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
和室内,脸上带着伤痕的小小男孩跪在地上,沮丧的垂着头。面前扔了一把被砍成两段的木刀,继国家主端坐在屏风前,手持一块鹿皮轻缓的擦过光可鉴人的刀身。
身后屏风上,羽织角落绣着继国家纹武士目如寒星,手持利刃,斩断了面目狰狞的恶鬼。
继国家主面沉如水,如镜般的刀身倒映出一双深沉的眼睛,在鹿皮拭过切线,他顺势双手持刀猛的下劈,寒光一闪,风声发出尖啸,盛有丁子油的陶盏被一分为二,残余的丁子油落了一地。
正对着陶盏跪坐的小男孩猛的睁大眼,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重复那振刀剑的刃带着一缕寒光从头顶劈下,仿若一道绮丽又危险的银线从天而降。
震撼人心的美丽。
强势的,带着杀意的,和剑道场上耍小孩子玩的刀剑,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男孩猛的大喘气,居然因为太过震撼一直屏着呼吸。他眼中闪烁着奇异光彩猛的抬头看向父亲,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父亲的剑术,他的眼底倒映着散落在袖摆的油迹,差一点,他就要和砍成两半的丁子油一个下场。
继国家主仿佛没有看到长子苍白的脸色,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刀放在眼前端详。寒光四射的刀刃并未因为刚刚切过的事物而有损伤,是真正的神兵利刃,其所诞生的时代太过久远,锻造者的名讳早已消失在时光中,自从他有记忆起,这振历经无数岁月的刀就陪伴在上代继国家家主的身边,为其斩断阻拦在前方的魑魅魍魉。
他没有理会长子过于迫切的目光,开口缓缓道:
“这振胁差名为竹切丸,刃长一尺九寸五分,追随过历代继国家主,刀身先后经历过两次打磨,从太刀变为胁差。”
继国家主随手抽出御刀纸,从头抹到尾,表情严肃,动作慎重:“我在十四岁时从父亲手中继承了它,然后一直到现在,用这把刀斩过无数敌人。”
他握住刀柄,手腕一个翻转,刀尖对着面前黑发男孩的鼻尖,带起的风掀起男孩额前的碎发,男孩下意识后仰,却硬生生在面前男人变得严厉的目光下顿住:“严胜,你是继国家唯一的继承人。”
“你的身上流淌着继国家的血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退缩!”
“你必须要比所有人优秀,向我证明,你有资格从我手中接过这振竹切丸。”话音落下,尾音却因为灌输在上面压倒性的意志而震颤不休。
然后,由你亲手,抹除掉令继国家蒙羞的存在!
这就是继国家主能够任由令他蒙羞的次子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另一个原因。继国缘一,将作为下一任继国家家主的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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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
胸腔中激荡的热血,分不清楚是因为面前能够轻易夺走他姓名利刃,还是随着话语落在肩膀上的沉重责任。小小的尚还带着婴儿肥的男孩腰背挺直,黑亮的瞳孔烧着一把火,注视着父亲的目光,犹如仰望着高不可攀的神明,却又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一切都会如父亲大人所愿!”
屏风上,被带着继国家纹的武士砍断的恶鬼在昏暗光线下,嘴角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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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了兄长的生日开始,缘一就开始翘首以盼这一天。
“母亲。”端坐在和室内望着明灭的烛火无聊发呆的缘一还未转头,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靠近的风的流动,转过头,如同一只归巢的燕子,扑进了门口身着十二单一脸温柔笑意的和服女子怀中。
身着十二单的美丽女子,温和笑着的模样就如同早春枝头上的樱花。明明同一天诞生,一个受尽万千宠爱,一个却只能被夺去自由,关在房间里。继国夫人的眼睛一瞬间有些酸涩。偷偷离开宴会跑来这里的继国夫人抚摸着缘一的头发,脸上带着真切的温柔。缘一顺应心意的埋进这个瘦弱的怀抱中,整个人都如同泡在暖洋洋的温水之中,脑海中那无时无刻不在奔腾的细碎念头也都会停下。
难得的撒娇举动。
小孩子的身体,依赖性太强了。
缘一心中想着,却没有从这个怀抱中退出去。
女人温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缘一额上胎记一般的花纹,这在继国家主眼中不详的印记,女人却觉得美丽极了。她像是神明包容世人一般,包容着缘一身上异常的一切,并且真切的为毫无缘由降临在他头上灾厄一般的命运而怜惜着他。
“这是什么?”缘一歪了歪脑袋,却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继国夫人将手中的东西系在他脑后的头发上,待她松开手,两块精致的花牌落下,随着他扭头去看的动作碰撞,散开。
“是护身符。”继国夫人看着缘一难得孩子气的探手去摸脑后两块花牌,呆呆的似乎不知道花牌是什么的摸样,又开心又难过。目光落在他呆呆的脸上,微微弯下腰,一只手轻轻摸着缘一的头顶,温柔而又认真的直视那双总是显得过于空洞的眼睛:“这是我向神明大人求来的,保佑缘一健康快乐的护身符。”
“缘一是个温柔的孩子,所以,不管缘一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是我的孩子。”
“……”花牌随着缘一歪头的动作碰撞在一起,黑发男孩一直以来都略显空洞的眼睛里,倒映出此时继国夫人为他真心祝福祈愿的面容。
“我希望缘一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
-
剑道场。
“砰——”
剑道场上,手持木刀的另一个黑发男孩表情战意满满,正在和人对战。
“太慢了!”
必杀的一记下劈被避开,对面的人吃惊的睁大眼睛,黑发男孩眼睛猛的一眯,有破绽!
他手腕一转,微微压低了身子,握刀的手势随之而转,木刀带着凌厉风声自上而下,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迅而猛的一挑,对手手中的木刀脱手而出。
“好!”刚巧踏进道场的山田右一郎情不自禁赞道。
男孩吐出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听到目前教导自己剑术的老师的称赞,嘴角不由勾起,有心想要试试自己如今的水平,不打招呼,转身便拿刀劈下,划破空气的一击。
“砰——”
一振木刀稳稳的架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势,黑发男孩应变极快,转而改变攻势,想要凭借巧劲儿,故技重施,挑飞木刀。一系列判断以及反应极为迅速冷静,男人微微一挑眉,忍不住赞叹:“反应不错。”
不过,作为继国家家主的左右手如果输给一个小孩子,就只有切腹谢罪了。
趁着他改变握刀手势的时候,男人眼神稍微认真了一点:“如果真的输给了你,我也是会很困扰的——”话音未落,男人重重的劈飞了男孩手中的木刀。
就像是刚刚打败了对手的一幕重演了似的,只是这次,男孩儿是被打掉手中刀的一方。
“……”黑发男孩脸色清一阵儿白一阵儿,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他狠狠的攥紧拳头,可恶!
“严胜少爷是我在剑道上迄今为止,所见到过的天赋最为出众之人。”男人收起手中木刀,由衷感叹道。“想必再用不了几年,严胜少爷就能够赶超我。”
“家主大人如果知道的话,想必会很高兴。”作为家主最为器重的左右手,山田右一郎清楚家主大人对于严胜少爷的期待,而见到严胜少爷身上的确有着能够回应家主大人期待的才能,山田右一郎由衷的感到高兴。
继国严胜冷哼一声抬起下巴,表情骄傲又带着理所应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当然会成为最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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