙收回自己灼灼的目光，道：“我今日无事，就想出来转转，没想到这么巧就遇见你。”

    在角落里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头人的影二听了这话，心道：确实“无事”，主上昨晚不过是批奏折批到了三更，然后五更就起来准备早朝，结束后又被那群大臣缠了快两个时辰而已……

    闻菱抿唇小声笑道：“真的好巧。”

    闻菱摸了摸左手腕上悬着的红玉菱花海棠链，微垂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今天真的很幸运。

    静默了片刻后，殷连城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道：“要不要去那边坐坐，掌柜的在后厨，估计要再等一会儿才会出来。”

    殷连城指了指不远处的方桌，用眼神询问闻菱要不要坐过去。

    闻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白玉一般的小脸上腾地浮上了一抹红晕。

    她进来了这么久……说是来买糕点的，结果只跟他说话了，连掌柜的去哪都没问。

    闻菱一时心里有些忐忑，生怕殷连城看出什么来，也不敢抬眼去看他的反应，只红着脸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了方桌前坐下。

    等他们二人坐下之后，站在角落里的影二刚准备上前，就见自家主上已经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倒了两杯茶，然后把其中一杯推到了闻小姐的面前。

    感觉自己毫无用处的影二：“……”他还是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吧。

    “谢谢。”闻菱小声道谢，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地喝了几口茶，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渐渐降下去之后，道，“掌柜的是去做新品了吗？”

    闻菱又补充了一句，道：“我之前来过一趟，掌柜的说等会儿会有新品糕点出锅，我就去外面转了转，这才过来的。”

    方桌不大，尽管两人面对面坐着，但还是只隔了咫尺，仿佛只要一探手，就可以碰到那个人。

    闻菱的双手乖巧地搭在膝上，微微抬眼去看对面那个人，问道：“公子也是来试新品的吗？”

    那双明眸看过来的一瞬，殷连城置于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面不改色地点头，道：“是啊，我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掌柜，他说是这几天研究出的新品，还不能离人，要小心观察着，让我等一会儿。”

    “真巧……”闻菱忍不住笑意，露出了脸颊上的小小梨涡，道，“也不知道新品糕点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很好吃。”

    殷连城轻咳一声，附和道：“对，有点期待。”

    说起糕点，闻菱忽的想起了一事，不好意思地道：“应该第一时间谢过公子的，那天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话一出口，殷连城觉得有些不妥，忙又补充了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好吃，那些御厨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毕竟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得到了认可，任谁看都会很高兴吧……殷连城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却觉得自己说的越来越歪，到了最后，几乎是硬着头皮在说。

    说完，殷连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承认道：“……我不太会说话。”

    只是没想到，对面的小姑娘却是眉眼弯弯，道：“公子说的很对呀，若是我做出来的糕点被人喜欢，我也会很高兴的。”

    闻菱腼腆一笑，道：“只可惜我不会做糕点，恐怕没有机会做出来让人吃了。”

    “我……”殷连城咽下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我会”，转而道，“那……你喜欢吃哪种糕点？”如果他能知道她喜欢吃的糕点类型，那么以后他再做的时候就可以做她喜欢吃的，也可以避免她吃到不喜欢的。

    闻菱没想太多，以为殷连城是在跟她交流喜欢吃的糕点类型。毕竟一连在糕点铺遇见两回，闻菱现在觉得殷连城应该也很喜欢吃糕点。

    闻菱这么想着，就兴致勃勃地跟殷连城分享，道：“其实我喜欢吃的糕点有很多种，那种带馅料的、外皮酥软的、入口即化的……都很喜欢。”

    殷连城认真记下，问道：“那不喜欢的有哪些？”

    闻菱偏头想了想，道：“那应该就是那种比较硬的吧……太硬的糕点不容易克化，比较伤胃。”

    就在殷连城垂眸思索自己这些天有没有做比较硬的糕点时，一道娇软的声音响起，轻声询问道：“那公子喜欢吃什么样的糕点呀？”

    问这话时闻菱脸有点红，她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可当时却是脱口而出的，只希望他不要介意……闻菱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对面的殷连城抬眼看了过来，认真地道：“我都可以，没什么禁忌。”

    殷连城这话不是敷衍，他是真的没什么讨厌的糕点。

    小时候的经历，让他直到如今都没什么讨厌的食物，什么都能吃，更别说是他一贯喜欢的糕点了。

    闻菱唇边漾开一抹笑，道：“很好呀，那公子这样就意味着每回都能吃到喜欢的糕点了。”

    少女眉眼弯弯，真心实意的这么认为，殷连城对上那双灿若晨星般的眼眸，怔了一会儿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她看太过失礼，忙敛下眼眸，“嗯”了一声。

    殷连城面上看着毫无波动，实际上他能感受的到——自己的耳廓渐渐烫了起来。

    耳朵烧的厉害，殷连城下意识就去伸手摸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显眼，欲盖弥彰，便又默默地垂下了手，只是置于膝上的手指却紧张地攥在了一起。

    闻菱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实际上，刚刚殷连城看过来，对上那双深邃幽暗的黑眸时，闻菱……闻菱腾的一下脸红了。

    那时候闻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忘了避开他的眼眸，和殷连城对视了很久，直到他突然移开视线时，才恍然意识到，忙慌乱地垂下了眼眸。

    心一时砰砰跳的飞快，闻菱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略凉的清冽茶水入口，渐渐消去了她的心慌意乱。

    闻菱敛着眼眸小口小口地喝茶，丝毫不敢再抬头了，直到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道：“很渴吗？要不要再喝一杯？”

    闻菱这才意识到茶杯已经空了，脸上登时烫的更厉害了，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胡乱地点点头，小声道：“嗯……确实很喝。”

    殷连城默默地给闻菱又倒了一杯茶，目光始终低着，没往她的脸上飘去——

    他怕自己再多看几眼，脸上的热度也要失控了。

    殷连城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试图压下自己红透了的耳朵。

    两人面对面坐着，然后……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屋内一时安静了一下，只有轻微的茶盏碰撞的声音，气氛沉寂，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尴尬。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后，掌柜的姗姗来迟，手里提着两个很是眼熟的食盒，笑道：“让两位客官久等了，这是小店最近出的糕点，还望两位客官喜欢。”

    食盒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光凭着香味，就可以想象到其中的糕点一定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闻菱对这新品糕点很是期待，但一时竟有点不想接过糕点，想再呆一会儿的冲动。

    闻菱压下心头这股莫名的冲动，唇边的小梨涡又浮了上来，道：“公子，那我就先走了，公子你也早些离开吧。”

    “嗯。”殷连城瞥了一眼在身后提着食盒的影二，跟着闻菱一道朝外走，道，“我也准备回去了。”

    闻菱的两个小梨涡旋的更深了些，身后响起的浅淡脚步声让她的心情又轻快了几分。

    很快就走到了马车前，闻菱转过头，抿唇笑道：“公子我走了……那，改日再见。”

    “改日见。”回眸的那一瞬，闻菱的眼眸中仿佛闪着光芒，殷连城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在心里道：还会再见的。

    只要她不讨厌他，还想见到他。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出现的。

    ……

    回去了之后没过多久，云心院就来了人，说是程氏吩咐的，该裁冬衣了。

    一提起裁衣，闻菱就想起了现在还在佛堂中抄经书的闻莹，眼中划过一抹玩味。

    当时可是罚了文姨娘和闻莹半年的用度，如今是裁冬衣的时候了，也不知道文姨娘手里的钱够不够让她们二个过个冬天。

    只是不管够不够，都与她无关就是了。就算闻莹求到她面前，她也什么都不会给她。

    白眼狼这种东西，费劲自己的心血养一次就够了。

    来裁冬衣的是个熟面孔，之前也都是这位妇人来闻府给各个院里量体裁衣的。

    罗氏一边手脚麻利地给闻菱量着尺寸，一边闲谈道：“小姐今年又清减了不少。”

    谷雪在一旁附和道：“对啊，小姐的腰身细了不少呢。”

    说着谷雪伸手比划了一下，笑道：“同小姐的一比，奴婢的简直是水桶腰了。”

    闻菱听着谷雪这夸张的描述，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那回落水昏迷了一段时间后，身体着实虚了不少，之后就算贪吃吃了很多糕点，也没能养回来。

    想到这，闻菱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原本还有些肉的脸颊确实消瘦了不少，现在感觉下颌都变尖了不少。

    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脱去了几分少女的稚嫩，本就夺目的容颜变得更精致了几分。

    很快就量好了尺寸，罗氏收起软尺，询问道：“小姐还是用之前的颜色吗？”

    闻菱却摇了摇头，缓声道：“这次换一下吧。略亮一些的颜色都可以。”

    罗氏有些吃惊，不过很快笑着应下，道：“欸，那过些日子等衣裳做好了，我再差人给小姐您送过来。”

    送走了罗氏之后，谷雪笑道：“小姐您终于想通了！您上回出门穿的颜色就很好，衬得您特别好看！”

    谷雪说的是上回闻菱出门穿的那身衣裳，当时不仅衣裙选的颜色很是明媚，外披的斗篷也是耀眼的樱红色，映的人更美了些。

    谷雪真情实感地感叹，在她看来，她家小姐容貌是毫无挑剔的，只是之前总是爱穿略显黯淡的颜色，例如暗绿、深蓝等等，平白掩盖了几分自己的容貌。

    如今闻菱突然选择更适合她这个年龄该穿的颜色，让谷雪反而看起来是最高兴的那个。

    其实闻菱今日的改变，并不是临时起意。

    上辈子的时候，闻菱一直穿黯淡的颜色，是因为闻莹说她穿这颜色好看，而文姨娘又说这颜色衬得她成熟，也像个当姐姐的。

    当年的闻菱对此深信不疑，时时都穿着显着老气的衣服，出门去参加宴会之类的活动，和活泼明媚的闻莹相比，就算她容貌再盛，也落了几分下乘。

    而闻莹她们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闻菱是嫡女，还是镇远将军的外孙女，身份上已经压了闻莹几头，更别说单提容貌，就是几个闻莹也比不过她。闻莹自知比不过她，便用这样的方法，好让自己的风头别被闻菱尽数抢走，也能被别人关注到。

    只是等闻菱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既然能重来一世，闻菱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平白便宜了闻莹。

    她倒是想让闻莹看看，如今的她，还拿什么来跟自己比。

    容貌比不过，身份也不行，如今她也不会再护着她了。闻菱轻笑一声，心道：闻莹，这辈子的你，还能变成上辈子那样吗。

    ……

    很快，闻莹就意识到了容貌全开、丝毫不被衣裳首饰拖累的闻菱，到底是什么模样。

    每年快到十一月月底的时候，闻老夫人都会带着人去天鹤庙一趟，一般都会带着程氏，以及闻菱和闻莹两个小辈过来，有时候闻父闲时也会一并过去，但家中的姨娘们是从来不带的。

    闻老夫人喜爱礼佛，每年过去除了听讲祈福外，也会小住几日，吃斋念佛，也因此每回过去的时候，也需得好几辆马车，备下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闻莹当日被罚了那半月的抄经书，直到出门的那天她都还在佛堂，临了出门直接跟文姨娘一辆马车，也省了闻菱拒绝跟她一辆马车的麻烦。

    也因此，直到到了天鹤庙，下了马车的时候，闻莹才见到今日闻菱的装扮，也是头一回，恨不得里闻菱远远的，不跟她一道出现。

    闻莹不敢置信地盯着不远处的闻菱瞧，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几次看过去闻菱都是同样的模样，这让她不由咬了咬牙。

    就在闻莹忍不住过去的时候，不远处恰好停下了一辆略有些眼熟的马车。

    闻菱闻声看去，正看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人眼中的惊艳。

    而一旁的闻莹也自是瞧见了那人，登时僵住了脚步，小脸上浮上了一抹笑，含羞带怯地朝那人看了过去。

    只是和闻菱相比，闻莹差的着实是太多了，殷旭玦把两人之间的差距看的清清楚楚的，唇边含笑地朝闻菱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