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自从十年前姬元徵登基以来, 皇宫里面已经许多年没再办过什么喜事。

    这次难得赶上东宫太子大婚, 又是皇后亲力亲为地费心操办,一时间, 帝京上下似乎都一扫前些日子因为雪灾而带来的阴霾, 积极投入到了这场盛世狂欢之中。

    一丈宽的红毯是自宫里一直铺到了左相府前,姬子楚穿了身艳红新郎服坐在马上, 身后紧跟着的, 是多达百余人的仪仗队, 抬着整整三十六箱奇珍异宝做聘, 一路敲锣打鼓, 走得是浩浩荡荡。

    两旁百姓见着, 纷纷簇拥围观, 整个场面之宏大气派, 简直叫人直呼平生仅见。

    左丞相府与林府不过隔离两条街的距离, 这惊动了整个京都的动静自然也躲不过林府去。

    林旭阳坐在大厅,听着底下小厮绘声绘色地给他讲着姬子楚迎亲的阵仗, 一张脸黑成锅底,喘了好几口气, 抄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地上摔了出去。

    青瓷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也溅了满地。

    站在旁边齐玉娇被他动作吓了一跳, 使了个眼神让小厮退下了, 自己走上前低声道“老爷你也别生气了, 各人自有各人命, 这也未免全是坏事。您想, 伴君如伴虎,本来皇亲国戚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何苦”

    林旭阳没等她说完,突然起身,对着她一个耳光便抽了过去,怒声道“你还有脸说,那个孽畜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不都是叫你给惯出来的慈母多败儿,我都说过了,一个凤君还要读什么书,就是你在旁边护着,现在好了,翅膀硬了不光对你我,这可都敢跟皇家叫板了”

    齐玉娇被打的一个趔趄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半天没能缓过劲。

    林旭阳却没分给她半个眼神,如困兽一般在大厅里走了几圈,偏头看着她道“那逆子你老实跟我说,这些日子你真的再未见过他了”

    齐玉娇眼眸微垂,伸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又慢慢站了起来,闷声道“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道司圣使是个什么身份,既然说了要与家族断了关系,那还能有假么落儿府邸周围可都是皇家的禁军看守,除非是他主动回来,不然莫说是我,便是只鸟儿也进不去。”

    “这逆子这逆子”林旭阳闻言,脸上戾气更浓,紧咬着牙根怒道,“区区一个凤君,能被太子看上,这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他倒好不规矩言行做好分内的事,反倒他怎么敢”

    坐到椅子上,手握成拳用力在桌子上砸了下去“谁不知道我和左相之间早有不快如今太子娶妻却偏偏娶了左相家的姑娘。就因为这逆子,就因为他,我这么多年的谋划就要付之一炬”

    “不行,我决不允许,”林旭阳皱眉,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偏家有个小子,生得和林落有几分相似你明日去把人给我寻来。”

    “老爷”

    “既然太子喜欢林落,我们就再还他一个林落就是了。”林旭阳喃喃着,缓缓吐了口浊气,“太子以后总是要荣登大宝的,那怕是现在做个侍妾留在身边,以后终归也能熬出头。”

    齐玉娇眼底漫出几分不认同“但”

    林旭阳摆了摆手“听不懂我的话吗怎么,你生出来的孽种反了,连你也要反”

    齐玉娇犹豫半天,终于抬了口气,隐忍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姬无咎到荣王府来接人的时候,言辞还躺在屋子里惬意地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光。

    从一片嘈杂声中睁开眼,看着站在距离自己床边,着了一身黑色窄袖长衫,正好整以暇地垂头看着他男人,只感觉自己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更加昏沉了几分。

    挣扎着攥着底下的被褥半坐起身,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差一刻辰时。”姬无咎替他将床幔用绳子绑上,淡淡回道。

    言辞穿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机械地抬头看了一眼姬无咎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太子的婚宴,应该是午时二刻才开始”

    “就请帖来说,确实如此。”姬无咎点头。

    “那”

    姬无咎看他一眼,稍稍俯下身,像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似的。

    言辞见状,也配合地仰头靠了过去。

    “只是本王偏想提前来见见你,不行么”

    言辞用余光扫了扫身旁那人明显带了些戏谑的眼睛,微微抿了抿唇。从床边拿了自己的外衫,披衣而起道“还有工夫和我开玩笑,王爷今天看样子心情不错。”

    姬无咎坐在床侧,见着红湘端着脸盆伺候着言辞洗漱穿衣,摆弄了下自己的衣袖“太子大婚,本王这做叔叔的高兴不是应当的”

    呸

    信你才怪

    像是谁不知道姬子楚和林落的婚事是被你从中作梗,直接搅黄了似的。现在竟也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这样的话。

    言辞简单地漱了漱口,拿起毛巾擦了擦唇,随口道“太子大婚的确是件喜事,只不过我记得摄政王比太子还要年长十岁,如今做侄儿的都已经成婚了,王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好事才近。”

    姬无咎听着这话,摆弄袖口的手稍顿,掀起眼皮睨了言辞一眼,轻轻笑道“本王的好事吗”

    起身走到言辞身侧,看着他正拿着弯腰就着水盆里的水洗脸,脑袋低垂着,从衣领处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来。

    微微也欠下身去,凑到他的耳侧“只要世子点头,今日下聘,明日本王便迎世子过府如何”

    唇瓣似有若无地触碰着耳垂边缘,温热的气息化在耳廓,像是过了电,激起身上阵阵浅浅的战栗。

    言辞忍不住打了个颤,手里的毛巾“嘭”地一声重新落到水里,溅起了一层水花,将前襟都打湿了。

    红湘“呀”地轻叫了声,赶紧拿了干毛巾过来。

    言辞从她手里接了毛巾,却也只是胡乱在领口处擦了擦,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屋子里的婢女都遣散了“王爷,这是荣王府不是摄政王府,人多口杂,你当真以为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姬无咎“怎么,世子当日酒席上带我来此处时不是说,别的地方不敢说,你院子里的人口风还算严实”

    言辞没想到姬无咎会在这会儿跟他突然翻旧账,抬头望了望房梁“王爷记性真是好。”又叹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是发现出叛徒了吗。”

    姬无咎眉梢轻挑“谁”

    言辞瞥他一眼,叹了口气“不是王爷提醒我的,现在还装不知道”

    姬无咎“知道。但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言辞给姬无咎倒了杯茶“秋猎之前,我看过她绣过一副双面绣,用的布料和其中一缕金色丝线都很特别,似乎是宫中惯用的东西,所以留了个心眼。后来王爷又刻意提醒,自然是又找人仔细调查过了。”

    其实这些都是胡扯。

    怀疑虽是那时怀疑的,不过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当初铃兰绣在反面的那一幅乌鸦残荷图。

    在原文中,他隐约记得后期伺候在林落手下一直为姬子楚做事的某名暗探就有这样的一方丝帕,虽然在故事里这也不过只是寥寥数语随手带过,因为那图案构想起来实在有些不祥,所以他多少也还有些印象。

    不过他当时倒是真没敢确定,铃兰竟真的是姬子楚的人。

    可如果她真的是姬子楚放在荣王府的暗探,那么当初的春药事件,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在事后才得到消息。

    这么一想,不光林落那件事。

    言辞看一眼姬无咎当初他还不明白姬无咎究竟是怎么也中的春药,可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

    这事实在是容不得细思。要真的按照他的想法,那姬子楚和林落之间所谓的感情,便也似乎瞬间就变了味道。

    摇了摇头,言辞在心底想了想姬子楚那样温润好看的脸,忍不住咋舌到底是从小学习帝王之道的皇室族人,这心思之深沉毒辣,简直匪夷所思。

    将衣服整理妥帖,侧头看看身旁另一个比起姬子楚也更加难以揣测的皇室族人,轻咳了声道“我记得王爷前几日说,是给太子准备了一份大礼,也不知是什么,能让我提前瞧瞧吗”

    虽然只是想转个话题,但是言辞也的确是有些好奇。

    毕竟姬无咎是摄政王,以前南征北战的时候就得了不少上次,这些年把持朝政,更应该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在这其中,能叫他自己亲口盖章为“大礼”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奇珍异宝。

    姬无咎偏头“想看”

    言辞点点头。

    姬无咎朝他伸了手“那走吧。”

    言辞皱着眉头看了看他的手,没动“去哪”

    姬无咎唇角微勾,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轻笑着吐出两个字来“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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