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孤儿院院长无比感动,对着沈过江燃夫妻千恩万谢, 牵着小朋友的手离去。

    小朋友忍不住回头看他们, 握紧了手里的书包带, 然后克制中心里的恐惧, 乖乖跟着院长走回去。

    街边有卖冰淇淋的小推车, 院长弯下略微佝偻的腰, 将草莓味儿的冰淇淋递给他,摸摸小朋友细软的头发,哑声道,“以后别跑出去了,知道吗?别的孩子因为你的离去, 变得很不开心呢。”

    小朋友漆黑的瞳孔一缩, 那个漂亮的冰淇淋, 直到化掉,都没有吃一口。

    他知道不开心是什么……

    孤儿院的大门,依旧像是伫立在荒草丛生里的怪物大口,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里面充满着孩子细细弱弱的哭声, 无一例外,都是漂亮的孩子, 他们见到院长那张布满皱纹且和善的脸,一个个都止住了哭声。

    “这才乖嘛。”院长眯起眼睛笑笑,将陈旧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他低头摸摸小朋友,“嘿, 知道跑出去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孩子。”

    既然想要逃跑,那就不要怪没有好日子了。

    小朋友身体瑟缩了一下,别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悄悄捂着脸哭,当中最大的孩子,已经十岁了,他知道在不远的将来,会发生什么。

    深夜,大门被敲响,汽车煞白的车灯一晃,所有孩子都睡不着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哭。

    院长将小朋友从床上扯起来,用干燥温暖的手掌替他穿上衣服,新的衣服,漂亮又合身,牵着他的手,举着手电,走向地窖。

    小朋友眨眨眼睛,没有反抗,将小书包挎上,捏着书包带,半真半假用眼神询问要去哪儿?

    “哦。”院长怜悯的看他一眼,厚厚的眼皮耷拉下来,颇为悲天悯人,“捡到你的那家人,对你一定很好吧。放心,你新的主人也会喜欢你的。”

    又拍拍他的肩膀,“毕竟你真的漂亮可爱。”

    小朋友手掌心全是汗水,用短短的指甲掐住掌心,好不让自己惊慌失措,努力做出懵懂的样子。

    一个在严密看守之处逃跑的孩子,会笨到哪里去呢?他只是不喜欢说话罢了。

    在低矮的视角里,镜头跌跌撞撞,下了地窖。

    车藏在浓密的树荫里,熄了车灯,与夜色融为一体。

    江燃坐在车里,对着昏暗的电脑屏幕,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淌,沈过从背后环住她,无声安抚。

    段星泽扔了瓶矿泉水给她,眉间郁色深重,平常没心没肺的人,也觉得场景令人揪心。

    车内的女警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镜头还在不断向下探,地窖的墙上密密麻麻挂着器具,不可言诉……

    四周摆放着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面都关着孩子,他们不着一物,眼神呆滞。

    “别看了,别看了。”沈过遮住江燃的眼睛。

    咔咔几声,金属碰撞,警方已经做好冲进去的准备,一旦那些人意图对孩子做什么,即便证据残缺,也要将人救出来。

    江燃扒开他的手,极为执拗的继续看着屏幕。

    “这是最漂亮的孩子了,也最聪明。”院长语气温和,好像在陈述什么生活小事。

    “他们喜欢漂亮聪明的孩子。”地窖里的人像是一道鬼魅影子,自暗处钻了出来,捏捏小朋友的脸,弯下腰,去看他的脸,“我觉得很好,三百万,□□好,后天来取。”好似在说一个货物。

    “嗯。”院长笑起来,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和善面容下扭曲肮脏的灵魂闪动。

    小朋友有些遭不住,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牙齿不断打颤,小脸煞白,但还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由着两个人,半拉半扯关进笼子。

    地窖门关上了,一片昏暗,味道并不好闻,潮湿发霉的味道混着屎尿,令人作呕。

    江燃捧着自己的脸,小声抽噎起来。

    为了不让那些人起疑,一直挨到天亮,清晨的薄雾冰凉湿濡。

    沈过拨通孤儿院院长的电话,一夜未睡,嗓音有些沙哑,目中都是猩红的血丝,却硬生生扯出笑意,“院长,我可以探望小朋友吗?顺便为孤儿院捐款,希望孩子们都能过的好一些。”

    院长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极为兴奋和激动,“啊!太好了,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挂掉电话,他匆匆将地窖里关着的小朋友带出来,温和叮嘱,“不要乱说话哦。”

    一夜过去,小朋友被吓得不轻,小脸煞白,却不敢忤逆他,只乖顺点头,心里却升起期盼。

    沈过将黑色吉普车停在孤儿院外面,车窗漆黑,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他探出头问院长,“里面装了些东西,我能把车开进去吗?”

    院长摇摇头,眼睛里闪着精光,“不行的先生,我们的孩子很怕生,车子进去会吓坏他们的。”

    沈过状似遗憾,只能下车,江燃笑容满面,将小朋友揽进怀里,“有没有想我们啊?”手指却在不易察觉的发抖。

    她笑着看向院长,“小朋友好乖,我们两个没有孩子,很想领养他呢。”

    院长呼吸乱了一拍,转而遗憾道,“这恐怕不行呢太太,前几天有对夫妻很喜欢他,过几天就会把他带走。”

    表情完美,几乎看不出破绽。

    “真是遗憾。”江燃摇摇头,呼吸有些不畅快。

    沈过将书本从车内拎出来,院长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沈过冲他笑笑,擦身而过。

    “唔。”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冰凉的机械顶在太阳穴,“不要动。”

    沈过将院长的手反剪起来,踢在腿窝处,将他踹倒在地。

    江燃带着小朋友飞速退出孤儿院门外,警车嗡鸣声响起,世界变得五彩斑斓,就连墙上张牙舞爪额壁画都重新焕发光彩。

    孤儿院的孩子,没有一个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也不会写字,并不能做出多大的指证,基于人道主义,不能对孩子们的心灵进行二次伤害。

    警车鸣笛声被关掉,温柔漂亮的便衣女警察蒙着孩子们的眼睛,将他们一个一个带出这座地狱,随后会有心理医生对他们进行疏导,努力让他们融入正常生活。

    开庭那一天,院长的头发已经被剃光,却气定神闲。

    他的辩护律师推了推眼镜,逻辑通顺,为他辩护,巧舌如簧理直气壮的险些让人以为,院长真是个好人。

    沈过是作为陪审团存在的,公诉人脸色铁青,看着院长的辩护律师。

    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为这种人渣辩护,侧面也反映了,财可通神,孤儿院院长背后的人,当真舍得为他花钱。

    最后,院长的辩护律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证明,交递给法官,证明院长在五年前便患有精神病,法庭气氛一下子变得胶着凝滞。

    这种人渣败类,判死刑都不为过。

    形式陡转急下,沈过皱了皱眉,将桌上另一份文件交给公诉人方。

    精神病是五年前患有,但这种勾当却是七年前就开始的。

    当时这件事被爆出,并且各方媒体闻风而动,预备大肆报道,但忽然却如泥牛入海,一点儿没了踪影。

    互联网没有记忆,直到现在,当年的痕迹已经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孤儿院院长所住的那间房子里,砸开墙壁,里面都是牛皮纸包裹的钞票,三台点钞机相继不堪负荷,才将所有钞票点完。

    他所获得的每一分钱,都没花,衣柜里,只有两三件老旧发白的衣服。

    灶台上放着煮好的清水挂面,还有五毛一包的蘸酱菜。

    行刑的那一天,阳光烈的刺眼,“砰”的一声,院长眼前升腾起血污,他跪倒在地上。

    衣衫褴褛的小孩,长成了衣衫褴褛的青年,被人嘲笑轻视,他想有钱,有钱让他安心。

    钱可以不花,但不能没有。

    ……

    江燃每天都带着小朋友去做心理疏导,看起来很见效,但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她甚至带小朋友去检查了身体,大夫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正常说话,大概还是心理问题。

    小朋友的父母也被找到了,他不是孤儿,是一岁那年被拐卖的,四岁时候辗转流落到孤儿院。

    江燃原本和沈过商量,想要领养小朋友,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但既然已经找到亲生父母,还是应该让他回到自己父母身边。

    小朋友的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士,只是略有疲惫,发丝凌乱,怀里抱着个同样漂亮的小孩子。

    临走那天晚上,江燃如平常一样,将小朋友抱在怀里,哄他睡觉。

    沈过开门进来,沉默着端了两杯温水,江燃和小朋友一人一杯。

    他翻开故事书,让小朋友躺好,开始语调平淡地讲故事,没什么抑扬顿挫,一点儿都不饱含感情,却是很好的催眠曲,江燃被他讲的也昏昏欲睡。

    半个小时后,床上一大一小都睡着了,他将灯又调暗。

    小朋友被关过的缘故,非常怕黑,不能关灯。

    小朋友再次被带离这里,跟着他漂亮疲惫的母亲,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知道这是他的母亲,他最为亲近的家人。

    他对未来充满了期盼,朝着江燃和沈过摆手告别,疲惫的母亲手里已经抱着另一个孩子,孩子呜呜咽咽在哭,那个母亲狠狠扯了一下小朋友的手,让他快些走。

    隔了一个星期,那个漂亮的母亲似乎更疲惫了,她推搡着,将小朋友又送回来,尴尬笑着,“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带一个孩子了,光是他的弟弟就已经很让我疲惫了,虽然他是个男孩,但我们已经有一个男孩了,压力很大。”

    沈过想说,他不介意负担小朋友成长的所有费用,但却没开口,亲疏远近,这位母亲已经做出抉择了。

    他沉默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人引去了书房,江燃端了咖啡进来,落座在沙发,表情也不好,却透过透明的玻璃墙对着外面玩积木的小朋友笑笑。

    阿姨虽然在尽心的陪小朋友玩,但他不见到江燃或者沈过,就很不安,他的眼里没有走时候的光芒,脸蛋干黄,衣角脏污,看起来过得不好,至少表明他的家人并不能顾上他。

    疲惫的母亲眼睛扫过房子装潢,眼里溢出些情绪,犹豫,“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领养我的小儿子,他年纪小,培养感情会更容易。”

    她的丈夫在外面工作,拼命赚钱,但家里并不富裕,小儿子很难受到最好的教育,但这对年轻的夫妻不一样,他们学历很高,生活优渥。

    江燃脸色更为差劲,砰的一下将杯子落在桌上。

    那位母亲欢欢喜喜带着高额的补偿款,还有保证不再主动打扰小朋友的承诺,离开了。

    这些钱,即便她和丈夫都不工作,也不影响她给小儿子更优渥的条件。

    沈过撑着胳膊,坐在地毯上,拿起一块积木递给小朋友,“以后要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小朋友没有接那块积木,反倒是抬起头,呆愣愣看着他一会儿,忽然哭了,扑进他怀里,嗓音稚嫩,磕磕绊绊的,“不,不要,丢,丢下我。”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他真的被丢来丢去害怕了。

    他很听话,他很勇敢,他会帮母亲照顾小小的弟弟,为什么母亲还是不想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在学校进行志愿者活动的时候,有一项就是把失踪人口信息进行录入,我当时负责的是云南的某个自治州,大多都是孩子和老人,看着挺感叹的。

    有一次一个学姐跟着去北京,对比信息的时候,特别巧合,刚好把一个失踪人口信息和寻人信息对上了,就真的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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