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暗色的君王,化身的魔鬼。”
——鹿安
港口大楼
又是无聊而繁忙的一天。
独属于某人黑色的室内中央亮着一盏台灯。
桌面堆放了散乱的各种纸质文件。
坐在华丽的黑檀木座椅上,太宰治撑起自己的脑袋,一手扯着安静摆放在桌面上台灯的引线,一只手背抵在越发消尖的下巴上,昏黄而刺目的灯光照在日渐苍白的脸庞上,令他半闭上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轻声问道:“找到他们的位置了吗?”
“已经查到了,”漆黑一片,从有若深渊凋敝沉默的房间角落传来暗哑低沉的声音:“在百货港口,四十分钟后他们有一场交易。”
“从英国运来的火器吗?集装箱货物的话得多带人手了。”
太宰治微微勾起唇角,微阖的瞳孔里明明灭灭,弥漫着幽深的杀机:“一点新意都没有啊,我最讨厌内部斗争还要借助外援了。”
“所以高濑会这些蛀虫才是城市乃至国家真正的腐朽之物吧?”
“难道我不是一直在堂堂正正和他们对决吗?”
他不太开心的朝身后偏头,于是自身打在地上的黑色剪影微微颤动,拉扯出莫名的古怪形状,头部轮廓却越发显得毛绒:“既然这样,我们只好把他们带来的物资照单全收。”
“除此之外,a组下午送来的情报显示,异能特务科也会有所行动,”一直藏在暗中的人抬手扯了下帽子,白皙的指尖不容错辩的露出黑色的帽檐,声线低哑而磁性,带着凛冽的寒意:“两边确认联手了。”
“哦……”
太宰治双手拱在下颌,半张脸没入黑暗,柔软的下颌线轻轻拉动,漠然道:“英国的外事支持、本土官方势力联合,以及其本身……三方势力的追逐吗?”
“哈!”他突然低头一笑:“听说物种内部的争斗往往才是最残酷的呢。港口黑手党如今正像徘徊于火烧炙烤边缘的黑兽,不小心摔下去的话,一瞬间腾烧的火焰会穿透骨血,将其燃成灰烬。局势已经不利的对我们糟糕透了,怎么办中也君,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哼,”椅背后的人不耐烦地冷哼一声,语气烦躁道:“还不是你在玩火自焚,不计后果屠戮扩张。”
“最好不要被除我之外的人杀掉,我可不接受那样的结果!”
“放心吧,会让你亲手杀掉我的在这之前,”太宰治垂下眼帘,轻点下巴道:“好好保护我就够了。”
“那么货物的接收和敌人,都交给你了,中也君。”
“每次都这么说,假使港口黑手党至高之位上坐的是别人……”
站在幕布遮掩的黑暗地方,代表守护姿态的人不满嘟囔,却还是向前踏出,在台灯光线触及的最边缘,单膝跪了下来,衣角落在地上,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橘黄色的发随之垂落在鬓边,湛蓝的眸子仿佛镀上一层虔诚的晕色,他低首道:“谨遵您的吩咐,首领。”
露在灯光中,橘黄的发色这刻,仿佛燃烧的火焰。
正用生命跳动。
……
港口
重力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
至少中原中也被称作港口黑手党武力值的天花板,不论成为首领前还是首领后的太宰治一直也是承认这件事的。
抽空瞥了眼距离甚远的东面上空,隐隐绰绰升腾的在夜色中都看得见的大量尘土,看来离结束不远了。
那么就剩他这边了。
太宰治转过头观看自己面前上演的剧情。
高濑会,算是横滨地下黑色势力坚持到最后的一个黑帮组织。
除开白道势力中,仍苦苦支撑的官方势力内务省异能特务情报科,以及处在黑色与白色边缘,灰色地带的一家武装侦探社外,横滨现状已是由一家独大——港口黑手党。
从三年前开始,港口黑手党上一代首领森死于mimic事件。当代的黑色首领秘密上位,便开始了一系列号称复仇行动的极端开局,不仅大肆挑起动乱,破坏平衡,还以冷酷血腥的作风和残忍肮脏的手段在横滨城市排除异己,收敛其他组织团体的财富,吞并势力,壮大自己,由此占据了一个又一个盘口。
造成了这个城市的黑色势力,几乎挤压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声音,霸道而血腥的占据主流地位,以碾压性的姿态。
那个无人得知具体的,甚至样貌体态的——港口黑手党之主。
但至少他还是有硕果仅存对手的不是吗?
“啊呀,藏的真深呢高濑会的首领,”太宰治翘起脚坐上货箱,随手扯下肩上,代表首领独一无二地位的红色围巾扎成蝴蝶结,像玩游戏般随意朝某个方向投掷出去:“还以为你们可以多抵抗一会儿。”
面对失败的丧家之犬,太宰治的任何行为都将是理所当然的胜利者的嘲讽。
他语气轻慢道:“太容易赢得的胜利,毫无价值啊。”
“咳咳……”明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躯并不如何高大魁梧,但处于敌对角度的男人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发颤的手掌,努力按压住伤口,败局已定的高濑会会长脸色青白的问道:“是你没错吧、那个传说中的、魔鬼……”
“横滨黑暗面的化身、港口黑手党至高的银手谕,”他似哭似笑地咧开嘴,红色的血液就从白色的牙齿缝流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甘地面对比自己年轻越多,却成功的无以复加的年轻人声嘶力竭质问道:“为什么要突然出动那么大的火力、全力狙击我们高濑会。”
“……虽然知道被侵吞是迟早的、可未免太过儿戏……就发动争端……”
男人的声音难掩痛苦和崩溃道:“明明你们已经是这个城市的无冕之王了!整个城市只有你们的声音了啊!”
“当然是因为很无聊啊,非要理由的话,”手撑在陈旧的木箱上,白色的绷带因此染上尘土,太宰治不在意地摊手道:“我只好继续寻找乐趣了。”
愚蠢的人类当然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或者说没有谁能够理解他所做任何一项决定。
这个城市紧绷的就像在刀尖上舞蹈的舞者,每次势力错综复杂变换的舞步都是一场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不留神便会掉下去,摔在地上变成一滩粉末。
有的人认为他在发展组织;有的人认为他只是因为天生是个合格的黑手党;要么觉得与其各大势力错综复杂,不如一家独大后进行歼灭……要么由一个声音说话,剩下的人只要服从也不错……总之的话……挺有趣的不是吗?
人类。
被那个人所热爱的生活,所热爱的人们。
愚蠢、天真、偶尔的闪光点令人……烦透了。
他微微一笑。
眼神却冷漠的可怕。
“……意思是,”男人瞪大眼,像条即将风干的瞪眼鱼脯一样:“因为无聊,你才要灭杀我们吗?”
“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男人咬牙吞下涌上喉头的血,惨笑道:“无聊不是因为魔鬼太过血腥造成的吗?”
“开什么玩笑!这种理由!?”
“同样在黑暗的地下辗转,暴虐地把整个世界染红的你们,一手整造成了整个城市势力分布的状态……”
“各个地下势力十不存一,血洗过整个横滨市,一家独大的你,是你们——港口黑手党!”
“凭什么脱口而出这种话!?”
“是啊。因为——”
“因为,你们太弱了呢。”青年沙哑的声音幽幽说道。
“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与其等那边的人空出时间拯救你,快点赶赴死亡比较好哦。”太宰治漠然,不无恶劣道:“自诩正义的白道代表,竟然和黑色世界的组织合作……看来官方无能的地步已到。”
“唔,”略显沙哑的年轻声音从容慵懒道:“看在你快要死掉的份上,有遗言快点说吧。”
太宰治惫懒地垂下头,手撑在膝盖上杵着下巴,人类便是如此麻烦,临死去前,总要絮叨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死亡是永远陷入平静的沉睡,它与湖边的水草一样温柔缠绕着许多生命,从夏季出生到冬季死亡,一生之中不可分割的存在,为何如此令人恐惧,不可面对,所以拼命才要逃离吗?
长久以来殚精竭虑地操纵一切,他瞳孔难以抑制经常性的涣散,疲乏中挣扎着思考是不是亲手送对方最后一程解决收工,手指甚至在口袋摸到抢械,蓦地眼角瞥到巷角一片白裙。
宛如脏兮兮堆放垃圾的贫民窟里突然出现一个油光水滑,整齐漂亮的波斯猫,格格不入地对比程度是可以轻易发现其存在。
太宰治顿了顿,瞳孔像猫科动物发现有趣东西时竖立起来,眼睛微微眯起。
“真是荣幸……”男人在讥讽,气息渐渐微弱:“港口黑手党最神秘的大人物亲自出手来杀掉我……”
“别这么说,”太宰治眸光兴味而专注地盯向角落,敷衍道:“你也只是我众多敌人中的一个——”
他手指抬起,身后众多抢械毫无声息调转枪口朝向巷口,致命而肃杀的气氛悄悄蔓延,危险的抿起唇,挑出一个漂亮的笑花:“毕竟见过我的敌人,都死掉了。
然而——
藏在角落的老鼠露出马脚时。
“——太宰治?!”
那个脏兮兮的女人本来只探出个脑袋,却因为震惊整个人从隐藏的墙角掉出来,暴露在港口黑手党的枪口下,毫无防备的站在他面前,迟疑道:“太宰……是你?”
“……”
准备挥手下令的太宰治:“……”
他沉默了下,认真打量了这个莫名其妙穿了明显是婚纱的女人,他什么时候在外面惹的风流债?
不,他不认识这个女人。
毕竟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后,被各种忙碌工作加身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时间随意出去,向看起来漂亮的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女性发出殉情邀请了。
但是——
完全不妨碍他对这个看起来不清状况的女人展开pua级别话术以及多年熟练于心的千层套路。
他跳下货箱,站在黑暗中,双手插进衣兜,歪歪头,半张露在天光下的薄唇微微一笑,顺着对方的话,亲切而不失礼貌的轻声道:“是我啊,太宰、太宰治。”
“你怎么了?”
↑以上,太宰治本人视角开局。
……
但站在鹿安的视角而言,状态一直不太美妙,甚至情节走向和剧情展开的也莫名其妙。
如果这是一场跑团游戏,那么将会出现提示:
1、对方无视了你的pua技能并向你扔回一只狗;
2、对方san-,踩中你的陷阱即将被你千层套路)
“太宰!”在拐角窥视被发现,鹿安是立马吓了一跳,在对方的注视下失声叫出。
瞳孔的主人很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并一直像是捕捉猎物般,耐心趴伏在角落等候,一瞬不瞬狙击着她的位置,只等肉食松懈露出马脚,便一击致命。
这样的一幕无疑充满了致命危机。
沉默的夜巷里,黑色风衣的年轻人默默坐在木箱上,轻轻抬头注视着这里。
本来会泛着澄透碧色的眼瞳幽深一片,仿佛任何落入之物都将毫无声息的被深渊沉寂吞没。它露在外的一只眼睛,正冷漠无情地静静审视人世。
鹿安眉心一跳,脱口而出的脏话徘徊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她镇定了下,把持在胸前的抢口垂下,一喜一惊的打量对面的情形,迟疑的站在原地,不确定的小心问道:“……太宰?是你吗?”
面前的场面如鹿安想象的那样:狭小的巷子里,拿了会被打码武器的黑色黑手党拱卫着,以绝对优势占领了主导地位,包围住已经颓败丧失一战之力的丧家之犬们;而他们一侧,靠在一边散乱堆放的几个木箱上,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居中而坐,露在外面的双手颈项,甚至一只眼睛都缠绕上黑夜中格外刺目的白色绷带。
无论怎样看来都是港口黑手党司空见惯的帮派日常对决,或者叫做单方面武力清扫,可似有若无的不安让鹿安敏感地察觉违和,却一时看不透窍门。
毕竟她刚从一场‘横滨毁灭计划’&‘苹果三巨头’副本出来,委实不太能搞清楚状况。
当然,至少可以排除是【正常横滨线】。
……
沉默弥散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任何
动作。
只有黑色的军团里,彼此之间才能知道的,因惧怕而在隐隐颤抖。
竟然……有人敢直呼那位大人……的真名……
有人喃喃低语。
……他是黑夜里暗色的君王……所有人公认的魔鬼化身……
太宰治。
这个名字何其沉重,一笔一划,用淋漓的血液与浓重污浊的腥气勾勒而成。
“唔,”最先打破沉默的总是那个人,黑色西装的少年跳下木箱,昂贵的织料便如水顺滑流泻。他双手插进衣兜,挺拔的上身被阴影遮盖,昏暗的狭巷看不清楚彼此脸上的表情,但鹿安还是隐隐绰绰看到他朝自己歪了歪头,轻声道:“是我啊,太宰、太宰治。”
他与以往一样,态度随和亲切的甚至亲呢问候道:“你怎么了?”
这种熟稔的口吻……鹿安微怔。
“我……”她捏着裙摆,看了看自己狼狈的衣着,握紧了手机,随着提问解释了句:“遇到了一点事情……”
是【理想横滨】的太宰治啊。
感觉模样长开了不少?
鹿安不自觉松了口气,转瞬又提起心,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唔,可能是太宰治眼睛上还扎着绷带没有离开组织?难道是因为没有织田作本人亲身上阵亲□□代,只凭信笺没有效果?或者其他原因导致的剧情偏移?
啊,那会儿把织田作和纪德带回来的时候,大家有关空间问题已经猜测过很多种情况,比方说:鹿安提前把织田作带走,导致和纪德对决场的情节从而消失,黑手党以武力消灭mimic;抑或2.0织田作救下孩子们,1.0织田根本没有按照剧情,现在活的好好的……
言而总之,鹿安大致想了下,可以把mimic事件略过了。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忘掉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一边小心翼翼维护剧情不变,又要偷梁换柱以避免悲剧发生?
#有病病啊#
鹿安一边思索着,一边朝久违了的朋友走过去,停在距离对方一米多距离的地方,迟疑道:“那个、中也……他回来了吗?首领把‘双黑’拆伙这么久,他应该要回来了吧?”
她离开【理想横滨】时,中也正离开日本,前往西方镇压敌对的势力。
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如果没回来的话,那她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很久吧……
鹿安十分心虚,因为看太宰治现在的模样,怎么都比他18岁那会儿长开不少。
几乎跟骸塞那边二十来岁的太宰治差不多……额,貌似太宰一直长相比较固定在一个范围,区别不大?
#娃娃脸就是好哇⊙⊙#
“还有这个组织,”她十分不解,看向被众人围堵,委顿在地的敌人,好吧,基本上是尸体了:“高濑会还有幸存者吗?这些人是打着高濑会旗号的帮派,要复兴高濑会吗?”
“社会渴望长治久安,人们希望安定平静的生活,获得民众支持的我们维系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规模的动乱了……”鹿安有板有眼的按照实际分析,难以理解道:“竟然还有滋生暴徒的土壤吗?”
云层慢慢透光,昏黑的巷子渐渐有些许薄如水雾的光亮。
“我们的维系啊……高濑会确实是暴徒呢,”太宰治瞳孔一缩,仰起的白皙面颊,勾起唇意味不明道:“首领的话是指森先生和……你说中也君……吗?”
他低下头看向鹿安,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陈述般笑道:“你没有别的什么想说吗。”
鹿安:“嗳?”
“!”
‘天呐被拆穿了’和‘我难道真的消失很久了嘛!’
陷入对方语言陷阱的她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种种想法徘徊在脑子里,鹿安认为太宰治在质问自己消失的情况,把自己的头发挠成鸡窝,困扰道:“太宰同学,恭喜你成功发现了华点。”
她苦恼于没考虑过回来以后怎么面对自己消失一段时间的说辞。现场编一个?肯定会被太宰这个小机灵鬼看穿的,说不定被当场出丑就惨了啦!
“你就不能假装我一直都在嘛,”鹿安扶额,窘迫而不满道:“一上来就问那么尴尬的问题……”
她扯了扯身上的白裙,小声嘟囔着:“你干出的好事比我可多了,才没资格盘问我………”
随着鹿安一个接一个的抱怨,站在后面的港口底层成员:“……”
不察觉地瑟瑟发抖。
“……所以你……,”鹿安瞎扯着试图蒙混过关时,突然一顿。
她猛的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太宰治’。
不、不对,他刚刚说‘首领指的是森先生’这个自问句的语气……还有与其说太宰治会正常问候‘你怎么了’,这样的开场白就不对劲!
这不是太宰治的风格!
鹿安始终难以理解的违和感终于在脑中灵光一闪。
亲切温柔问出‘你怎么了’,就像太宰治会正常问候别人你吃了吗这种绝不可能的话题。
他只会说——
“呦,好久不见了安酱,你跑到哪里去了?”
或者
“好讨厌啊,自己偷偷消失跑掉,翘班那么久害得人家到处搜寻……下次一定带我一块
哦……”这类不正经口吻才对。
“你……”
鹿安僵硬地放下手,惊疑不定眼神游弋在‘太宰治’身上,看见他缠绕白色绷带的眼睛,口腔中隐隐尝到了一种苦涩的味道,嘴唇颤抖道:“……你是……谁?”
眼睛绷带的位置,怎么才发现,缠反了呢?
不知何处的光亮落在墙角一面破碎只剩半面的镜子上,折射出一点难以直视的光晕,少女姣好的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隐隐在镜面中模糊呈现。
她望向那只露于世界,瞳孔幽深的右眼,心尖颤抖。
……
“……不是说了吗?”太宰治走来,一手插在裤袋,一手向前伸出,搭在少女肩上,微微倾身,沉沉的猫瞳闪过一缕幽光,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太宰啊,太宰治。”
那一刻,鹿安看见,无数洪流从他眼里波涛汹涌流过,又立刻像被抽干最后一滴水陷入绝境的天坑,只余一片干涸的死寂,在荒原疯长。
寒凉彻骨,了无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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