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各自在实验台前的女生们, 渐渐都围到了夏昔昔身边。她们看着牛蛙在小姑娘纤长的手指下毫无法抗, 看着她干净利落地用解剖针划开牛蛙，并干净利落地处理好脑组织。明明不太容易找到的坐骨神经, 她却轻松找到，将之与肌肉分离。
“牛逼！”
“这手速也太快了吧。”
“刚刚老师解剖用了多久？”
“反正没夏昔昔快。”
……
生物老师：……虽然很想否认, 但不得不说, 夏昔昔的动作真又快又漂亮。
她和黎老师关系还不错，之前总听黎老师说夏昔昔这个学生又蠢又自大，今天实验课上一看，完全不一样。
在扎堆的学生中，穿着校服的小姑娘青春明丽, 特别显眼。而整个实验过程，她没有丝毫慌乱, 冷静专注, 有条不紊地完成整个实验。
可以看出，她私下肯定做过不少准备。
明明就是个踏实能干的好孩子嘛。
不过, 她的得意弟子贺神也很厉害，小姑娘手速那么快，但贺新每一步都跟得上她。当她需要滤纸时, 少年马上递过去，等她将牛蛙清洗之后, 不等夏昔昔开口，贺新已经将纱布递过去了。
这搭配也太默契了！
其他同学也被两人的操作震惊，以前每次实验, 和贺新一组的人虽然压力大，但几乎躺赢，因为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人家贺神一个人可以完成五个人的事情，还比五个人同时完成要快。
当然，也不是他们偷懒，而是没人跟上贺神的速度，大家还在想着下一步需要什么时，他已经自己拿过材料动手。大家还在计算结果时，他已经不过脑子报出答案。
和这样的人一组，躺平当咸鱼最快乐。
但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能跟上贺新的速度。
不对，是贺新跟着她的速度，夏昔昔每一次伸手，贺新便准确无误地将她需要的东西递过去，游刃有余。
他们是第一次看到贺神主动去配合一个人，女生们心中又慕又酸。
果然，贺神对夏昔昔是不同的。
不过，要仔细看他俩，扎着马尾的少女明艳动人，在旁边配合的少年温柔聪颖，怎么看都觉得般配极了。
慕淮看在眼里，却觉得刺眼极了。
他目光落到实验台上，知道夏昔昔下一步需要大头钉来固定牛蛙，先贺新一步，将大头钉拿出递过去。
所有人一愣，包括林一萱。
他不是讨厌夏昔昔吗？为什么要配合她？
而此时，贺新对慕淮的举动视而不见，也将需要的几颗图钉递到夏昔昔面前。
围观群众：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有点刺激？
少女连头都没有抬，顺手接过贺新手里的图钉，认真专注地完成着后面的实验，恍若无事发生。而其他围观的同学，却能感受到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即使那个被忽视的少年无动于衷，脸上仍带着笑意。
慕淮放下图钉，又拿过玻璃针，想要给夏昔昔递过去，但夏昔昔却已经接过贺神手中的玻璃针。整个过程中，夏昔昔和贺新配合默契无间，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插进来。
少年的手顿在空中，脸上的笑凝滞。
围观群众：……这也太刺激了。
没想到看一场实验解剖，还送一场狗血戏剧的？
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慕淮，想从少年平静的面孔中看出一点端倪。少年没什么异常，仍固执地递着工具，然后被忽略，反倒是他旁边的少女，小脸煞白煞白的。
“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医务室。”林一萱举手道。
“那你去吧。”对此前状况一无所知的生物老师补充一句，“慕淮，你陪她过去吧。”
慕淮没说话，仍盯着夏昔昔。
林一萱脸色更难看几分：“老师，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软糯委屈，听着都叫人不忍，但旁边的少年仍没有任何反应，固执地看着夏昔昔。
围观群众：？！！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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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萱只觉得实验室像个牢笼，所有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同刀片，将她凌迟。不看众人的目光和反应，她急匆匆地从后面跑了出去。
原本以为慕淮来了学校，她便有了依靠。
但为什么才短短的两天，慕淮对她的态度转变那么大？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周六的事情吗？慕淮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做错了？
林一萱突然反应过来，慕淮确实认为她错了。
以前，她为了救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男孩，双手去接，结果胳膊骨折休养了三个多月。当时的慕淮就和现在一样，不愿理她，还和其他女生说话。
当时她以为慕淮讨厌她了，拼命讨好，慕淮依旧不肯理她。她心灰意冷，没再去找他。但第二天他就将她按在楼道的角落，恶狠狠地告诉她：“以后你再这样让自己受伤，我绝不会再理你！”
少年眼角发红，带着愧疚和不安。
那时林一萱才明白，他在害怕，害怕失去自己。
所以，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是因为愧疚不安？
这样想着，她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慕淮最爱的饮料，想着等下课之后再去找他。她正上楼，却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席露。
因为之前的事情，席露已经几天没在出现在学校了。现在看来，比之前瘦了一圈，憔悴极了。
林一萱突然想起席露之前请她帮忙的事情，有些不安，最近只考虑到自己，竟然忘了跟慕淮说这件事。
“席露……”她往前一步，想要道歉。
“看来……”席露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冷笑，“你也很狼狈。”
“慕淮只是和我闹了点小别扭，我们马上就会和好的。”林一萱连忙解释。
席露笑得更加古怪，关于林一萱的消息，她在论坛上看到了，也多亏了林一萱，才将她的消息盖下去。不过奇怪的是，慕淮竟然没有出手。
现在林一萱不打自招，她也明白为什么。
之前要物理资料时，她便觉得慕淮对夏昔昔的态度有些暧昧，现在看来，她的猜测没错，慕淮大概对夏昔昔产生了兴趣。
“真的，等我们和好之后，我就让他帮忙删帖。”林一萱急切地往前一步，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这倒不必，你还是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说。”席露微微扬着头，仍在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要独自面对夏昔昔了。”
“你不在？”林一萱惊讶，“你要去哪？”
“事情闹成这样，我请了一段时间的病假，等事情消停后再来。”席露将胸前的长发往后一甩，动作倒是洒脱，“希望我再来时，一班还是那个一班。”
“你在说什么？”
席露往下走了两步，正好站到林一萱面前，她轻轻抬起少女的下颚，少女水光涟涟的眸子如星光璀璨，盈盈娇态，柔弱美丽，叫人不自觉生出怜爱之心。
也就是这副模样，几乎让所有男生为之颠倒。
只是，现在情况好像不一样了。
“如果你再不留意，你的位置就会被夏昔昔抢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席露松开林一萱的下巴，也不与她争辩，而是笑着离开。
不用多说什么，林一萱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安和慌张已经说明一切。她已经挑起了战火，在她不在校的这段时间，就由她们好好撕个够。
等她再回到学校时，大家忘了以前的事情，她又能重新获得大家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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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后，林一萱准备去实验室找慕淮，但当她到达实验室时，里面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来找慕淮吗？他和夏昔昔两人被生物老师叫去了。”有同学好心提醒道。
一听到他和夏昔昔一起，林一萱心一沉，连忙朝着办公室跑去。
生物老师找慕淮和夏昔昔是为了让他们参加即将开始的生物竞赛，慕淮的生物一直不错，之前也有参加生物竞赛得过奖，这次生物老师还想劝他参加。
至于夏昔昔，她之前几次测试成绩都是满分，再加上这次操作流利，生物老师觉得她是个好苗子。之所以没叫贺新，那是因为贺新忙着参加数学和物理竞赛，从没参加过生物竞赛，她也自动忽略掉。
其实也是因为生物竞赛对自招影响不大，所以很多学生都会选择物理数学。她手上参加竞赛的学生少，所以将念头打到了夏昔昔身上。
在其他老师动手之前，她提前将夏昔昔拿下。之前黎老师不是说夏昔昔挺喜欢慕淮的吗？看到慕淮参加，她肯定会参加的。
“怎么样，夏昔昔，要不要考虑下老师的建议？”生物老师温和地说道，“虽然比不上物理数学对高考的影响大，但老师看你似乎还挺喜欢生物的，而且你和慕淮可以一起学些……”
“袁老师，你在做什么？”
钱老师刚上完课，拿着教材回到办公室，就听到袁老师建议夏昔昔参加生物竞赛。要知道，自从夏昔昔到了一班之后，他一直将夏昔昔当物理竞赛的苗子在培养，每次给她各种试卷和资料。
为的就是提高她的物理水平，参加物理竞赛啊。
“你这也太卑鄙！”钱老师一步跨到夏昔昔面前，“夏昔昔，答应老师，参加物理竞赛吧，物理竞赛得奖，你有保送林大的资格。”
“明明是我先说的，你别插队。”袁老师将他推到旁边，“夏昔昔，选择自己喜欢的，千万不要被外物所困扰。”
“对学生来说保送资格怎么是外物呢？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让她自己选！”
“好，夏昔昔，你选什么？”
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昔昔，仿佛是离婚的夫妇问孩子是选爸爸还是妈妈。
但对夏昔昔来说，选都可以，主要考哪个竞赛的奖励更丰厚。
“系统系统，说来听听？”
【根据系统设定，生物竞赛和物理竞赛并不在奖项机制内呢。】
夏昔昔：？？？
“你们怎么这么抠？”
【但是只要进入数学竞赛名单，就可获得永久小v脸。】
夏昔昔：收回我刚刚的话。
“怎么样，夏昔昔，考虑得怎么样？”两位老师真诚且迫切地问道。
“我……”夏昔昔顿了顿，顶着被他们目光灼烧的风险，坚定道，“我决定参加数学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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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师是一班的数学老师，也是林城一中最年轻且数学教得最好的老师。再加上人也长得好看，是一中的明星老师。
不过他有个毛病，就是讲课时能侃侃而谈，但除开讲课的时候，便是个自闭青年。
在袁老师跟夏昔昔谈生物竞赛时，他就开始坐立难安。因为在他心里，夏昔昔就是参加数学竞赛的最佳人选，她基础功扎实，脑子又灵活，这几次考试中不管多难的题，她都能写出至少两种以上的写法。
这样的天选之子，除了贺新，他就遇到夏昔昔一人。
他想站出来让夏昔昔选数学竞赛，却没想到中间又冒出个钱老师，这人做事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宁老师陷入自闭，扣起饮料瓶子上的标签。
“我决定参加数学竞赛。”
少女的声音清脆果断，如同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一般。
宁老师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给你报名！”
钱老师、袁老师：……这还是那个自闭的宁老师吗？
夏昔昔也被他的热情吓到，不过还是淡定地点点头：“好的。”
“我也参加数学竞赛。”慕淮说道。
袁老师：？？？
“你最擅长的是生物啊，清醒一点！”她痛心疾首，“慕淮，难道你要抛弃生物吗？”
“老师也说了，生物是我擅长的，一直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也没太大意思，”慕淮说话时，眸光落到夏昔昔身上，“总要尝试新的事物。”
“好啊！”宁老师喜笑颜开。
没想到一下子就多了两位竞赛选手，慕淮数学一直也不错，要是他愿意参加数学竞赛，以后一中说不定能多一个奖项。
袁老师跌坐回位置上，开始反思，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仅没拉到竞赛人手，反而让本来没什么人参加的生物竞赛雪上加霜，更少一人。
“节哀……”钱老师同情地拍了拍袁老师的肩膀。
坐在角落看着几人欢喜几人愁，简主任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还好他早就看出夏昔昔是个优秀的孩子，让她提前参加了英语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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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昔昔和慕淮从办公室出来后，慕淮走到她身边，微笑着问道：“我是第一次参加数学竞赛，不知道有没有推荐的书？”
少女恍如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直直朝前走去。
慕淮此时也习惯被她忽视，仍笑眯眯地跟在她旁边：“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
夏昔昔仍没有理会，倒是加快了步子。
慕淮腿长，两步跟上她，斜站在她前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今天放学后可以一起去书店挑挑资料。”
夏昔昔斜看了他一眼，少年睫毛长而浓密，鼻子高挺，嘴唇红艳，五官明艳青春，眼神天真无辜，最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产生好感。
但她早就知道这人从骨子里都是黑的，不必给什么好脸色。也不管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夏昔昔狠狠一脚踩过去，潇洒地扬长而去。
她走到拐角处，看到正伫在一旁的林一萱，也没在意，直接擦肩而过。
林一萱愣愣地看着她离开，又看向慕淮，少年正扶着栏杆单脚站立，刚刚夏昔昔那一脚似乎很重，他皱着眉，似乎有些痛苦。
“慕淮，你没事吧？”林一萱小跑着过去，担忧地问。
少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而是盯着走到对面走廊的少年，突而又笑了起来，眉眼都是愉悦的味道。
“慕淮……”她又软着声音叫道。
少年回过神，看到是她，眼神暗了下来。
林一萱心里像被什么一刺，难受得很，她咬咬唇角，勉强笑着将手上的饮料递给他：“给你。”
那是林一萱最喜欢的饮料，又甜又腻。
“不用。”少年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可是……你不是喜欢这个吗？”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因为你喜欢。”少年微微垂眸看她，坦然道。
“我不爱喝。”
林一萱脸上的笑难以维持，不敢置信：“原来是这样……可为什么……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不知道吗？”少年反问。
她不知道吗？
慕淮好像另一个她一样，但凡她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她喜欢的书他也喜欢，她喜欢的食物她也喜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不愿意细想，当成理所当然。
现在，少年轻描淡写地一问，她才发现，并不是。
她无所适从，仿佛身上的伪装被人剥开，露出她最丑恶的模样一样，她觉得自己又可耻又可悲。
“对不起……”她眼眶含泪，压着声音轻声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不用说对不起。”
再见她泪眼朦胧的模样，慕淮心里却没有任何起伏，他浅浅地看了她一眼：“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救人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林一萱突然打断他，一把捏住他的手背，上面还有未愈合的伤痕。
“这几天没有来学校是和人打架了吗？为什么不去医院？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用。”
林一萱觉得手中一空，少年已经抽出手。
“不管你怎么生我的气，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好不好？”林一萱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刷刷落下，“去医务室好不好？”
少年黑峻峻的眸子毫无波澜，如一池平静的湖水。
“该上课了。”
他说。
这一刻，林一萱突然慌乱起来，她突然发现，慕淮大概是真的不在意她了。好像在不经意间，她弄丢了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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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回到教室时，夏昔昔正和旁边的少年讨论着题目，嘴角微微上扬，浅浅的笑容，灿烂灵动，却格外扎眼。
在面对他时，她就不会露出那种神情。
他知道，是他之前做得太过分，他有足够耐心，重新获得她的原谅。眼下，他有一件事要做。
第二天天还没亮，慕淮便起来了。
他住在城南，离学校不过半个小时，但他今天要赶往城北一趟。他记得，夏昔昔和他说过，她最喜欢城北的蟹黄汤包。
现在正是吃蟹黄的好季节，城北四季家的蟹黄汤包汁多肉厚。
一大早，摊位前只有他一人。
卖汤包的老板娘见惯了，笑着说：“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慕淮微微笑着，应了一声。
“以前有个小姑娘，每天也是天不亮过来买汤包。”老板娘说，“不过好久都没看到她了。”
必定是夏昔昔。
那是他外婆刚过世的时候，他离开了慕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小姑娘，为了哄他开心，满城跑着给他买吃的，只为让日益消瘦的他吃下。
其实，比起天天在身边安慰他的林一萱，夏昔昔从不说什么，但却做得最多。小姑娘性格虽然恶劣，但对他，是真心的。
但这些，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好嘞。”老板娘将刚出锅的汤包给打包好，“酱醋在旁边自己放。”
慕淮带上打包好的东西，搭上的士，直接朝学校赶去。
在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起时，慕淮正好到教室门口。和往常一样，夏昔昔总是会晚点去食堂，还在刷题。
慕淮不禁加快步子。
在他就要走到夏昔昔面前时，贺新将一个精致食盒递到夏昔昔面前。
“这都是你爱吃的，水晶虾饺，什锦蔬菜，红梅挞。”
这些都是夏昔昔昨天多吃一口的食物。
她微微诧异，没想到贺新这么细心，甚至是体贴。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显然美食的诱惑更大，目光一落在小巧可爱的点心上，她的嘴角就上扬起来。
慕淮捏着袋子的手不禁抓紧，他两步走到夏昔昔桌前，将袋子放到她面前：“给你的。”
夏昔昔抬头，桌子上是熟悉的“四季”的包装盒，还有熟悉的香味……
一瞬间，原主的记忆突然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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