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结婚后的生活变化并不大, 程蒙还是每天去实验室, 像一个规规矩矩的学生。俞明川则每天很早开车去公司, 到了晚上才回来,他应酬会多, 但会尽量提前回, 虽然提前也到了很晚。他也会经常出差, 每次出差前都会跟程蒙发短信,告诉她什么时候走, 坐那一班飞机。
周末晚上,程蒙一个人在书房看资料。实验项目在最低谷的时候有了俞明川的帮助, 现在已经缓过气来。郑周元找来了新的投资, 并且申请到了很大一笔国家补助。他们现在要招研究生,为研究室补充劳动力。
物色新人这种差事,像郑周元这样的大佬是不会干,于是为研究室注入新鲜血液这个光荣使命, 被郑重地托付给了程蒙。程蒙一张一张简历看,简历上的登记照每一张都虎头虎脑,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桌边的手机震了震,俞明川发来消息,说他今天会早点回来。
程蒙回复好,她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晚上九点。
九点半,俞明川回来了。程蒙听见电梯声,从书房出来, 她看见俞明川正在玄关口的橘黄色灯下换鞋,他头发有点长,整整齐齐地捋在耳边,身上深蓝色西装没有系纽扣,惬意地敞开着,他放下了公文包,松了松领带,然后抬头看她。
程蒙跳着过去帮俞明川脱西装外套,笑眯眯地问:“吃饭了没?”
俞明川笑笑,说:“吃了。”
“那喝酒了吗?”她凑近了,闻了闻他的衣领,没有闻到酒味。她满意地退了一步,将西装外套挂在了玄关处的衣架上。
俞明川对程蒙的行径哑然失笑。他知道程蒙在想什么,他胃还是不太好。
他喝酒已经比以前少了很多,一方面是他刻意地能避则避,另一方面是他已经坐到了不需要陪人喝酒的位置。但当初喝酒喝出来的毛病依然没断根。
他看了医生,按时吃胃药,西药的作用不大,偶然忙过了头忘了吃饭,胃病就会发作。程蒙总记着上次看见他喝醉的事,总心有余悸。
“没有。”俞明川说,“没有喝酒。”
他换上棕色软面拖鞋,站到了程蒙面前,“今天见的都是年轻人,不来那一套。”
程蒙说:“你不也是年轻人么?”
俞明川又笑了笑,说:“我先去洗澡。”
“哦,”程蒙说:“好。”
主卧洗手间里水声淅沥沥,程蒙把笔记本电脑搬进了卧室,继续翻简历。她做事的时候不容易分心,从读书时就这样。
又过了一会儿,洗手间里的水声停了,门打开,俞明川走了出来。他靠着程蒙坐下,让程蒙身侧的床榻陷了陷,他身上水汽还没散,有很浓的沐浴露香味儿,他自然地伸直手臂,搂在她的腰线上,环抱着她,和她并肩坐在床上一起看她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
“你们要招人?”俞明川说。
“是的,”程蒙说:“招两个研究生干活。”
“不错。”俞明川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甚至流露出“周扒皮”的欣慰,表扬道:“别的不提,你们在成本管控方面,还是做的非常出色。”
程蒙:“……”
这话她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
“有没有挑中合适的?”俞明川又问她。
找到新的投资商后,俞明川依然没有撤资。作为投资公司高管,他的工作是不让股东的利益受到损坏,但作为个人,他的投资可以任性一点,冒险一点,而且他并不缺这一笔钱。
程蒙回答:“有几个很不错。”候选人中有几位非常优秀,他们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大学本科期间就在重要的杂志期刊上发表了研究论文。“但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沉下心,毕竟搞科研挺寂寞的。”
俞明川心思并不在这个问题上,他瞟了一眼简历上的登记照,蹙眉,问:“候选人里有没有女孩?”实验室里男生太多,总让他想到了那个词——狂蜂浪蝶。
程蒙说:“有,但不多。”
俞明川说:“你们实验室招的大多是男生。”
程蒙解释道:“学这个专业的女生比较少。”
俞明川问:“考不考虑招一个学妹进来?”
程蒙没听出俞明川的弦外之音,她实话实说:“估计比较困难,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不只是我们实验室,绝大多数实验室都是男性远远大于女性。任何行业对男性的要求都低一点,男性没有婚育压力,两个同样优秀的候选人,导师更倾向于选男性,没有人会承认这些,但这就是明面上的游戏规则。”
俞明川若有所思,问:“你的实验室现在有几个女性?”
程蒙说:“两个,我和方玉师姐。”
她顿了顿,又说:“方玉姐也要结婚了,她说结婚后会跟老公去深圳。”
俞明川没说话,只是偏过头,亲了亲程蒙头顶的发旋。
实验室仅剩程蒙这颗独苗儿,郑周元一直放不下心,几次旁敲侧击,问她结婚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搬砖,还是回去生二胎,这些问题把程蒙问懵了,她反问郑周元,这些问题你也问过师兄吗?
郑周元被问着了,有些尴尬,干咳两声回办公室去。
郑周元提的这些问题,程蒙真没想过。结婚对于她来说,就是周四赶去民政局下班前领了一个证,第二天还要早起去实验室喂小白鼠。
这些关于未来的打算,俞明川也从来没有跟她提,他从不跟她提任何要求,譬如觉得她工作太忙,而一个家庭里妻子不能和丈夫一样繁忙;或者趁现在年轻,应该多生几个孩子,等年龄大了,就生不了了。他似乎对这些事无所谓,更关心她今天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程蒙感觉到俞明川亲她,仰头看俞明川,问:“怎么了?”
“没什么。”俞明川笑笑,他继续保持着将程蒙圈在自己怀里的姿势,问她:“想不想出去玩儿?”
结婚有三天婚假,因为结婚和毕业论文的档期撞上,所以他们度蜜月的计划被搁浅,婚假也一直没用。
程蒙问:“你想出去玩吗?”
“想。”俞明川点了点头。
程蒙有些意外俞明川居然也有贪玩儿的那一面,他一直都是一个精密度极高的办公机器。程蒙想了想,说:“那就去吧。”她答应了,然后又一顿,问:“可是你工作有时间去吗?”
俞明川一笑,说:“有时间。”可能需要错开几个会,有点麻烦,但并不是不可能办到。
“好,”程蒙想了想,说:“那你想去哪儿?”
俞明川说:“我都可以,你呢?”
程蒙说:“我想去南边。那边比较暖和。”
“好。”俞明川莞尔,说:“南方哪里?”
程蒙说:“海南吧,我还没去过海边。”
俞明川说:“好。”
俞明川答应的很干脆,似乎不管他提什么要求他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一个。程蒙有点雀跃,她很久都没有出去玩,很想去旅游,而且她还没有跟俞明川单独出去玩过。
读书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很少,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仅有的几次春游、秋游也全是去军事基地接受教育,在那种无趣的地方,实在发生不了什么浪漫的事。
程蒙跃跃欲试,已经开始计划起来,“我们怎么去?跟团吗?”
俞明川又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安排。”
程蒙点点头,说:“好。”
和俞明川结婚后,程蒙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不是一个好的商业伙伴,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喜欢自己站主导地位,他在工作上吹毛求疵,对待下属严苛,甚至操办他们的婚礼,都因过于强势的工作作风,把大名鼎鼎的金牌婚礼策划师逼得差点撂挑子不干。
婚礼策划师跟她抱怨了好多次,说:“我干这行干快十年了,一般一对夫妻来,都是女方或者女方的家长张罗事,一般男人出席婚礼就是当工具人,展览板一样站着就行了,这就是男人的作用嘛,结婚后他们也是这样,带娃洗碗做饭照顾老人,他们都在旁边站着看着,当吉祥物,心情不好了,还要反过来指手画脚。你家先生不一样了,他对什么都很上心。”最后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怨念。
所以他们的度假计划交给俞明川操办,只会一样严谨周密。
定下计划后,俞明川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着的表,说:“今天很晚了,先睡吧。”
程蒙说:“要睡觉了吗?”
俞明川又笑,被子下的手放在了她的腿上,“不想睡吗?”
程蒙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看别处装作没听懂。她觉得这不能怪她,得怪俞明川,都怪他那天非要来那样的,搞得她现在看到笔记本电脑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她不好意思地钻进了被子里,说:“睡吧睡吧。”
俞明川哑然失笑。
他将程蒙的笔记本电脑关上,放好,然后拧灭了床头灯。
熄灯后,房间里很暗,朦朦胧胧地笼罩了一层也月光。他在床褥里摸索着,然后准确无误地抓住那只手,包进自己的手心里,被褥另一头动了动,程蒙借着黑蜷缩了过来,靠近他怀里。俞明川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后背,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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