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瞬即逝, 很快便到了会试这一天。
这一天, 天蒙蒙亮, 整个宁家上下就都为宁锦活动了起来。就连宁宸身处这偏僻的小院,都听到了一些动静。
田浓玉不放心,硬是要亲自送自己的儿子宁锦到贡院门口。
贡院门口。
田浓玉面露慈爱地将装饰精美的考篮递给了宁锦,开口道:“锦儿, 这考篮第一层里放的是笔墨纸砚,第二层则是一些干粮。你爹托关系给你安排了个位置比较好的考棚,娘相信你的实力,你只要正常发挥即可,无需太过紧张。”
宁锦自从知道往后科举试卷都要进行弥封和誊录, 心里便烦躁地不行。
他一把接过考篮, 神情不耐烦:“知道了,你整天在我耳边念叨这念叨那, 我就算不紧张也都要被你念叨紧张了。”
田浓玉被他这么一说, 便也不敢再叮嘱什么。
张钟易之前虽说要弃考, 但自从知道陛下对科举进行了这般改革,便也头悬梁锥刺股,重新发愤图强了起来。他一大早便来到了贡院门口排队,等着贡院开门。
宁锦一行人一到贡院门口, 便立刻吸引到了众多士子的注意力。
毕竟,这一群人乌泱泱的,一大堆小厮婢女都跟着来送考,一看便知道是京城哪个世家的子弟。
从前, 张钟易若是看到这情景,或许心里还会有些许羡慕嫉妒的想法,但如今,他心态已经放平,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他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
为期三天的会试很快便过去了。
士子们刚从会试的疲惫状态中恢复过来,便又陷入了焦虑的等待放榜时光。
这是第一届实行弥封和誊抄的科举会试,因此,即使是主考官们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也无法得知究竟哪位士子会金榜题名。
秦余看完手中这份上榜名单后,便将其递给了坐在一旁的宁宸。
宁宸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挑了挑眉,神情淡然地开口道:“这结果一出,那些世家怕是会怨言四起。”
听到宁宸这番话,秦余嘴角微微勾起,带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就是要有这种结果才好。免得这科举选出来的官员都只知世家却不知天子。我大启举办科举是为了替国求贤,而不是尽选出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
就在这万众期待之下,终于到了放榜的这一天。
贡院的东墙外,天色还没亮,便早早围满了人。
田浓玉一大清早便派了几个小厮在贡院外候着。张钟易这些寒门子弟也是一夜未睡,一大清早便紧张地候在贡院外。
见到礼部的官员带着一行御前侍卫过来,围观的人群纷纷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御前侍卫们将人群隔离开来,让官员将榜单张贴好后,才放了行。
围观的士子和小厮们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宁府的几个小厮也纷纷挤进了人群,寻找着榜单上宁锦的名字。
“我上榜了!我今年上榜了!”一位穿着朴素的书生指着榜单末尾上自己的名字,激动地满脸通红。
张钟易听到不时有人传来上榜的消息,紧张地手心直发汗。他定了定心神,继续扫过榜单上一个个名字,内心暗自祈祷着下一个名字就是自己。
“张大哥,咱两人这样从后面找起太慢了,要不我从榜单前面看起,你继续从榜尾看起。”
说这话的人是张钟易的同乡好友李书生,他刚才已在榜单末尾找到自己的名字,此刻才有空替张钟易看榜。
张钟易紧张地都快不能呼吸了,他也无暇辨别友人究竟说了什么,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他一眼一眼仔细地看着榜单上每一个名字,生怕漏看了自己的名字。
越看,他心里就越发慌。
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没看到自己名字!他该不会又得重来一回了吧?
一想到落榜的这个可能性,张钟易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张大哥!你上榜了!你在榜单前头呢!”
张钟易全神贯注,一心看着榜单上的名字,外界的声音此刻都无法进入他的耳中。
李书生垫了垫脚尖,看到张钟易还在后头,两眼发直地看着榜单上的名字,便猜到他估计是没听进自己的话。
他兴冲冲地挤到了张钟易身旁,兴奋地大声嚷嚷道:“张大哥,你上榜了,在前头呢。”
榜单附近的人听到他这句话,都忍不住羡慕地看向两人。
张钟易听到他这话,激动地急忙转过头来,着急地都快语无伦次:“在哪?在哪?我的名字在哪!”
李书生将他拉到了榜单前头,指了指榜单,示意他自己看看。
看到榜单上自己的名字,张钟易瞬间潸然泪下。
十年寒窗苦读,他终于考上了!
围在附近的人,看到他不仅上榜了,而且名次还这么前,都忍不住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张钟易围在榜单前,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名字,生怕自己认错了名字。
再三确认过无误后,他才和自己的友人欢天喜地地回到了客栈。
客栈老板听说他们这两个同乡的士子竟都上了榜,尤其是张钟易,还在榜单前列,便也知这二人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
过了会试,虽说还有个殿试,但殿试可不会淘汰人,只是给人分出个排名先后而已。
客栈老板急忙讨好地将这两人的住宿费都一一退还到了他们手中,甚至还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说是给两人庆祝一番。
客栈老板这番讨好,却是被两人拒绝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他们欢喜过后,便意识到自己眼下要做的应该是洁身自好,爱惜羽毛,一心为接下来的殿试做准备,喝酒庆功这些事情待殿试过了再来也不迟。
贡院外头,榜单已贴出来有些时候了。
人群也渐渐散去。
宁府的几个小厮互相忐忑地对望了一眼后,便又重新从头到尾看起了榜单。
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核查过后,他们聚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小厮神情惴惴不安地开口道:“我看了十几遍了,都没找到二少爷的名字。”
“我也是。”
“我也没找到。”
几人在榜单面前面面相觑,发愁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府,宁家家主和田浓玉以及宁锦都坐在大堂中,焦急地等着派去的几位小厮的回复。
田浓玉坐立不安,着急地走来走去,“这几个该死的奴才!怎么去那么久都还不回来,再不回来以后也别回来了!”
宁家家主安抚着开口道:“可能是榜单贴出来比较晚也不一定,你且安心等着。”
田浓玉正要开口说话,管家便进来了。他跟田浓玉等人行了个礼后,便回禀道,几位小厮已在外面等着传召。
田浓玉急忙将他们叫了进来。
“你们快说,我儿是榜单第几名?可是名列前茅?”
田浓玉没想过宁锦会有落榜的可能性,毕竟宁锦从小到大,都是请了有名的大儒来教授功课,她不信宁锦会比不过那些人。
为首的小厮听到田浓玉这句发问,心里发虚地不行,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禀告这结果。
宁锦看见他们讷讷不语,心里突然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气得将手中的茶杯往小厮身上一砸:“你倒是说话啊!这出去一趟竟是哑巴了不成?!”
见宁锦还要发怒,小厮急忙开口将结果一一说了出来。
大堂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田浓玉惊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落榜?她的锦儿竟会落榜?!
她的锦儿会试之前,可是一路顺顺畅畅地都通过了各种考试,就连他们宁府请的老师都夸她的锦儿天资聪颖,他怎么可能会落榜呢?!
听到自己落榜的消息,宁锦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居然落榜了!
宁锦气得将桌上的茶杯都扫到了地上,进来报信的小厮们也急忙埋着头,生怕遭到迁怒。
却是宁家家主还淡定从容一点,他派人出去打听了下此次上榜的情况,这才得知此次像宁锦一样落榜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
倒是,一些原先默默无闻的寒门子弟此次竟都上了榜。
宁家家主拧了拧眉,神情沉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自放榜日过后,宁宸便发现整个宁府似乎陷入了一种低迷的气氛。
他一想也便明白了原因何在。秦余曾在评阅结果出来后,将宁锦的答卷拿给他看过。
宁宸一看便发觉其文风漂浮而假大空。若是在弥封这种情况下,宁锦还能上榜,那些评审考官也是该换一批了。
不管宁锦等人如何气愤和愤慨,会试放榜过后,殿试的日子很快便来到了。
此次会试上榜的考生共有三百五十名,依然是由秦余亲自出题。
以往历次殿试出的都是诗赋类题目,但秦余这次却一反常态,出了三道针对时弊,跟百姓民生相关的策论题目,为的便是选出那些能真正办实事的人才。
看到这考卷,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众多面露愁容的士子中,一位士子却是下笔飞快。秦余好奇地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的考卷。
看了一会他写的内容后,秦余嘴角微微勾起,再一看他答卷上的名字张钟易,便想起宁宸曾跟他说起过这人。
看来这弥封制改得还是挺对的,若不然,他大启便错失了这么一位优秀人才。
张钟易也知道陛下此时便站在自己身后注视着自己的答卷,他虽然内心紧张,但下笔还是淡定自如。他一看到这几道试题,再一联想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便觉得思如泉涌。
此次殿试的试卷也依然糊上了各位考生的信息。评审官员很快便对试卷做出了评判。
阅卷结果很快便出来了,评卷的官员将前十名的答卷上呈给了秦余,让其对这前十名的试卷钦定名次。
前三名则为一甲,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而后七名则为二甲。这其中,最为令人关注的便是前三名。
这状元人选却是不出乎各位评卷官员最初的预测,便是之前在斗诗会上跟沈柔斗了个平局的郑世逢。他自小便过目不忘,以神童之名闻名天下。
但这榜眼却是令各位评卷官员跌破了眼睛,张钟易?这是何许人也?
即使到了骑马游街的这一天,张钟易也似乎还没从自己考到一甲榜眼这个惊喜中缓冲过来。
张钟易家离京城甚远,位于偏远之地,因此京城信息传递到那边也便迟缓了许多。
张钟易都过了殿试考到了榜眼,他过会试的消息却还没传到家中。
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张钟易年迈的母亲急忙起身,去打开门,一看却是大失所望。
“你来干什么?”张母神情嫌恶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她的妯娌林秀花。
林秀花不请而入,直接进了张家,坐在了椅子上,嫌弃地看了一眼屋内破败的环境后,开口道:“大嫂,我这可是有一桩好亲事要介绍给你。这桩婚事,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搭上线的。”
张母拿起针线活继续做了起来,头也不抬,冷淡地开口道:“不用了。我儿的婚事,用不着你操心。”
张母可不信她这自私贪财的妯娌能有什么好事找上门来。
林秀花一想到自己若是能谈成这笔婚事,能拿到的赏钱,便忍不住心里乐开了花。
听到张母的拒绝,她也不恼,反而笑着开口道:“大嫂,你看你们家张钟易都考了多少次会试了。这会试若真是那么容易考,他也不至于次次失败呀。若真按他所说,不立业便不成家,那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个儿媳妇回来呢。他年纪也不小了,这再拖下去,以后可是不好找对象。”
林秀花可不信就张钟易那副书呆模样,还能通过会试不成,这次保准也是像之前一样灰溜溜的回来。
张母被林秀花这么一说,确实心里也有了些许动摇。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想着喝一口媳妇茶呢,若是能带带孙子,那便是更好不过了。
张母看向坐在桌旁的林秀花,开口道:“你先给我说说那桩婚事再说。”
林秀花一听这是有戏,神情激动:“这户人家可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人家的闺女也是长得标致好看。你们家若是娶了她做媳妇,你以后也就是享福的命了。”
林母一听,便觉得奇怪,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找上他们家来。她疑惑地开口道:“你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是谁家的女儿。”
林秀花心虚地看了林母一眼:“就镇上胡员外家的小姐。”
张母一听,直接气炸了,她气得拿起身边随意一个东西便砸了过去。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你这也不怕遭天谴,说的这么好,你怎么不给你儿子娶,偏偏要来介绍给我们家。”
胡员外家的小姐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毕竟,能在新婚当天,突然跟情郎私奔的小姐也不多,这附近仅有她一个。而私奔后,没过一年又带着一个婴儿回了家的奇葩也不多,也只有她一个。
况且,这胡小姐回了家还不安分,还跟府上的小厮勾搭在了一起。
这胡员外现在是后悔莫及,他当初便不该因为心疼女儿母亲早逝,而不对她严加管教。便是因了他的溺爱,这胡小姐今日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张母气得火冒三丈,拿起扫帚便要将林秀花赶出门。
林秀花是左躲右避,还敢开口劝林母好好冷静思考一下这桩婚事。
见张母是真的气得急了,林秀花也不敢多留,正打算夺门而出时,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欢天喜地的锣鼓声。
张母现在对这锣鼓声最是敏感,她急忙走到门口,便看见来报喜的差役敲着锣鼓往他们家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会试捷报!会试捷报!”
报喜的差役来到张母面前,喜气洋洋,讨好地祝贺道:“恭喜贵府张老爷会试高中!”
张母一时之间竟是激动着手都直打颤,颤抖着双唇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住在他们隔壁关系要好的邻居急忙拿出了一些碎银,打赏给了报喜的差役。
差役走后,一屋子人都围着张母恭喜祝贺了起来。这以后,他们村可就出了一个官老爷了。
说实话,从前张钟易第一次去参加会试时,他们还是对他抱着蛮高的希望。但这接二连三的失败后,村里人也便没对他抱多大希望了。没想到,这次,竟是时来运转,竟真的考上了。
林秀花听到张钟易竟是考上了会试,气得整张脸瞬间扭曲了一瞬。
这兔崽子这次是踩了狗屎运不成,怎么就考上了呢。从前,每次见张钟易落榜时,她可是高兴地恨不能喝上几杯小酒。如今,张钟易一朝鲤鱼跃龙门,竟是气得她整个人心肝肺都好像疼了起来。
林秀花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张母,嫉妒地眼睛都快要发红了,她怎么就生了一个蠢儿子,光有一身蛮力却没有脑子。
没过两日,张钟易获得殿试榜眼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张母现在可谓是做梦都能被乐醒。自打她儿子会试过了的消息过后,张母便收到了许多请帖和贺礼,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但张母却是一一婉拒了,只道等她儿子回来,再谢过各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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