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还在雾中鬼打墙的早川和也,头顶突然掉了个黑乎乎的东西砸在了他脸上。
“什么东西!”精神早就紧绷的不行的他紧张的抓住脸上的东西跳了起来。
柔软的,毛乎乎的,带着禽类特有的气息的大乌鸦身上带着鲜血,躺在他的手上,有气无力的抻着脖子嘎了一声,叫声粗哑嘶粝。
“东南南,东南南,发现鬼的踪迹,请求支援……嘎!”下一秒,口吐人言的大乌鸦被一把扔了出去。
“幻觉,都是幻觉!”早川和也信誓旦旦转身,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就要离开。
本来受伤严重的鎹鸦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愤怒下激发了潜力,扑扇着翅膀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然后抻着一张利嘴,怒气冲冲的朝早川和也啄去。
“嘎嘎嘎!”
“啊啊好痛啊,不要咬了,你这只怪鸟!”早川和也捂住脸被叨得上蹿下跳。
几分钟后,被啄得龇牙咧嘴的早川和也抱着大爷一样的怪鸟,站在一个路口游移不定,一人一鸟正在为接下来该走哪条路,据理力争。
“右边,嘎,笨蛋,右边。”鎹鸦扑扇着翅膀,一爪子踩上了早川和也的脸,形象的诠释着何为跳脚。
“我觉得是左——啊,我的鼻子!你这个死鸟!”早川和也捂着脸被一只鸟欺压,最终只得气愤的冲进右边。
等他找到缘一,就把这只鸟-鸟-毛拔了送给缘一炖汤喝!
头顶的天空阴沉沉一片,空无一人的街道寂静一片,浑浊的雾气漂浮在空中,一股雨水的气息蕴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里,潮湿无比。
人类的嗅觉在潮湿的环境下,变得更加敏-感。
在雾里穿梭的鎹鸦好像不受雾气的干扰,总是能够准确的找到对的路线,雾气好像有意识一般,朝这里涌了过来,不知不觉到了几乎要看不清前面的路的地步。
早川和也忍不住紧了紧抱住鎹鸦的手。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他这会儿已经完全看不清前面的东西了,只能依靠着鎹鸦的指示。
他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是越来越接近那只鬼了。鎹鸦翅膀忍不住扑扇了一下,似乎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了一些吃力,很快它周身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光,雾气好像遇到天敌一般散开了些许,光芒很快弱了下来,鎹鸦躺回了他的手心里,那阵光似乎对它而言消耗极大,许久,才再度撑起了脑袋为早川和也指明了方向。
一人一鸟冲出了浓密的雾气。
几乎是冲出来的一瞬间,强烈的血腥气铺天盖地伴随着吸入肺部的每一口空气冲击着脆弱的鼻腔,早川和也猛的捂住鼻子,眼睛在刺激下不受控制的弥漫上一层水雾。
他脚步却顿也没顿,反倒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藤平健太郎已经到了极限,眼前这个鬼强大的超乎想象,他已经送了消息出去,拼尽全力依旧还是倒在地上,血从身下缓缓流出,鬼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你们这群人,未免也太烦人了。”察觉到又有人闯进了自己的领域,鬼烦躁的顿住脚步。
“明明弱的跟蚂蚁一样,死了一个又一个,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我对你们这些大人根本一点不感兴趣,如果你们老老实实不来妨碍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难道你们的人生已经除了找死,什么都没有了吗?”
藤平健太郎眼前视线已经模糊了起来,他咳嗽着喷出一口血,心想,简直就跟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冲人发脾气一样。
这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鬼脸上的烦躁一顿,阴沉沉的看向他。
“为什么要笑?终于被恐惧逼疯了吗?”
或许是快要死了,以往总是被仇恨蒙住的视线,终于擦出了一小块空白,让他能够更加理智的去看待面前这个少年模样的鬼。
太可悲了。
虽然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更加悠长的寿命,但是不管活了多久,心智似乎永远不会成长,从变成鬼的那一刻,作为人的人生便已经结束了,重新活在这具躯体里,只是一个拥有强烈执念,堕落的妖魔罢了。
这难道就是你变成鬼掠夺别人的生命也想要得到的人生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是在可怜我?”少年怒极反笑,戾气爬上清秀的脸上,额前遮住眼睛的头发微微散开,露出了一只刻着字的眼睛,下弦之二,幽绿的瞳孔如同黑夜中被激怒的野兽,“不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恶心!太恶心了!明明蝼蚁一样的存在,居然敢用这种自以为是的眼神看着我,我要吐了!”
藤平健太郎平静的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死亡,突然,一道黑影如同炮弹一样从旁边冲了出来,将做出夸张呕吐表情的鬼撞飞了出去。
“健太郎!健太郎!”粗嘎的声音响起,一只浑身漆黑的大乌鸦出现在他眼前。分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的鎹鸦奋力从早川和也手中蹦了下来,连滚带爬扑在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脑袋边儿。
“金太郎……”藤平健太郎惊愕的睁开眼睛,对上了不听话飞回来找他的鎹鸦的黑豆豆眼,刚想如往日那样笑一下,噗的吐出了一口血。
被血喷了个正着的鎹鸦僵硬在原地:……
“啊,抱歉抱歉……”藤平健太郎连忙道歉,努力抬起手去擦-鸟。以往总是会扑上来啄人的鎹鸦这次却没有扑上来,嘴里嘎嘎叫着“笨蛋笨蛋”,却第一次主动将脑袋靠近了那只在颤抖的大手,蹭了蹭。
藤平健太郎的动作越来越慢,看着这只不听话的鸟,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充满血腥味的鎹鸦羽毛里,眼角一丝水光一闪而逝,他口中喃喃说着:“抱歉,真的很抱歉……”
每一个鬼杀队的剑士在通过训练后都会拥有一只能够口吐人言,传递消息的鎹鸦,这些年来,藤平健太郎周围的队友来来去去,唯一陪伴在身边,就是这只被起名叫金太郎的鎹鸦。
它在他心中,早已经是他了。代替了被鬼杀死的家人,成了他的家人。可是第二次,他依旧没有保护好重要的存在。
这边一人一鸟温情着,另一边,乘其不备把鬼撞飞出去的早川和也却在生死逃亡。
砰的一声,他被出奇愤怒的鬼踢飞了出去,从墙上掉了下来,滚落在了一人一鸟旁边儿。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他凝重着脸道:“我说,你们两个叙旧,倒是看一下现在的情况啊。”
藤平健太郎睁开眼睛,身上回光返照一般有了点力气,将蜷缩在他身边的金太郎小心的放在旁边,他拿起日轮刀,但挡在了早川和也面前,笑得温厚:“谢谢你照顾金太郎,接下来我会努力拦住这只鬼,所以请你带着金太郎快点离开这里。”
“我拒绝。”早川和也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还要找人,而且大叔,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要逞强了。”
大叔……
藤平健太郎胸口中箭。他分明还不到三十岁!还是年轻人呢!
“抱歉,但是,我可能已经……”藤平健太郎说着,吐了一口血,他对吓到了的早川和也露出“看,就是这样”的淡定笑容,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所以,拜托了,请你把金太郎一起带走,我会给你们拖延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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