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飞机的安吾驱车赶往异能特务科做任务交接,此时已是深夜,四月的某一天。
路上没有多少人了,两旁的商店也大都关了门,大地上的沉默与夜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那片浩瀚的星海中,一闪一闪的飞机慢慢的离去了。
车上放着首舒缓的钢琴曲,安吾少见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黑眼圈日益沉重以至于到了会让别人担心他会不会猝死的地步。
“你是在惩罚自己吧。”
有一天辻村深月突然对他这么说,吓了他一跳。在那一刹那涌上来的莫名感觉使他稍稍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慌,但也仅仅是在那一刻而已,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平常严肃的样子,“去工作吧。”
但那双眸子里的怜悯却被他深深的记在了心底,之后他把那张照片放在手心里的时候,头一次没有使用异能力。
车子的灯光径直的穿向深夜,犹如一把光剑,这是一种锋利的温柔。
在光的旁边,浅色的黑暗里,路边的长椅上,他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
太宰被吓了一跳,他一骨碌的坐起来,一手下意识的去摸大腿,然后又突然意识到的愣了一下,蔫了吧唧的垂下头伸手揉了揉头发,“啊,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
但安吾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头的说,“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太宰有点惊讶的样子,接着将信将疑的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失忆了,脑子有问题了,故意的,他认错了……
在这一瞬间安吾的脑子里迅速的闪过这些想法,他让自己冷静一点,随后说,“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太宰非常诚实的摇摇头,“那你是——”安吾犹豫的说,“啊,我是太宰治!”太宰立刻活络起来,在安吾惊讶的目光中特骄傲的说,“是大家所熟悉的、天才小说家!”
安吾一脸绝望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比较了自己,太宰在说完之后没有得到预料般的吹捧,有点不开心的说,“你怎么不夸我啊!”
一边说着一边去戳他,“喂,喂,喂,夸一下我嘛,我真的是个天才啊,这个反差太大了吧,你最起码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啊,我可是天才啊,彗星一般的天才啊,你不要再摸我头了,头发会油的啊——”
他拍掉了安吾的手,有点担心的轻轻的抚了抚头发,“啊,啊,不管怎么样都要保持帅气,我可是美男子啊。”
安吾咳嗽了一声,他心里有一个设想,但并不是很愿意相信,这时候说,“我是安吾。 ”
太宰心不在蔫的“哦”了一声,但又突然一抖,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坂口安吾??!”
“我不知道我还有其他的名字。”安吾说,耸了耸肩,“但大概是姓坂口吧。”
然后他就被猛的抱住了,太宰紧紧的搂着他的在他颈边蹭来蹭去,像只瑟瑟发抖的猫一样,“安吾,安吾,这个地方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我谁都不认识还有人要抓我呜呜呜……”
安吾僵直着身子的任由他抱着,这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的轻声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一开始飘河里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又死了一遍呢,”太宰仰着脸委委屈屈的说,“吓得我以为自己绝笔了,然后那个国木田君一上来就骂我,特别凶,我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凶过呢,呜……”
鸢色的眸子雾蒙蒙的看着他,随着说话的动作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泪——安吾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他摸了摸他的头,顺着说: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去找他,然后你骂回去好不好?”
太宰想了想,又软了吧唧的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
“啊?”
“我不想回去了,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知道的吧,安吾。”
“知道的,另外一个世界的太宰,对不对?”
“在那个世界里,我,你还有织田作是超级好的朋友,我们是最厉害的无赖派!”
太宰突然振奋起来,随后又有些骄傲,“但我觉得吧,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里,无赖派都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们可是三羽鸦啊!”接着他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呐,呐,安吾,你会堕落吗?”
安吾有点懵,但又一想是不是在问自己的「堕落论」,于是点了点头,“会的。”
“真的很会堕落吗?”
太宰的眼睛好像会发光。
安吾说,“真的很会堕落。”
——虽然说完之后觉得挺不对劲的。
“啊,太好啦!”
太宰又抱住了他,黑色的软毛在他的身上蹭啊蹭,蹭啊蹭的,这会儿特别高兴的说,“那咱们现在去找织田作吧!当然我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子的啦,但是没关系!织田作永远都是织田作,就算是长得超丑我也不嫌弃的啦!”
“这个……”
安吾有点迟疑,接着又说,“现在太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织田作什么的不用那么着急的。”
他又说,“你饿吗,我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太宰答应了,安吾帮他打开车门,他像一只快乐的鸟一样的扑了进去。
在系好安全带之后,安吾发动了车子。
这次不是去异能特务科,而是回私人公寓。
一路上太宰都在巴拉巴拉的讲话,他给他形容着自己的那个世界,形容着那个世界的好友。
“织田作是个头发很长的大阪美人哦,他把头发编成麻花辫然后垂下来……”一边说着一边比划,鸢色的眸子清澈极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孩子气极了,但是在这具二十二岁的身体上又没有任何违和感。
夏夜的风不断的从半开的窗户外涌进来,太宰不断的把吹乱的刘海撩到一边,一边嘟囔着要把这个扎起来,“啊对了——”
他又想起来什么的说,“我突然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安吾。”
安吾朝他那偏了偏头,但并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的。
“我原来有一本书,叫《人间失格》。”
太宰说,继续在那比划,似乎不带手势的说话是没有灵魂的,“也许要是找到它,我就可以回去了呢。”
安吾侧头看了看他,又看向前面,车灯划破了黑暗,一只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花圃里。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安吾在心里说,但要是可以的话,要是停留的时间再久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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